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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重擎天-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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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张富来说,如果这一次与狼相遇有惊无险,那几天后又一次巡道中的那场人狼大战却让他终生难忘。
  几只狼把爷爷围住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爷爷镇静多了,将工具握在手里,观察着每一只狼的动向,防止背后袭击。狼开始进攻了,一起冲向了爷爷。情况十分危急,只见爷爷抡起工具左右挥动呼呼生风,不让狼群进身。因为此时稍有松懈就会给狼留下可乘之机,就会有生命的危险。狼群仍不放弃轮番进攻。爷爷瞅准机会,举起工具向一只头狼狠狠地砸去,头狼击中命门倒了下去,另外几只狼立刻落荒而逃。爷爷精疲力竭地瘫坐在铁路旁,刚才那一幕太惊心动魄了。这时爷爷才感觉到胳膊上一阵阵地疼,撸起袖子一看几道血印清晰可见,是刚才和狼搏斗时被狼爪子抓的。
  爷爷回到家讲给奶奶听,奶奶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说什么也不让爷爷再去巡道,爷爷却无所谓地说:“几只狼怕什么,这活总得有人干,不巡道出了问题怎么办,那可是车毁人亡啊,只要我在,就不能让这种现象发生。”说完爷爷又背着工具袋巡道去了。
  当我听完这段故事时,心情异常复杂,惊叹之余更多的是崇敬。巡道工们每天披星戴月,风雨无阻,巡检在铁道线上,保卫着铁路运输的安全畅通,而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全却时常受到威胁。可他们无所谓,不在乎,甚至置自己的生命与不顾。“这活总得有人干,”朴实的言语中折射出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情怀,一种忠诚,不值得我们敬佩吗?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凭着一腔热血,一双结满老茧的手,一笔笔描绘着铁路安全运输的蓝图,描绘着自己平凡的人生,他们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铁路。
  张成龙翻开影集,拿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指着坐在中间的一位老人对我说:“这就是我爷爷,这也是爷爷留给我们惟一的一张照片。”
  看着张富老人消瘦的脸庞,我心中充满了敬意。
  说话间我看到张成龙的眼圈有些微红,他久久地盯着照片沉默着,我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忍打扰。
  爷爷去世时,父亲不在身边,那时我还小。
  这事虽已过去了很多年,可每每提及此事,张成龙仍唏嘘不已。
  那天爷爷病的已经说不出话,家里人知道爷爷是不行了,都围在爷爷的病床前。父亲正好是下午班,他也想请假陪爷爷。正犹豫着该不该请假时,一直昏迷着的爷爷突然吃力地挥着手。大家都以为爷爷要什么东西?奶奶拿来爷爷最心爱的烟袋,爷爷没有抓,仍吃力地挥着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测着爷爷到底要什么东西?站在一旁的爸爸突然明白了,跪在床前握住爷爷的手哭着说:“爸,我这就去巡道,可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呀。”爷爷的手终于放下了,父亲哭着走出了家门。等父亲下班回来,爷爷已经去世了,父亲愧疚地趴在爷爷身上号啕大哭。

“我在,就没有不畅通的线路”(3)
坚强忠诚的养路人啊!此时此刻是最大的伤痛,后坡的伏虎山为之颔首,门前的大黑河为之动容。
  这就是朴实的福生庄养路人,他们把一切都献给了福生庄工区,都献给了养护的这24公里线路,直到无怨无悔地离开人世。
  爷爷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给我穿上路服吧。
  奶奶从大红衣柜的底层,找到了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爷爷一直不舍得穿的路服,流着泪给爷爷穿上。
  穿着这套路服,张富老人上路了。
  说到这儿,张成龙的声音有些哽咽,将头扭过一边用手擦拭着眼角。
  铁路是咱的命啊!这是张富老人生前最常讲的一句话,这句话也在他身上得到最完美的体现。可敬可佩的老一代养路人,你们用生命护卫着铁路大动脉的安全畅通。福生庄工区不会忘记你们,全局干部职工不会忘记你们,呼和浩特铁路局不会忘记你们!
  张顺喜接过了父亲张富手中的巡道灯,又踏上了父亲曾走过了无数次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24公里线路。
  刚开始,张顺喜并不想来铁路,想念书然后走出大山。他在铁路边长大,从小就看见两股钢轨和来来往往的火车,他非常想知道两股钢轨的尽头是哪里?那边的风景怎么样。二十岁那年,父亲说铁路照顾老职工,你来铁路吧,明天我给你报名,张顺喜很想说“不”,可一看见父亲铁板一样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来了铁路,当上了养路工,这一干又是三十余年。
  张成龙接着又向我讲起了他的父亲。
  一次父亲在巡道中,风驰电掣的火车甩下一块煤,正好砸在父亲的软肋上,父亲当时就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醒过来。想到自己还没交班,硬是一步一步爬回了工区。当人们发现父亲满身血污地躺在工区门口时,已经不省人事,身后的线路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路。
  在场的人都落泪了。
  钦佩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硬汉子,竟有如此坚强的毅力,肋条砸断3根,爬了近半公里的路程。
  如果要问是什么精神支撑着他,确实有点难为张顺喜,他当时想到的只是自己是一名巡道工,当天的工作还没干完,交接班记录本还没有填写。
  这就是一个巡道工用鲜血谱写的忠诚,在他心中“忠诚”两个字是神圣的,是要用生命去护卫的。忠诚就是要始终守护好这24公里铁路线,让它永保安全畅通;忠诚就是安全的事再小也是大,自己的事再大也是小;忠诚就是父亲的那句嘱托,只要我们在就没有不畅通的线路。
  也就从那天起,张顺喜不想再往外走,他知道这辈子也走不出这大山。既为人子又为人父的他此时深深地理解了父亲对那两条钢轨的眷恋。从一个放羊娃到一个铁路工人,区别也许很简单,仅仅是羊鞭和锤头的差异,可这两种工具蕴含着的意义却截然相同。
  张成龙的语气越来越沉重,深吸了两口烟后接着说。
  一九八六年.
  父亲面临着是提前退休还是继续上班?让我接班还是继续上学的艰难抉择。我当时不想接班,想继续上学,将来考学走出福生庄,走出这大山。
  当时的中国正面临着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就业难,待业青年和*期间下乡的知识青年大返城,增加了就业压力。当时的文艺作品基本反映的都是那时的社会现象,电视剧《雪城》反映的便是那段历史。
  张顺喜起初亦是支持儿子的想法。
  可工区传达了文件,八六年将是最后一批顶替接班。
  何去何从让张顺喜踌躇了三天,如果误了这一次,再想到铁路工作那将十分渺茫。
  父亲在爷爷的遗像前抽了整整一盒烟,最后拿定主意,退休让我接班。
  我极不情愿地放下书包,背起了巡道袋,从此走出大山的梦想破灭了。
  父亲退休后身体就垮了,他常常拄着拐杖伫立在铁道旁,目送着我去巡道。
  这条路由爷爷开创,父亲继承,从四八年一直走到八六年,整整走了近四十年,这四十年算起来可绕地球四圈啊,磨破的鞋有多少双已无法统计。如今我又继续走,老张家真与铁路有缘啊!
  是上天弄人,还是命运安排,历史竟惊人地相似。一天,也是在张成龙巡道期间,父亲张顺喜静静地睡着了,这一觉睡去就再也没醒来。张富留给张顺喜的那种遗憾和愧疚又留在了张成龙的心中。
  母亲告诉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常念叨死后要和爷爷埋在一块,生前没照顾好爷爷,死后到了那个世界一起补上。
  按照父亲的遗愿,我把爷爷和父亲埋在了一块墓地上,一前一后,如同生前在铁路线上走着……
  多少颂歌、多少悲壮,能唱出养路人钢铁般的脊梁,草原般的情怀。三代养路人就这样默默地重复做着同一件事,虽不惊天动地,但却震撼人心。
  我因为一次违规被上级通报批评,母亲知道后把我拉到爷爷和父亲的遗像前,哽咽着说:“你跟你爷爷和你父亲说说,你是咋干的,对得起你爷爷和你父亲吗!”
  母亲哭着讲:“你爷爷和你父亲干了一辈子没让人家领导说过一个“不”字,咱们老张家丢不起这个人。他们什么苦没受过、没吃过,从没皱过眉头。现在条件好了,你反倒不会干了,你给你爷你爸赌个誓,你要再干违规的事,我去段上找领导,把你那个‘张’字抠掉。”
  张成龙的母亲没有读过书,而且腿略有残疾,她在铁路边,耳闻目睹了男人们的艰辛,用她瘦弱的肩膀支撑起一个铁路之家的天空。
  张成龙在父辈遗像前泣不成声,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给母亲带来如此大的伤痛,他郑重地向老人做了保证。
  生为张家人,决不再违章。
  我蓦然间懂得了张富老人的执著,张顺喜老人的忠诚,他们是福生庄养路人的杰出代表。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贫穷没有压倒他们,狼群没有吓倒他们,苦难没有打倒他们……都缘于他们对铁路执著无悔的赤诚情怀。两条钢轨就是他们心中的天,就是他们生命的依托,就是他们天大的责任。正如张富老人说的那句话,我在,就没有不畅通的线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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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儿子,你就得来(1)
初春的福生庄,灰褐色的远山那隐隐的一抹绿,在移动的云朵下变幻着明暗的色彩,春雨中,山的尽头有一道彩虹,虹桥横跨两山之间,宛若登仙境的天梯。 这里山决非奇,水决非险,一切都是北方应有的特征,粗犷,豪放,没有任何人工的修饰,景色虽不美丽但也清淡相宜。远远近近的山在雨雾下半隐半现包围着我,我知道进入了大山的腹地。
  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里的空气真新鲜,纯净得没有一丝异味。
  在站台上四处张望,看到线路上仍有三三俩俩的工人在铁道上作业,雨虽然下得不大,但淅淅沥沥地没有半点想停的意思。工人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湿淋淋地裹在身上,工作服上那道鲜艳的黄色和头上的黄帽子在雨中格外地醒目,眼前的这些人正是我要采访的福生庄养路工区的工友们。
  在卓资山线路车间书记田永富的带领下我见到了工长赵军。
  赵军,32岁,福生庄养路工区的第三十任工长。见到他的第一感觉可以用一个字形容:帅。中等的个儿,不胖不瘦,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羞地藏在长长的睫毛下面,高挺的鼻梁,削瘦的面颊。但细端量,他那张英俊的脸已经皴黑起皮,握住他的手感觉到是握到了一块石头,满手的硬茧。由于是刚从线路上回来,赵军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工作服。在工区的办公室里,隔着两张办公桌,我俩面对面坐着。他的衣服有些湿,我说你先换掉衣服咱们再聊。他笑了一下说没事儿,湿得不是太厉害。赵军不善谈,基本上是问一句说一句,我与他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天气的话后,我说你能不能说说自己。他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把锁,打开又锁上,锁上又打开。他低着头眼睛看着手里的锁子,沉默了半天才说话:
  我是1995年复员分配到工务段的。兵是在天津当的,兵种是空军地勤。当初复员分配的时候,我们一起复员的那批人都分到了客运段。但我父亲让来工务段,我就报了名。战友们说我傻。
  说到这儿,他笑了,抬头看了我一眼,脸有些红。
  我父亲是福生庄养路工区退休职工赵树生。当初听他的话来到工务段后,我最初被分配在毕克齐养路工区。毕克齐在呼和浩特以西的河套平原,地势平坦,气候宜人,物产丰富。线路曲线少,坡度小,风沙小,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比福生庄强。
  我家在福生庄,我生在福生庄长在福生庄,对福生庄是再熟悉不过了。我们这里通铁路不通公路,通进庄里唯一的路是条沿着铁路线边上的一条简易土路,路崎岖不平,风天起土,雨天和泥。要说天气,这里唯一能区别季节的就是冬天的雪和夏天的雨,唯一没区别便是一年四季的风。福生庄的风是有特色的。“一年四季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尤其是春天,大风一起飞砂走石,山上就像跑着千军万马,刮起的沙土遮天蔽日。夏季很短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当地周边大多是山地,村民靠天吃饭,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但父命难违,心里即使有千般的不情愿,也得回来。因为父亲背着我把调转手续都办好了。这么艰苦的地方,没谁想来,自己要求回来手续肯定办得快。
  他说着,起身脱掉身上的工作服,在他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他衬衣后背湿了一大片。我说你还是把衣服换了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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