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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宁黯然道:“也对,你们昨日相识,今日也是认得。临素,你竟然为了一个才认识两日的人,便愿意在人前宽衣解带,本王,本王这一颗心实在是痛。”
言临素一时岔气,在他怀中猛咳了几声,朱永宁微笑着为他拍背顺气。
待言临素缓过气来,怒唤道:“朱永宁!”
朱永宁在言临素耳边暧昧地应了声,“嗯?”
太近的距离,早已超出了至交好友的界限,何况言临素与此人既非知交,更非好友。
萍水相逢,他可没忘记他还截了这人一次道。
那声音低沉醇厚,缓缓吐息让言临素耳际一麻,耳根不觉便红了。
温热的手伸过来,“临素的耳朵怎么红了,莫非这天气开始转暖了,不应该啊,这深秋已至连日暴雨,是该冷的。小心,莫非竟是着了寒?”
言临素猛然推开那人,将原来解下的衣带又系上,“小王爷要与我玩笑到何时?”
甫离了怀抱,朱永宁方才觉得抱着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看着青年已整理好了衣服,几分惋惜未入眼的春光,没什么诚意地答道:“言兄如此有趣,若不与你玩笑一二,在下会觉得了无生趣。”
言临素倒为他气得笑了,“小王爷莫非还要逼我拔剑?”
朱永宁一叹道:“临素好狠的心,你我相识以来,我可曾薄待过你?”
言临素为他说得一愣,细想起来,却如朱永宁所言,第一次他与这人见面打了一架,自他手中截了藏宝图。
“我派小阮服侍你,可临素倒好,对我拔剑相向。这一次……莫非你还要对我拔剑?”
言临素无奈了,他觉得沉默不语只怕是对付这小王爷最好的方法,却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却是。“我不对你拔剑就是。”
透窗而入的天光下,朱永宁的眼底转过一抹喜色,他朗笑道:“甚好,此番临素不对我拔剑,说不定下回,便能请我喝酒。今日便暂且别过。”
看着这锦袍玉带的男子步出门去,言临素心中转念一想,这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门外日影已高,却不见了众人的踪迹,连谢若之也不知走去了哪。
言临素取了剑,往客栈门外走去,见掌柜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站在柜后。笑着问了好,那掌柜勉强挤了笑。
方才朱永宁动静闹得大,掌柜悄悄躲着见二人入了房,对这一位主不敢随意得罪,但这客栈生意本就冷清,小王爷这一闹,便有很多客人结账走了,连昨夜刚刚入住的那队镖局也匆忙离去,原本说了住三天,如今只住一天。
言临素问道:“掌柜的,可知那叫谢若之的书生去了哪,就是住在后院柴房的。”
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十分辛苦,“哦,他与县令走了。”
莫非朱永宁竟然食言,仍抓了谢若之?见言临素面色一冷,掌柜忙道:“客官莫急,我听县令那语气,对这谢书生可客气得很。”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那县令我知道,对他娘都没这么客气过。只对他家那河东狮,这么低声下气的。”
言临素闻言,稍放了些心,便与掌柜道了别,往外走去。
江州的街头不大,他抬头见临江楼三个字,便往楼内走去。
临江楼临江别有幽静,言临素听着耳畔弦管丝竹,举杯而饮,也很是逍遥。
“听说了么,最近刑部又出了大案子,昨日刑部的人都来我们江州府了,说是嫌犯的踪迹在江州出现。”
“怎么说?”
“下月便是天家的寿辰,而江南进贡的铁器米粮还未进京城,在运河上便为人给劫了,那押运的大内高手只是睡了一觉一般,那铁器仿佛见了鬼,就都不见了。”
“大江之上宽阔铁器如何会不见,莫非是沉了江底?”
“主持天家寿辰的君阳侯亲到,几乎用铁筛将江底筛了个遍,连半粒米都没有捞到。”
“米?铁筛如何捞得起,你这牛皮吹破了吧。”
“他怎能知道得如此清楚,吹吧。”
“我。。。我,你们哪里知道这君阳侯平日里就好听戏,前些日子瞧上了梨园里一位唱刀马旦,叫什么舒青袖的,成日有事没事就去那转,我有个亲戚在梨园里做事,一来二去便熟了,我是听他说的。”
“梨园里的刀马旦有何好看的,上回我去京中那唱青衣花旦的才叫长得水灵,一问原来全是带把的。”
“听说这君阳侯偏爱了这刀马旦舞剑,旁的都不看不上。这刀马旦也是好端端的男子哪里肯从他……”
“要说美貌,还不如咱们这里来的那位小王爷。”
“嘘,你不要命了。”
言临素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但这些市井之徒也无法与他们计较,摇头苦笑,自倒了酒喝。想起自下山而来的这些日子,心中隐隐一动,眉头已不觉锁起。
“搜,给我好好搜。”街中起了喧哗,言临素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十余名衙役正沿街搜索,为首一人坐于马上,身着青色捕头服,衣下佩刀也算干练。他的身侧也停了一匹马,马上男子一身白色衣衫,一双眸子虽然也算精光内敛,但总给人阴沉之感。
言临素望去,目光正与他对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言临素觉得为什么盯上了一般,那感觉有些像行走在山林里,而对方是一只夜里的猫头鹰。
那人唇边露了一抹冷笑,脚在马背上一踏,使出轻功,落于街中,竟登了临江楼而来。他登了楼往言临素跟前走来。手按在刀上道:“阁下面生得很,姓甚名谁?可是第一次来本地?”
言临素看着杯中酒,笑得比他更冷,“你又是谁,也配来问我。”
那人挑眉道:“在下刑部四品捕头殷扬。”
这殷扬与朱永宁一样为十殿阎王所收之徒,但明面之上是堂堂正正的捕头。
言临素淡淡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殷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这殷扬并非是那日纵马撞倒谢若之的那位刑部之人。
“方才得了的消息,顺行镖局的人刚离开这江州城,便在郊外林中中毒身亡。”
言临素道:“可是丢了货?”
殷扬面露笑意,“不错,阁下如此清楚,看来难逃干系。”
言临素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让鹰犬早起的,只怕便只有这红尘俗物了。”
第四章 尔虞我诈
殷扬在他这碰了一鼻子灰,眸光沉了几分,脸上的笑意却不改。“阁下腰间这柄剑并非俗物。”
言临素道:“你知道这柄剑。”
殷扬虽未亲眼见到这柄剑,但他此生谨慎,他赢了朱永宁一场,又怎会连对手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他在谢家堡的眼线已经将轩辕山大弟子言临素半途劫道的事传了消息与他。
他也知道言临素手中的这柄素影剑。
轩辕山的大弟子是个很好的试剑之人。
殷扬正在意气风发之时,并未将言临素放在眼里。
只要不杀了这人,轩辕山纵然再护短,也无法与他过多计较。
他今日在酒楼见了言临素便找上门来。
殷扬道:“好漂亮的剑,就不知道是不看看而已。”
言临素方才见这些衙役在街上欺凌百姓,心中已是不喜,再听这人话锋之中含了挑衅之意,冷冷挑眉道:“哦?你想看。”
殷扬应道:“那便看看吧。”他话音未落,一条如毒蛇似的鞭子便自袖中贴着护腕滑出。
言临素身形飘忽而起,一道白影若孤鹤冲天,轻飘飘已是闪开数步。
殷扬见言临素解了佩剑在手,却未出鞘。
他年少成名,心高气傲,怎容得他人如此轻慢,当下心中已腾起了怒火,鞭影随形,已是风雷之势。
当下二人在酒楼中当街交起了手,楼中方才闲聊的众人连哭带喊地滚下楼去。
言临素以剑鞘与鞭稍缠斗,身影轻灵起落,殷扬与他交手十几招竟讨不得好。
言临素的剑尚在鞘中,如此斗下去殷扬已经料算百招之内,他必败。
他使出内力,催动鞭影。
他这条鞭子是五花蟒蛇所制,殷扬一向以内力自负,此刻鞭影展开如浪涛,几乎将言临素的剑光都压制了。
言临素轻笑一声,“好,便给你看。”
看什么?殷扬只见眼前青光一闪,惊艳如雪后初晴的第一抹阳光,带着森寒之意穿透他的鞭影,指向他的喉间。
一瞬之下,鞭影如潮水一般没去。
言临素含笑道:“殷大人,言某的剑你可看清楚了?”
楼梯口传来轻轻的拍掌声,“好剑法。”
殷扬抬眼所见,脸先黑了几分。
朱永宁正站在楼梯口轻轻拍着掌,狐裘金冠,端是富贵温雅。
言临素收了剑,他本也无意要取这朝廷命官的性命,省得招来是非。
殷扬丢了这个场子,脸上阵青阵白。朱永宁向他一拱手,道:“原来是殷大人,本王说这两日怎么听见喜鹊在叫,原来竟在这里碰见大人。这位言公子是我的朋友,能否请殷大人卖本王一个薄面。”
朱永宁有王爵在身,明面上见着,殷扬也只能向他行了礼,沉着脸下楼而去。
朱永宁见言临素收剑还鞘,淡白的天光自窗外照入,正照在青年的身上,单薄的白衣裹在紧实的背肌上,仿佛透明一般,微微眯了眼。
言临素见这小王爷一双桃花眼盯着他看,也不知道在转什么念头,轻咳一声道:“多谢王爷解围。”
朱永宁道:“临素不忙谢我,天底下有些人得罪了会很麻烦,你只要看这位殷扬殷大人那双眼睛便知道了,得罪了,只怕就跟毒蛇盯上了一般。”
言临素想了想殷扬那双眼睛,虽然朱永宁说得损,但实在在理,笑道:“我看方才这人离去之前,盯着王爷看的时候,比看我还多,只怕记恨小王爷要更多些。”
朱永宁笑道:“我与他的过节已不是一日两日,便多恨恨也好,谁让本王长得风流倜傥,招人惦记。”
言临素无奈苦笑,他却不知,朱永宁此刻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是真的。他看这酒楼之中桌子塌了不知多少,倒也不便再待。笑道:“此地多有不便,只能下次再请小王爷喝酒了。”
店家哭丧着脸躲在楼下,见两人下楼而来,忙唤了一声,“小王爷,可怜我这小本经营。”
朱永宁笑骂道:“打架的正主儿你不去找,倒来寻本王?”
店家腆着老脸,怯生生如小媳妇一般道:“我,我不敢。”
朱永宁道:“也罢,有美人在身边的时候,本王总是会大方一些的。”
他自袖中摸出一锭雪花银放于案上,问道:“可够了?”
店家喜笑颜开,“多谢王爷,王爷一定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言临素苦笑摇头,他已经为这小王爷多气几次气得都麻木了。朱永宁见他当先离去,也并未挽留。
月上天中,江州县衙的后院之中。
“碰,爷不好意思,这张二饼是我的了。”小阮含笑伸手拿了桌上的牌。
“杠,爷不好意思,就等二条开杠。”小媚欢呼一声,笑得得意,倒下三张牌。
“好好,二万总没人要了吧,本王可吃了。”朱永宁抬了手。
“王爷,那个……不好意思,下官糊了。”刘县令一脸褶子都带了笑。
朱永宁佯怒道:“合着我就没摸几次牌,窜通好的算计我的钱是吧。”
小阮笑道:“爷莫生气,所谓赌场失意,情场得意,我们帮爷多花些钱,爷开心还来不及呢。”
朱永宁道:“什么情场,本王在这不就你们两个大小姐么。”
小媚笑道:“爷少装了,我和姐姐都听说了,今天爷把人家堵在房间里,脱衣服搜身来着。这等活,爷什么时候亲自干过,莫非醉翁之意不在酒,吃豆腐是正经吧。”
小阮也笑了道:“爷这次口味可不同,竟然看上了男人。不知这软磨硬泡的功夫,那位公子可搭理了你没有。”
小媚道:“对对,爷快给我们讲讲。”
朱永宁一叹道:“初次见他时,他对我拔剑相向。”
小阮道:“我见过这位公子是个冷情的,爷可真不容易。”
朱永宁幽幽道:“昨夜他从你那出来,对我还是拔了剑。今天早晨见他时,他对我虽然没拔剑,但没什么好脸色。”
刘县令道:“此人如此不识抬举,王爷何不来个……”他手中一比划,“来个霸王硬上弓。”
朱永宁为他豪迈的动作逗乐了,道:“他是轩辕山的传人,论武力,我可打不过他。”
小媚也犯起了愁,“这可如何是好。”
朱永宁一笑道:“小丫头犯什么愁?爷本事可大着呢,今日我中午见他,他已经说要请我喝酒了。”
虽然没能喝上。
“喝酒?”小媚脸上现了忧色,“爷你和这位公子认识多久了?”
朱永宁道:“算来有三日了。”
小媚心想,若是三日连酒都还没能喝上,王爷如今和这人算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论武力,王爷又打不过这人,那要何时才能让那人动了心甘心将佩剑奉上,完成主人的任务,七日期限如今仅剩六日都不到了。
刘县令在想,喝酒?莫非这小王爷是真个不能的,只能这么玩些文人的花活,还是他真个是个弯的?
等等,以这小王爷的容貌,若他喜欢的是男人,而他本人又是个不能人道的,莫非他才是那个被……刘县令一念及此,掌心已经凝了冷汗,他以平日断案子都没有的缜密抽丝剥茧,心中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这念头让他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