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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
来新加坡做什么?余时中还没想明白,车子已经开进一座富丽堂皇的酒店,余时中立刻变了脸色。
杜孝之下车后把钥匙丢给酒店服务生,回过头余时中还待在车里不肯出来,他打开车门,见余时中眸光迷蒙,神绪泛白,魂都不知道丢到哪里,跌跌撞撞得被他拉下车,杜孝之了然得勾起唇,眼神柔和了几分。
“杜先生!”余时中回过神,已经被杜孝之揽住肩膀半推半就得走进饭店大厅。
杜孝之低头凝视他,眼神相擦的那一刻,余时中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不是他要动辄得咎,而是、而是他根本不想跟杜孝之出、出什么国,上次杜孝之说要带他出国走走,但真正发生的只有出国,而没有走走。
笑话,他大老远跨越太平洋来到国际知名的渡假胜地,明明碧海蓝天,艳阳热浪,他却整整五天都在床上度过,连饭店的门都没有跨出一步,跟待在家里有什么差别?
杜孝之可好,趁他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戴上墨镜就不知道溜躂到哪里去,晚上等他回来,余时中好不容易恢复体力,又立刻被他绑回床上直到体力透支昏睡过去,说什么度假可以好好放松,结果真正放到假的只有杜孝之一个人吧,他回去后双腿一蹬海睡了一整个礼拜还是觉得力不从心。
“听话。”杜孝之沉声道,余时中咬著下唇噤声跟在他后头,进到房间后,余时中磨磨蹭蹭不肯进去卧房,杜孝之挑起眉,转了转手表,道:“去整理仪容,等等跟我去见个人。”
说完转身走进卧室,余时中左右看看自己除了脸颊有些染红,其他都很整齐,于是呆站在原地等杜孝之出来。
杜孝之再出来,换了一套西装,他单手整理领扣,另一手挂了一条领带在臂弯,余时中走到他面前抽出领带,微微垫起脚,用双手把领带翻过杜孝之的头并仔细得打成整齐的节。
感觉到杜孝之专注得看著他打领带的每一个动作,于是余时中更加谨慎,末了,他替男人拍掉肩头上的微尘。
“我看看。”
余时中抬起头,感受杜孝之的指腹摩擦他的脸,眉和唇,以及唇角浅嫩的疤痕,最后拨开他的刘海。
“走了,迟到不礼貌。”
☆、六十四(上)
余时中不是第一次来到高尔夫球场,但如此壮丽气派的高尔夫球场还是第一次见到。
新家坡不愧是位于赤道地带的热带国家,高尔夫球场兴建在海埔新生地,四周海天一色,礁湖环绕,场地内自然景致起伏跌宕,幽林茂密,水漥沙坑错落有致,艳阳曝晒下,绿色的草皮彷佛淋上一层奶油,伴随清爽的青草香,海风吹过徐徐的咸味,南洋风情鲜活而放肆,跃然跳出众人的眼眶。
余时中站在发球的位置,远远看到杜孝之和他的朋友收了杆往回走,今天天气非常好,他们兴致很高,没多久就打到后九洞。
他们到的时候,杜孝之说要见的人已经热身好准备发球,他招手要杜孝之赶紧跟上,杜孝之脱下外套交给余时中,便把他留在阴凉处等候他们打完这一轮。
杜孝之有问他要不要下球场,余时中听不出他的语气,索性拒绝为妙。
其实他会打高尔夫球,以前随高秀明和万成学的,还是大哥手把手一个姿势一个动作从基础扎实的学起来,他挥杆的技术挺上手,但余时中其实不喜欢这个运动,太慢了,光是瞄一球打出去再走到下一个位置,余时中今天的耐心就磨完了。
也只有万成那种既优渥又闲适,有钱又没事干的慢郎中才会对这种捡球的运动有忠诚的狂热,他手持国内各大高级俱乐部的会员证不说,甚至为了享有社区附设球场去买了一座好几位数的豪宅,出国打球更是他的例行休闲娱乐之一,他每次到国外一定都会约余时中一起去,奈何他总是兴趣缺缺。
“还是一样神乎其技,连顺风都站在你这一边,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
杜孝之挂著笑,对著旁边拿球杆袋的助理道:“老牟平常都是这样自夸的吗?非得先让人三杆,最后再让对手险胜。”
“不用跟我谦虚,你们杜家人天生就是挥杆的手,想当年我和萧老大厮杀了这么多年,还跑到拉斯维加斯让那帮洋鬼子替我们评理,但是说平手还真的就是一杆都不差,虎父无犬子当真是个道理。”
待他们越走越近,余时中才看清杜孝之的朋友是一位穿著标准高尔夫球装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形中等,头发乌黑,浓眉大眼轮廓深邃,从脸看上去不超过五十岁,气色健康红润,保养得宜,声音宏亮如钟,双眼炯炯有神,就他的年龄来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帅哥。
“连爱跟我拿腔的臭德性也一模一样,我这辈子吃他的亏吃到土里都长成树了,到你这儿可不是要长翅膀飞到天上了。”
“你们部长什么时候转性了?明明之前连敬称都不准我加,这回倒是跟我把辈分都抬了出来。”
“就你个杜老七狼心狗肺敢跟我这样说话,你瞧瞧你现在都什么样子,明明知道我约你就是要你陪我打一局,还给我穿西装,这不是讨我教训他吗?”
“乐意之至。”
杜孝之跟这位年长者看起来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他的态度狭腻中又隐约带著尊敬。杜孝之待人接物向来给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但在这位牟先生面前,他收起所有的凌厉和威势,当起了温和有礼的晚辈。
从外表看过去,牟先生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有闲有钱过著退休生活的普通富豪,但仔细看他的动作和讲话的语气,隐隐约约带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是常位居高位的人才会有的习惯。
杜孝之朝他招手,余时中捞起座椅上的毛巾,匆匆跑到他的面前,杜孝之接过来擦拭额头和脖颈的汗水。
“你也跟我来这套。”牟先生自然也看到余时中,他语重心长地摇摇头,见杜孝之只是笑,没好气的转眼去看余时中,道:“小朋友,叫什么名字,杜孝之既然敢带你来,就代表以后你就是我罩的,他要是又没脸没皮得无理取闹,就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
余时中虽然有预料需要自我介绍,但没想到这位雍华自贵的男人竟然如此亲和,他急忙答道:“我叫余时中,您好。”
“姓余是吧,多大了?”
“二十三。”
牟先生愣了一下,挑眉道:“单看你的脸还以为未成年。”
杜孝之按著余时中的肩膀,道:“时中,这位是牟蔚廷牟部长。恩,叫牟叔就可以了。”
余时中低头道:“牟叔您好。”
牟蔚廷哈哈笑:“还部长,我早就退休了。叫我老牟就可以了,我不在乎这些有的没有的,你看杜老七多没大没小。”
牟蔚廷到专属休息室换衣服,杜孝之带余时中到大厅候著,立刻有俱乐部的服务人员围上来,杜孝之挥挥手,也没有入座,而是站在大厅门口。
余时中查觉到杜孝之对牟蔚廷的态度,立正站在杜孝之下首。
牟蔚廷不久换了一身中式马褂走了出来,身边跟著一位西装打扮的男人,余时中仔细一看,发现他是刚刚在球场上跟在牟蔚廷身边的助理,年纪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高大,比牟蔚廷要高出一个头,刚刚看还不觉得,近看才发现他的长相非常端正,小麦色的肌肤更是衬托他的五官深刻俊朗。
牟蔚廷注意到余时中的目光,他一掌按在高他一个头的男人的肩上,朗声介绍:“我以前的秘书。”
男人行了一个标准礼,语气诚恳客气:“我是秦祯,请多指教。”
“老七难得来看我这老头子,咱们这不好好招待一下说不过去。阿祯,你打电话没?”
“有。已经通知您会带朋友过去。”
“那好,老七,”牟蔚廷拍拍杜孝之:“玩儿个先,有什么事等回家里再说。”
“当然。”
外头车早就备好,牟蔚廷说完便迈步往外走,杜孝之回头示意余时中一眼,也跨开修长的腿没几步就跟上牟先生,余时中听话惯了,也就没有费心去想待会去哪。
牟先生带他们来的地方,余时中完全没有预料到。
☆、六十四(下)
是马场。
余时中忍不住好奇心四处张望,他从来没有来过马场,他只有跟随大哥参加过赛马场的开幕宴,实际上也没有真正进到比赛区,更别说骑到马。新加坡的马场虽然占地不大,但看到整齐平坦的草皮和雄壮健美的马匹踱步其间,实在让没有骑马经验的余时中大开眼界,少年心性跃跃欲试,青春的血液也跟著滚烫起来。
“会骑马不?”
余时中一愣,发现问话的是牟蔚廷,连忙回过神:“没骑过。”
牟蔚廷温和得笑笑:“不要紧,我让技术员找一批温驯点的。”
骑马前,首先要换上马术袍跟马靴,余时中被带进更衣间,里头挂著一套崭新的马裤和衬衣,一双马靴跟黑色的骑马帽,余时中两三下就罩在身上,镜子也没照,套上靴子就走出更衣间。
他踩著柔软的地毯悄然无声得踏进休息室,杜孝之已经站在里头等他。
杜孝之也换了马术装,他交叉一双修长的腿斜倚在窗棂边,阳光沿著玻璃的纹路撒在他的脸上,形成忧郁的阴影,轻柔得打在深邃的眼窝和下巴的线条,他面朝窗外,嘴角抿成一个莫测高深的弧度。
余时中不禁停下脚步。
杜孝之就像从十八世纪末伦敦街头踽踽独行的贵族绅士,他只单穿一件黑色衬衫,薄薄得包覆著壮硕的胸膛,完美的肌理呼之欲出,皮革制的黑色马靴截在膝盖上方露出纯白色的马裤,束缚他修长到令人忌妒的长腿。
他手持黑色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得敲在掌心,牵动纤长的睫毛漫不经心得颤动,阳光错落在他深邃的轮廓,随著他转头的动作,依依不舍得用缱绻的光线描绘男人英挺的五官,震慑心魂的每一处,拼凑出抑扬顿挫的俊美和疏离感。
恍神间,余时中不晓得杜孝之同样正用眼睛细细品尝他的模样。
“看傻了?过来。”
余时中眨眨眼睛,急忙垂下睫毛掩饰眼底的尴尬,他把视线钉在自己的双脚,趋步走到杜孝之面前,也因为他一直低著头,所以注意到杜孝之的马靴链子没系好。
余时中跪到地板上帮杜孝之把拉炼拉到底,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余时中吓了一跳,重心打滑,整个人往前扑进杜孝之的双腿间,他顺势握住杜孝之的小腿缓冲不让自己跌倒,从外人的角度看过去,看秦祯眉头纠结的程度就可以得知。
秦祯不急不徐得喝退想跟进来的服务生,把门掩上的同时轻咳了两声,委婉道:“你们准备好了吗?牟先生请我带你们到草皮区。”
余时中狼狈得从地板上爬起来,杜孝之握住他的手臂往上提,等余时中站稳,手却没有放开,他低声吩咐:“帽子记得带。”
杜孝之朝秦祯露出微笑:“你们牟部长真是越活越年轻,都一把年纪还喜欢玩年轻人的玩意儿。”
秦祯含笑应了,他转身打开门,躬身请他们出去。
“秦秘书也是十年如一日,有你这么忠心又万能的部属,老牟现在怕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吧。”
“七少过誉,牟先生愿意把我留在身边,我一直感怀在心。”
杜孝之弯著眼眸:“牟夫人最近身体状况还好?”
秦祯微愣,复道:“家姊一切安好,有劳挂记。”
“那麻烦秦秘书带路。”
秦祯点点头,背过身走在前面。
杜孝之圈著余时中的手腕,慢条斯理得跟在后方,突然拉起他的手背贴到唇上,彷佛绅士烙下一个邀约的轻吻。
他凝集浓如墨色的眸光,深沉得看进余时中如临大敌而睁圆的大眼睛,男人压低微哑的嗓音,余时中觉得心脏都在颤栗:“等会我们找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把刚刚没做完的事做完,嗯?”
杜孝之又啜了一口,欣赏青年因为自己而浸染艳色的眼稍:“不会骑马是吧,我教你。”
☆、六十五(上)
离开俱乐部后,傍晚返回牟先生的家。
牟夫人老早就预备在客厅等候他们回来,她是一个气质娴静的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称不上绝顶,比起她英气勃勃的弟弟平凡许多。
但余时中非常理解牟蔚廷会想娶这样一个娉娉袅袅的女人呵护在掌心里疼,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能带给人宁静的气质,最适合像牟蔚廷这样事业心和成就上的抱负都不能以一般人来器量,而更需要家庭带给他归航的避风港的男人。
这样的女人不少,只是难找。余时中忆及父亲的话,他的母亲就是这样能用充满韧性的温柔支撑在外为了事业心力交瘁的他,他要的东西很少,不过是当他累了倦了回过头就能放下所有,给予毫无防备,不用掩饰的自己一个依靠。
凌午羚小姐也是拥有这种气质的女人,余时中不晓得为何突然想到那晚被雨水淋湿的女人,站在夜灯下伶仃无恃却坚忍不拔的身影。
牟蔚廷一进家门,便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