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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山门就是天王殿。见正中的大肚子弥勒像和东西两厢的四大天王像已经塑好,几个年轻僧人便跪下叩拜。转过佛龛,再拜面向寺内的韦陀菩萨。天王殿后是一道高高的台阶,走上去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大大的院子。正面是红墙黄瓦、歇山重檐的大雄宝殿,东西两面各有一座二层配殿,东边楼下是观音殿和法堂,西边楼下是伽蓝殿和客房。钟鼓两亭,则置于东南角和西南角。慧昱再看这些门柱亭柱,不禁暗暗叫苦:除了“大雄宝殿”四字是名家所写,其他的殿名、亭名和楹联,也统统是行楷!被那些俗不可耐的镏金行楷字包围着,慧昱感到有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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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合十 第十一章(6)
但佛还是要拜的。慧昱招呼另外几个走进大殿,拜过正面的佛祖,再拜东西两侧的十八罗汉和佛坛背后的三大士。出来后正要再到东面的观音殿,郗氏父子却出现在楼上并向他们招手:上来上来,现在给你们安排宿舍!
拜过观音菩萨,从楼北头的楼梯上去,觉通已经站在第一间屋门口,笑嘻嘻抬手,拉着长腔道:“这是监院寮房,慧昱请——”
退到第二间屋门口,他说:“这是知客寮房,慈辉请——”
再退到第三间屋门口,说:“这是僧值寮房,达戒请——”
达戒笑道说:“觉通,你这样子,怎么跟个店小二似的?”
郗化章沉着脸道:“就是,一寺之主,哪能这么不稳重!”
觉通嬉皮笑脸道:“都是老同学,不用那么严肃嘛!”
郗化章却严肃地道:“不行,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拿出方丈的样子来。另外你们的称呼也要正规,方丈可以直呼你们大家的法名,可是你们对方丈必须尊称——尊称什么来?”
觉通说:“称大和尚!”
郗化章说:“对,就得这样叫!你们记住了吧?”
慧昱和达戒都不吭声,只有慈辉和他两个师弟说:“记住了。”
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小冬问:“我住哪里?”
觉通指着另一扇房门道:“你住那里吧。普通僧人两人一间。”
小冬提着自己的包去了那里,慈辉的两个师弟去了另外的一间。
慧昱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看,见里面是一床一橱,一桌一椅,另外还有暖瓶脸盆之类。觉通跟过来问:“怎么样,条件还可以吧?”慧昱说:“可以。”觉通说:“学兄,咱们在学院里已经谈过多次了,你来当监院,一定把这个摊子给我弄好。”慧昱说:“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尽职尽责。但我也要郑重地劝你,从今往后一定要收敛习气,不该做的不要去做。你当住持的以身作则,僧众才好管理,飞云寺也才能真正做到‘庙是庙、僧是僧’。”觉通在慧昱肩上拍了一掌:“没问题!走,咱们领导层到方丈室开个会去!”
方丈室位于大殿后面,藏经楼的一层。正面供着佛像,佛像前是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另有十几把椅子分东西两列对面摆着。郗氏父子到正面的椅子上坐下,让慧昱、慈辉、达戒在两边坐下,这时有一个年仅十七八岁、沙弥模样的男孩从西面的房门里走出来,给他们倒水。觉通指着他说:“介绍一下呵,这是我的侍者永发。”永发没向慧昱等人问讯,只是腼腆地笑笑。慧昱想,这个沙弥,一看就是个假的。
郗化章将手里的烟抽完,开始讲话了:“经过四个半月的紧张施工,飞云寺总算建了起来。这四个半月,真是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尤其是中间经历了‘非典’,人走不去,料进不来,真是把我急了个半死!慈辉、达戒你们以前没见过我,慧昱可是见过的,开工之前我有多胖?整整一百九十斤哪!昨天我称了称,只有一百四了。那五十斤肉去了哪里,全在这芙蓉山上消耗掉了。我出这大力,费这心思,到底为了什么?往高尚里说,是建寺庙造佛像,弘扬佛法;往实际里讲,是为了让你们几个毕业后马上就有安身之地。所以,这四个半月我算是拼了,也把腰包彻底地掏净了。直到前一天,大殿前的院子才最后铺好,建筑队伍才终于撤离。这就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家,也是我给你们搭起的舞台,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安心生活,修习,同时在这一块地盘上造出影响,让怡春市四百万人民都知道这里有了一批优秀的佛教界人士。今天,我要感谢慧昱、慈辉、达戒你们三位,还有将要过来的一凡,感谢你们肯到芙蓉山辅佐觉通。觉通当住持肯定缺乏经验,他的佛学造诣也不一定比你们高。你们要多多帮助他,用你们出色的工作弥补他的不足,我在这里拜托你们啦!”
说到这里,郗化章站起身来,向三位执事庄重地鞠了一躬。他的这一举动出乎慧昱三人意料,于是急忙起身还礼,都说:请郗总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双手合十 第十一章(7)
郗化章满意地点点头,坐下身又说:“慧昱,我请你担任监院。你是寺院的二把手,实际上是总理的角色,不然人家怎么称呼监院为‘当家的’呢。你的责任最重,要协助方丈管理好全寺事务,不管方丈在是不在,你都要认真负责。关于财务问题,咱们实行‘收支两条线’,凡是寺里收入的香火钱,一律上交集团,然后再由集团拨给寺里。拨给寺里的经费由慧昱管理,五百元以下的由你审批,五百元以上的由方丈审批,一千元以上的由我审批。明白吗?”
慧昱点头道:“明白。不过我建议,应该建一个寺务委员会,集体研究决定一些重大事项。”
郗化章思忖了一下,说:“成立这个寺务委员会也好,觉通当主任,慧昱当副主任,别的几位执事僧当委员。但有一点你们要明确,飞云寺是运广集团投资兴建的,寺务委员会要接受运广集团董事会的领导。”
慧昱点点头:“那是。”
接着,郗化章对慈辉说:“慈辉你仪表堂堂,比较灵活,当知客最合适了。寺院里的知客就是社会上各单位的办公室主任、接待处处长。接待外来人员,不论僧俗,都要热情和气,安排周到。特别是要接待好上级领导,不能有一点点闪失。另外,接待香客,洽谈佛事,收受功德钱,一定要做到账目清楚,不贪不占。”
慈辉应道:“没问题。”
郗化章又和达戒讲:“你这僧值是管纪律的,等于是纪委书记、检察官。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能带一团兵,不带一团僧。’因为军人虽然有纪律,但还比不上僧人的戒律严格。所以你的责任特别重大,飞云寺的僧人形象怎么样,在很大程度上靠你整顿出来。我希望你能做到八个字:律己律人,执法如山。”
达戒却摇摇头:“光靠我一个人怎么能行?”
郗化章看了看他,又说:“对,也得靠方丈和各位执事共同努力。这样吧,我给你一把尚方宝剑:虽然方丈管着你,但是如果方丈犯了错误,你可以直接向我报告,由我来处理!”
达戒兴奋起来:“好,我听郗总的!”
觉通看看他,再转脸看看父亲,脸上满是不悦。
郗化章不管儿子反应如何,摸了摸他的络腮胡接着说:“现在我再讲一下待遇。我已经打听过一些寺院的情况,决定高出一般寺院水准,给飞云寺普通僧人一月发三百。你们几位执事更多,一月五百。怎么样?行吧?”
三位执事点点头:“可以。”
郗化章又从包里摸出了三部崭新的手机,给三位执事每人一部,说:“这是给你们配备的,从这个月开始,你们每人每月可报销二百块钱的话费。”
执事们接过来都感到新鲜,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这时,慧昱收起手机,问觉通准备好升座的穿着没有,觉通说:准备好了,在我寝室里,你们过来看看。他起身打开东边的房门,众人跟他走进去,发现这口房子很大,靠南窗是一张大大的老板桌和一架书橱,中间是一组沙发,北边则是另外隔出的卧室。觉通进入卧室片刻,走出来时是一身大红袈裟,上面的金线直晃人眼。他再摸过竖在墙边的锡杖,在地上蹾一蹾,上面的铁环咣咣啷啷发出脆响。他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像个大和尚吧?”慧昱小声说:“像不像你自己知道。”觉通没接他的话,又说:“慧昱,我升座那天要说法语是不是?你得给我写好呵。”慧昱吁一口气说:“好吧。”
开完会,慧昱到院里给孟忏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师父的消息。听孟忏说师父伤了腿,正在明洲住院,他又惊又忧,说:“孟姐你告诉师父,等我这边忙完了,马上过去看他!”
中午,郗化章同僧人们一起在寺中斋堂吃饭。这斋堂设在西院,从大殿西头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是。那是五间平房,两间做厨房,三间做斋堂。斋堂内东西各有两排长条桌凳,中间也依照寺院规制,设了方丈的座台。郗化章说,建筑队在此施工时,食堂就设在这里,现在建筑队走了,他从山下杏园村找了两个人过来做饭。说话间,那两位庄户汉子就端来一盆眉豆熬豆腐,提来一桶米饭。觉通向方丈座台一指:“那是我的座是吧?”慧昱说:“等你升了座再坐那里,今天就坐在下边吧。”说罢他招呼僧人分坐两序做临斋仪。觉通说:“就咱们几个人,还过堂吗?”慧昱说:“既然已经住寺,哪怕只有一个僧人也要如法如仪。”郗化章说:“对,该咋办咋办。”
双手合十 第十一章(8)
等僧人坐好,慧昱让郗化章坐在僧人后面,自己坐上西序首座,便示意侍者永发作送食供养礼仪,永发却红着脸不知所措。慧昱便起身代他做,做罢回到原位,带众僧唱念。唱念完毕,大家进食时,他又做起了行堂师父:提着饭桶一次次走过众人面前,根据每个僧人用筷子做出的示意给他们加饭。走到小冬面前时他小声说:“你仔细看着我怎样行堂,以后这差使就是你的。”小冬说:“好,好。你快再给我两铲子米!”
下午,郗氏父子回了芙蓉山庄,慧昱带几位僧人将院子和各个殿堂都打扫了一遍。干完活是四点半,他给觉通打电话,让他上来参加晚课。觉通说:“佛像还没开光,做什么晚课?”慧昱说:“开与不开,佛光常照。只要有僧有寺,这早晚课诵就不能荒废。”觉通说:“那好,你带大家做吧,我要和老爸商量事情。”慧昱说:“那明天的早课你一定要参加呵。”觉通说:“好吧。”
五点钟,寺中六位僧人集合到大殿。慧昱让慈辉敲大木鱼,达戒敲引磬,自己站到大磬旁边临时担任维那。此时太阳从寺外的礼西台上照进来,大殿内纤尘不动,一派静寂,只有刚刚塑成的释迦牟尼佛高高坐着,似对脚下的年轻弟子们有所期待。
“南——无——”
慧昱开口起腔了。就在这一刻,一种神圣感像水一样浸遍他的全身,让他感到了无比的清凉和安然。
秦老诌的诌:千僧锅
过去飞云寺有一口大锅,叫作“千僧锅”。这锅原来是芙蓉山后大财主徐家的,他家地多长工多,就请人铸了这么一口大锅做饭。有一年,这锅夜里老是嗡嗡响,把徐家人吓得不得了,请了许多人来看,也看不出究竟。后来有人听了出来,这锅原是在念佛:佛、佛、佛、佛……老财主过来问:你想上山?那锅立马不响了。这样,老徐就把这口锅送到了飞云寺。
我小时候见过那口锅,就支在寺院的西南角,高两米多,可装三十二担水,一次煮出的粥能供上千人吃。煮粥的场面那真叫壮观,两个和尚在下边烧火,两个和尚站在上面搅锅,要煮老半天才行,一顿要用几百斤松树枝子。等到大糊粥煮好了,在山下都闻到那股香味儿。
那时候当和尚的,除了方丈和执事开小灶,其他人一天三顿都是喝糊粥,只在过年的时候才吃几顿煎饼馒头。那粥有大麦米煮的,有小麦米煮的,有秫秫米煮的,也有子米煮的,都煮得很干,把搅锅的铁锨插上也不会倒的。
喝大糊粥的不光和尚,还有别的人,一是给飞云寺看山的人家,有十多户吧,全家顿顿去喝。二是山下给飞云寺种地的佃户,如果上山拾草打柴,中午也去喝。第三种呢,是要饭的,去了也让喝,但不让在山上住。第四种,是山下老百姓。到了农闲的时候,有人在村街上说,上山喝大糊粥吧?有人说,去就去。就成群结伙上山去喝。但这些人喝,要看前三种人喝过之后有没有剩下的,有剩下的才可以。我跟别人一起到寺里去过五回,其中有三回没喝上。喝上的两回,一回是秫秫米的,一回是大麦米的。粥里还放了一些爬豆,格外地香。这粥冷了能够成块儿,有人还揣了包袱,等自己喝饱了,另包一些提回家去。和尚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