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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风流-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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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要护你周全。”
那一日,言临素为他逼到极处,意乱情迷之际,也曾说过我饮屠苏酒不是为了阎王——朱永宁心头一阵酸涩,莫非竟是为了护他周全?
言临素,他竟然可以为了答应过君主,可以委屈自己至此!

朱永宁意外地安静下来,一声不吭地任谢若之为他包扎好伤口,谢若之将他从柱子上解下,也不解开他的脚链手链。看了朱永宁衣不蔽体,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王爷稍等,我去为你取身衣服来。你纵然今日为阶下囚,督察院也不好太过折辱你。”
朱永宁颇为光棍地笑了笑:“今日本王竟然要你这书生来教训,倒也越活越回去了,不过又何必为本王留脸面,本王也并不会感激你。”
“王爷不必感激我,”谢若之将绷带和药瓶收进布包里,抿了抿唇道:“我做这些事并非是为你。”
朱永宁笑声中有几分冷意,“本王自然有自知之明,你为的是临素吧。他信任你,你对他怀的又是怎样的心思,别以为本王看不出来。”
“王爷出身尊贵,武功和聪慧都在我之上,但我并不输你。”
朱永宁倒笑了,他此刻狼狈,目光却比平日更为傲慢:“谢大人这话过谦了。”
谢若之看着朱永宁道:“燕王殿下,我不输你的是……对言侯的这片心意,纵然他只视我如兄弟。”

言临素将手中的箫在掌心一旋,夕阳的余晖照着他白衣仿佛染了血色。
谢若之走上楼来,便看见他这般沉思的模样。
这座二层竹楼地处督察院的后院,盛夏之时凉意沁人,言临素贪凉,将书房和卧室都搬来这里。
谢若之不愿惊扰了他,在楼梯口停了下来。
言临素转过身来,“若之既然来了,为何不说话?”
“我怕扰了侯爷雅兴。”谢若之上前道:“言侯,人已关进地牢中。”
督察院也是有地牢的,小王爷有幸成为这十五年来第一个关进这里的人。
按照规矩小王爷自然还是该关在天牢中,督察院只能提审,人犯不能在外过夜。
言临素道:“我知道了,若之,此番我插手此事你可是在为我担心?”
谢若之不答却道:“言侯,刘院辅让我给你传一句话,他说太子派人送些消夏的礼品来,说是西域的葡萄美酒。”
“酒?”
“据刘大人说,一共十八壶酒,装酒的酒壶是整块美玉雕就,上面还极难得的绘了十八位美女。”
言临素笑道:“太子倒是有心了。”
“刘大人不敢擅自做主,还请言侯示下。”
言临素道:“却之不恭,收下便是。花屠夫这几日改卖青梅酒,一斗也要卖个十文,让他挑两坛酒送过去,便当是我督察院的回礼。”
谢若之笑着应了:“但愿太子殿下,不嫌回礼寒酸。”
“太子殿下志在天下,自然不会与我们计较几个酒瓶。”言临素脸上露了笑容,拍了拍谢若之的肩头:“若之,别为我担心。”
谢若之看着他,脸上现了忧色道:“言侯,我们确实都觉得这次的事督察院不该插手。若真翻了案,只怕太子以后难容督察院,若翻不了案……”
“若翻不了案,我在陛下面前说过,我便辞去这官职。”
“言侯纵然武功高,但声望却是累人之物,只怕日后太子也难容言侯从容身退。”
言临素笑了笑:“富贵由天不由人,朝堂如江湖,又有多少人能从容身退?我倒不计较那些。若之可还记得我们自那周商人手中得到的白玉芙蕖?”
谢若之又怎忘得了那如火残阳下的连绵沙丘,那几乎是他此生再不可企及的期望。他低下头道:“记得。”
“那白玉芙蕖关系着百年前武林的一个宝藏,周将他交与燕军大将慕容将离,而慕容将离却要用它与人做笔交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查证此事,终于有了眉目,与慕容将离交易的人正是阎王殿的君主笑阎王。此番太子与燕王之争并不寻常,这件事我接不接凶险也并无多少不同。我们说说案子吧。”
谢若之道:“是,我去看过了,太子侧妃确实是死于燕王殿下的剑下,太子也有人证亲眼目睹。”
言临素道:“朱永宁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个女人,燕王怎么说?”
“太子那边一口咬定侧妃是为太子挡剑。”
“太子身边有护卫,却要侧妃挡剑?”
谢若之道:“太子说他这侧妃是江湖中人,识得武功。”
言临素道:“小王爷怎么说?”
谢若之苦笑道:“燕王殿下说要知道实情,让言侯自己去问他。”

督察院的牢房只不过是一个建于地下的普通监牢,没有天牢那般阴森可怖的刑具。
言临素进门的时候,见小王爷正坐于地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几根茅草。若非他胸口缠着的纱布,倒还有几分逍遥。
言临素笑道:“小王爷好自在。”
朱永宁道:“此间主人好客,本王宾至如归。”
言临素将手中的托盘放于地上,倒了两杯酒,道:“一点水酒,王爷莫嫌弃。”
朱永宁拿了酒便一口饮下,有些出神地摩挲着那个杯子:“没想到第一次喝临素的酒竟然是这么喝的。”
这一声临素唤得二人俱是心头一动,许久不曾唤的名字就这么自然而然出了口。
言临素看着眼前的朱永宁,不过一日光景,小王爷已经不再如往日的意气风发,胸口厚厚缠着的绷带,胡乱挽起的头发,失去血色的脸和唇——小王爷迅速消瘦下去,容颜颇有几分憔悴潦倒。
时至今日,他终究不能将这人视同陌路。言临素举杯将酒饮下:“王爷,要我亲来,便肯告诉我实情?”
朱永宁懒散地笑了笑,挪动为铁链所捆缚的双脚,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我杀太子那个侧妃,是因为本王正与小媚在水上放舟之际,她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杀了我的女人,而她是阎王殿的金木水火土五杀之一的水杀。”
“那附近并无游船,也无其他人,哪怕是尸体。”
朱永宁笑道:“做得真干净,本王都忍不住喝一声彩了。我杀她之时,并不知道下一刻本王那兄长便会从树林里钻出来。当然,就算知道,那个时候本王也说不定也依然会忍不住出手。临素是知道的,本王生性风流,一向容不得别人碰我的人,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
言临素目光一凛,直视着他:“朱永宁,你我非要这样说话?”
朱永宁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大,他印象中这个时候言临素该是八风不动,把他的污言秽语全当西北风。
小王爷唇角微弯,下一刻他身形突然暴起,言临素猝不及防,身体本能反应,掌搁在朱永宁受了伤的胸口,电光火石之间生生撤去劲力。
小王爷却毫不领情,擒了他的手,将他扑倒在身下。
言临素瞪着压在他身上的这个人,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若方才他这一掌击实,可以要了他的命。
小王爷粗重地喘着气:“言临素!你要我与你好好说话,那你他妈的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你为我做了这些事,是不是全然是为了我爹所托?有没有哪怕是那么一点点,是因为我朱永宁这个人!”

言临素呼吸一滞,“我……”
“立春那日,还有这次,言临素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女人那样,那么婆婆妈妈,给我一句痛快话。这大半日我就像傻子一样坐在这里,想着每一次这样压着你时你脸上是什么神情,想着那个时候你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言临素唇角一勾,原来这半日小王爷坐在这半日想的不是如何洗脱自己?不是想着如何与人争夺皇位?做的尽是春梦!
朱永宁看到身下的人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心头却腾起一股无名火,每回这个人都是这般的笑,半冷半讽,然后那张唇就会说些他根本不想听的话。
如同魔怔了一般,朱永宁低头便吻住了言临素的唇。
言临素脊柱一僵,男子霸道地扫过他的唇,被牢牢抱在胸口。
小王爷似乎此刻根本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
两人挨得很近,言临素可以看到朱永宁眼眸中去,不算陌生的气息彻底笼罩了他。
朱永宁缓缓抚摸着他的背,言临素有些分不清状况,唇微微张开,眼眸也不是那么清明。
小王爷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叹,他一把将言临素按在茅草堆上,不过眨眼之间,便将他的唇吻了个遍。
几乎窒息的感觉让言临素猛然清醒过来,他咬了咬牙,一脚踢开压在身上的人。
朱永宁落地之时,毫不费力地站了起来,言临素出手还是留了几分情面。
可小王爷毫不领情,朱永宁狠狠瞪着眼前的人。
小王爷身上异国的血统并不明显,只是在凝视着你的时候,能从他的眼眸中透出深邃的幽绿。
这幽绿的眼眸言临素并不陌生。
每回小王爷兴致来的时候都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在这样的目光中抚摸过他的全身。
言临素强压下心头的异样,迎着那目光微微眯了眯眼,话语中带了几分威胁,“小王爷刚才说什么,说本侯像个女人?”
“我……”朱永宁方才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此刻见言临素与他计较,张了张嘴硬着头皮道:“本来就……”
牢门被乒地一声锁上,光线连同朱永宁想了半日的春梦一同消失了。

到了入夜的时候,朱永宁被还给了天牢,顺带着督察院附送了一名牢头,花屠夫打着包袱也搬进了天牢,而鬼见愁被留在督察院做客。
大宁律没有规定过天牢的狱头不能去督察院做客,同样也没有规定过督察院的人不能去天牢做客。但大宁律有规定过,官员若家中有急事可以容情一日,但三日不到任就要罚俸。因此督察院还特意送了份假条到吏部,体贴地按了鬼见愁指纹,还外加一两银子的罚金,这下连刑部都挑不出毛病来。

啪,言临素将手中的惊堂木拍在案上。
督察院借了刑部的大堂来办案,刑部李尚书……倒也肯。
此桩案子涉案之人不多,审起来本来并不困难,人证也就是太子的四名护卫。
管家回报督察院收了礼,太子也放了心,这四名护卫上了堂,在堂下站得一字排开,还有几分骄纵之气,言临素让刘院辅领着后面喝茶,言侯嫌吵,一个个来。
先从第一个开始。
“那日,我们与太子在林中打猎,便看到燕王殿下提了剑闯进来,他一开始便要杀太子,太子的侧妃上前拦住了他,结果被他一剑杀了。”
“哦?燕王是当着你们和太子的面杀的侧妃?”
“是的,统统是我们亲眼所见。”
“哦,让他画个押。”言临素喝了口茶,随口问,“听闻太子擅长骑射,你们那天打了多少猎物?”
侍卫得意地道:“可多了,兔子、狐狸、山鸡、雪狼……”
第二个侍卫站在了堂下。
“那日,我们与太子在林中打猎,便看到燕王殿下提了剑闯进来,他一开始便要杀太子,太子的侧妃上前拦住了他,结果被他一剑杀了。”
“嗯,燕王是当着你们和太子的面杀的侧妃?”
“是的,统统是我们亲眼所见。”
言临素端茶喝茶,“听闻太子擅长骑射,你们那天打了几只猎物?”
侍卫愣了愣,“几只?就两只麋鹿吧。”

第三位侍卫站在了堂下。
“那日,我们与太子在林中打猎,便看到燕王殿下提了剑闯进来,他一开始便要杀太子,太子的侧妃上前拦住了他,结果被他一剑杀了。”
言临素点了点头,“燕王是当着你们和太子的面杀的侧妃?”
“是的,统统是我们亲眼所见。”
“辛苦了,喝杯茶,听闻太子擅长骑射,你们那天打了多少猎物?”
“我们……还没来得及打猎……”

第四位侍卫……
……

言临素将四位侍卫叫在了一起,将证词丢与四人眼前,拍了惊堂木,“莫非太子打猎之时四位并不在场,只在太子侧妃被杀时出现?”
“我们……”
言侯这句问话没有半点掺沙。
刑部仵作验尸结果终是绕不过的坎,太子侧妃确实是朱永宁手中的剑所杀,伤痕证物一致。
言临素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
案子办到这时候,便是燕王杀太子侧妃属实,但人证的证言不属实,只在太子侧妃被杀时出现——这句话颇赖人寻味,可圈可点。
成帝的御笔就在这句话上圈了几圈,啪地一声将笔拍在龙案上,“言卿家,此话何意?莫非是指太子有意伏了人手陷害燕王。”
言临素淡淡地道:“陛下,臣并无此意。臣只问了四位护卫的话,并未问过太子殿下的话,太子殿下是否在场,臣并不知道。”
成帝琢磨点意思出来,“你是说……”
言临素道:“陛下,臣要说的都写在纸上了。”
言临素的态度很明白,这下该想怎么说的就是太子了。
太子朱承晚气得一宿没睡好,成帝之意是言侯给了他台阶,只要他承认他不在场。
太子不在场,太子侧妃和四名侍卫跑到皇家猎场,还为太子的弟弟给杀了,再之后四名侍卫留了份漏洞百出的证词陷害燕王殿下。
这呼之欲出的推论就是太子侧妃不是与小叔子有私,就是与四名侍卫有染——无论哪一种,太子头上的顶戴都是绿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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