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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宁微露了苦笑,“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肯帮我。”
言临素数次帮他,他曾经以为得那男子另眼相看,如今说来不过是因为他是成王之子。
“什么?”
朱永宁道:“轩辕山避世而居,言临素负父亲冤仇而来,又岂是皇上一道旨不许查,便不查的?”
寇公公道:“不错,因此我特意来送这道旨,就是为了这一出好戏。宫中水深得很,言临素若真下手查了此案,把当年的事都翻出来,这赵甫,这成王只怕都会十分麻烦,我们不妨帮上这言家小子一把,将火上这壶水烧得更滚一些。”
秋天的几场雨过后,树叶已是随雨飘落,等言临素到了大宁都城之外,槐树已是剩了光秃秃的枝桠直刺蓝天。
“借过,借过。”言临素骑着一匹瘦马,见一位猪肉贩子挑着一挑刚洗净剥光的猪,向着城门而来。
城门之前积了水洼,水洼上用木板铺了层,供人通行。
言临素勒马后退了一步,见那猪肉贩子脚上点尘不惊,挑着担子就这么从木板上踏过去。
言临素目中露了笑意,京师之地果然藏龙卧虎。
一辆马车在他身后停了下来,车帘起处,露出朱永宁那张脸,小王爷在车内招了招手。“言兄,借一步说话。”
言临素沉吟片刻,打马走近那辆车。朱永宁见他不上车倒也是一笑,就这么隔着车帘道:“听我的小丫头说,言兄那日离了县衙,便与她分别。言兄脚程倒快,这一路我都不曾赶上,还好在这里遇上。言兄可知,这皇上已经颁了旨给你。”
言临素在下山之前自然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但据轩辕山主的估计,这皇上的决心并不容易下,得废上一番扯皮之事,却不想这圣旨下得如此之快。
此刻听朱永宁说起,倒也是一惊,“如此快?”
朱永宁笑道:“宫里的寇公公负责传旨,跑了趟江州,结果扑了个空,这不又和本王同车回来。”
言临素见车帘起处,露出一张双鬓微雪,却保养得很好的脸。
寇公公向言临素一拱手道:“杂家见过言大人,不知言大人想在哪里接旨?这去成王府上如何?”
言临素道:“不,可否劳烦公公移步清云街的督察院。”
寇公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那督察院已经荒废了许久。”
言临素笑道:“当年督察院是因圣旨而封锁,如今奉旨重开,领旨谢恩自然也应该在那里,小王爷你说呢?”
朱永宁道:“言兄所言甚是。”
言临素与他对视,眸光不避不让。
朱永宁觉得这人眼中的傲然之色看上去还颇有那么点滋味,唇边微微露了一笑。
清云街离孔庙不远,朱永宁的车在“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石碑前停下。
他挑了车帘,下了车。
言临素也下了马,二人并肩立在拱门下。
今日的小王爷身着一件质地很好的黑色长袍,腰间佩了一块白玉玉佩,手中一把撒金折扇,眼眸含笑之中别有一番风流。
言临素看那拱门上的字,道:“清云街。”
清字的水边原本为三朵祥云所饰,那祥云已经磨损,竟分不清是青还是清了。
朱永宁笑道:“言兄当年离开此地时还不过三岁,只怕不记得了,孔庙之前这条街本是青云街,青云直上的青云二字,但那年督察院为圣旨所封,来年春天工匠重修牌坊,不知怎的手下不知轻重,毁了那三朵祥云,竟成了清云二字,于是便这么叫开了。”他目光一转见言临素眸光落在那朵祥云之上,似有所思,继续道:“清云,清云,可见这世间自有公道人心。言兄请,督察院在这边。”
朱永宁当先引路,寇公公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如个寻常掌事太监。
督察院的大门上还贴着封条,朱永宁抬手揭了,推开门,挥扇拂去扑面的尘土。
言临素见那数进屋檐,年久失修,青瓦散落,一只野猫似为人惊了好梦,正与他们对望。
“楼台……草木……”朱永宁袖手见这厅堂的槛联也缺失了大半,“这是何联,言兄可还有印象?”
言临素道:“楼台成海气,草木皆天香。”
“原来是李太白的诗,下一句便是忽逢青云士,共解丹霞裳了。想这督察院当年也是高朋满座,啊,如今在言兄手中自然也可重现当年光景。”
言临素淡道:“承王爷吉言,寇公公可否颁旨了?”
寇公公点头道:“言临素接旨。”
言临素撩袍跪下,“臣在。”
皇帝的圣旨冗长啰嗦,朱永宁听得打呵欠,见一缕春阳照在言临素的背上,那挺拔的脊背傲然若修竹,遥遥想起那夜这人躺在自己身下不情不愿,有几分心猿意马。
那一夜操之过急,以他朱永宁的风流手腕,怎会如此煮鹤焚琴?
可那样的事他偏偏做了。
只有朱永宁知道,不是因为什么见鬼的心法,而是自风雨之中见到这人淡色身影的一眼起,便不甘不愿不舍了。
真是头疼,似乎真是操之过急了。
朱永宁将昔日哄女子的手腕都在心中想了想,装疯卖傻,琴瑟诗词,一个缠字诀,不知够不够——只怕是不成的。
“王爷,寇公公,二位也旅途劳顿了,改日言某再去府上拜望。”言临素已经接了旨,站起身来,这已是下了逐客之令。
寇公公为言临素送出门,到了车旁,突然道:“对了,言大人看我这记性,这是当日言大人遗落的,小王爷一直交代我见了言大人要将此物还与你,我偏偏差点忘了。”
言临素见寇公公自马车上的布包里慢吞吞地拿出一柄青色的剑来。
朱永宁见那正是言临素的素影剑,那日寇公公拿了这柄剑便自己收着,此刻却拿来还了言临素,是要和这人修好吧。
朱永宁摸了摸鼻子,这拿了剑可以还回去,但其他……
他抬头见言临素正看着他,他有种感觉这人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直到马车出了清云街,朱永宁还在想他强要了这人,又逼着这人陷入情欲一回……算扯平么?
他禁制了这人的武功,又给了他解药,这一桩勉强算扯平……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朱永宁心底却翻起了一个念头,他以为这人对他也有几分喜欢,曾经以为他原来也是愿意的,到头来不过是因为他是成王之子。
朱永宁为不得宠的庶子,成王之子的身份于别人是荣耀,于他却是一言难尽。
连言临素都是因为他是成王之子才接近他的。
他还记得那日他在荒庙之中病得昏昏沉沉,其他可以算计,只有那一场病百般不由己。
贪恋那人给他的温暖,还记得那双手为他擦拭额头。
原来不过是他的身份,才得那人另眼相看。
言临素,朱永宁在心底低低唤了这个名,不死不休,我等着呢。
言临素送走二人,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野,慢慢向着督察府走回去。
“言兄当年离开此地时还不过三岁,只怕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么?
月光照在青色的长街上,三岁的言临素坐在石阶上,抱着膝盖坐着。
他听见马车的声音,这条街本来平日就是车马喧嚣,只是这几日清净了许多。
那马车从他跟前驶过,他听见车中有人道了一声,“咦?停下。”
那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人从车上下来,言临素看了一眼就失了兴趣,一个小屁孩,还没有他高。
那小屁孩跑到他面前,往阶梯上爬,站到他面前,“你是谁,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
督察院犯案,他父亲下了狱,这几日家中没人顾得上他,平日的小伙伴没有人再搭理他,就连这条清云街的车马都绕道走了。
这小孩却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长得雪团也似,毛绒绒的披风将他裹起,只露了一张小脸。冷风吹过,小孩打了个喷嚏,连眼睛都红了,像极了一只小兔子。
那小屁孩揉揉鼻子又问道:“你在看什么?”
言临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月亮。”
车上的车夫唤了一声,“公子。”
小屁孩应了声,“尔等回去,我要在这里看月亮。”
言临素皱了眉头,“你看什么月亮?”
小屁孩嘻嘻一笑,“月亮在天上,又不是你家的,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
小屁孩在他身侧坐下,长长的狐裘披风有多半都盖在他的膝盖上。
言临素虽然只有三岁,但也并非霸道不讲道理的人,何况这初春夜里的风也实在太冷,有个小兔子一般的小屁孩暖暖手也不坏。
“天,天亮了。”小屁孩自言临素的肩头抬起头来。
言临素应了声,“嗯。”
说好的陪他看月亮,小屁孩却靠了他的肩睡了。小屁孩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
言临素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陪我看月亮?”
“因为你长得好看。”小屁孩如黑色宝石一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而且,我不喜欢看见你皱着眉头的模样。”
那小孩将手中的一块白玉递到他面前,“我叫朱永宁,这个送给你。”
接下来的记忆纷乱如走马灯,言临素记得第二日阿爹就被问斩了,十里长街血溅上白绫,再然后他和姐姐一起上了轩辕山,然后便是学武,岁月如流水。
雕成如意形状的白玉此刻就悬在素影剑上,如那夜青石长阶的月色一般白。
寻常的玉,寻常的图案,朱永宁也认不出来了。
一岁多的小孩知道什么叫好看,他不过是这小王爷随意射出的又一支桃花令箭吧。
此番相逢,他对这当年的小孩留上了心,虽然自他突然落入山贼手中就起了疑心,但终究不曾防备。
纵然江湖险恶,终究不曾防他。
不想却是这般阴差阳错,被那个人强辱了去。
言临素走进督察院的门,将素影剑鞘上的玉佩解下,掷于案上。
斜阳铺了院中,一棵老树落了满地的叶。
深秋,皇帝捧着一壶茶坐在菊花开了满园的御花园中。
成王匆匆走进,行了礼,“见过陛下。”
皇帝点了点头,“坐,喝茶。”
成王道:“陛下,为臣……”
皇帝道:“那个言家的孩子来了?”
“臣正要禀明陛下,安排何人去督察院,何时接见言临素?”
皇帝道:“七弟喝茶,那个,为何,朕要见言临素?”
成王道:“陛下既然要让督察院纠缠百官,自然要给他些信重。”
皇帝摆了摆手道:“七弟忘了,重开督察院是首辅赵甫的主意,你找他去见吧,一个督察院掌院不必朕亲见吧。”
成王叹了口气,“陛下,既然已经采用了中兴十策,便……”
皇帝唇边露了冷笑,“怎么?成王在教训朕吗?”
成王垂首道:“臣弟不敢。”
成王离了御花园,往首辅赵甫处去。这大宁一朝原本各设内外廷首辅,外廷掌六部,内廷辅助复核批阅奏折和用印,本也算相安无事。
自从十五年前内廷首辅袁清年因通敌被诛,这皇帝便将内廷的权力抓在了手中。
连外廷也经常为皇帝所猜忌,经常旨意刚达了外廷,便被唤了回去。
朝令夕改,反复无常。
外廷被架空,说话的分量甚至还不如六部。
几任外廷首辅都心灰意冷,不是散发弄扁舟,便是装聋作哑,混吃等死。
直到赵甫出任了外廷首辅。
成王刚走进外廷的议事阁,便看见赵甫着了一袭青衫坐于案后,手中拿着一份奏折。
赵甫清瘦,青色的衣领衬着他雪白的脖颈,成王想起园中的鹤,他再遥遥想起那赵甫初入阁时一袭官服立于殿上,并未如此清瘦。
赵甫看到了他,将手中奏折放下,道:“成王殿下来了,成王请坐,我便不起身相迎了。”
成王在椅上坐下,见赵甫膝上盖了一床青色的小被道:“赵大人可是不舒服?”
赵甫道:“老毛病了,不碍事,成王寻我有事?”
这些年来,成王与赵甫有事说事,便是这利落的合作风格。
成王道:“赵大人还是多休息,还是我方才去见了陛下,他拒绝见言临素,让我来寻你。”
赵甫温和一笑,目光中却带了几分锋锐,“他反悔了?”
成王一叹,脸上露出了几分愁容。“听说昨日言修俞之子言临素已经回京,也领了旨,如今督察院重开,陛下却是这个态度。此时督察院除了个掌院什么人都没有,此例一开,那什么中兴十策,便都是笑谈了。唉,你要去哪?”
赵甫将身上的小被一掀,“我进宫面圣。”
成王见他连唇色都有些苍白,扶了一把,叹道:“你见他又有什么用?”
赵甫道:“袁清年做得到的事,我赵甫未必做不到。”
“你知道什么,那袁清年当年……”成王说了一半,惊觉自己失语。
这皇上好南风并非什么秘密,而赵甫与当年的袁清年长相颇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微笑之时。上朝之时,皇上有数次都看着赵大人走神,朝中已有议论之声,有的官员当面不说,背后对这首辅大人都有几分轻慢之意,私下戏称为扫榻首辅。
“我知道。”赵甫轻咳几声脸上露了清浅一笑,“袁清年并非太监,却能长留宫中。宫中传说,他连皇后做的事都肯做。”
成王脸上露出不认同之色,“赵大人,这袁清年当年就算权势最盛之时,也未绝了以色事君的佞臣非议,赵大人当爱惜羽毛。何况伴君如伴虎,袁清年还是皇上当太子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