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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我去宾馆登记一个房间。”
“行,你去。”他说。
于是,我先去了传染科医疗办,把路遥7天7夜失眠的事告诉了值班医生,值班医生对我说:“他们也很着急,但确实没有好办法,安眠药对他也起不了作用,再这样下去怕很危险。”
我用商量的口气说:“能不能让我陪他到宾馆睡一夜,看他还能不能睡着?”
值班医生屈大夫说:“你最好同护士长和主任们商量,我不敢做这个主。”
找到护士长和科主任,他们一商量,也勉强同意。但是,他们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出了事由我负责。
我能负得起吗?路遥,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在他的身后有多少人在关注着他,我能……
就在我将要放弃让他去宾馆休息的时候,我看到此时的路遥正眼巴巴地朝我这儿张望。他很痛苦,痛苦得无地自容,他期盼着我这个朋友,能为他阻挡一点痛苦。
我不想让他的希望变为失望,贸然大胆地对值班医生说:“一切都由我负责。”
屈大夫和科主任以及护士长们看着我,当时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他们说:“小张,要注意,万一有什么情况立即打电话给我们。”
我说:“知道了,也请你们把急救的东西准备好。”
他们说:“我们马上准备。”
医院准许了路遥去外边住一夜,给我带来的精神压力很大,我怕那个万一……
然而,为了能使他减少一点痛苦,我就得冒这个险了。
对此,我准备了他的一些衣物及药先去了宾馆,以我的名义登记了一间房子。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扶着路遥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悄悄走进了宾馆。
走进宾馆,我先让他先洗一下澡。
他也很想洗澡,想洗了澡后舒舒服服睡一觉。他因多日的失眠折磨得狼狈不堪。
路遥进了洗澡间,我马上检查电话机,检查完电话,立即查询宾馆的哪个房间是否还住着我所认识的人。
工作做好后,我立刻走进房间,路遥仍在房间内,可是听不见澡堂内水的响声。我浑身一颤,冷汗直冒,一把拉开洗澡间的门,只见他躺在水池中。见我拉开了门,笑了笑对我说:“我在这儿静静躺一会。”
“哎呀,你险些把人吓死。”
他笑着说:“没事,你放心。”
我说:“你快洗,别折腾得太长了。”
“好。”他说。
不一会,他洗完澡走出洗澡间,我说:“别穿衣服了,快睡。”
他说:“还早,看一会电视再睡。”
我说:“不行,看了你又睡不着。”
说着,我把铺盖给他整好,硬让他上了床,睡下,马上关了这个房间的灯。我躺在套间的门口,盖了一块单子就算睡了。
刚刚静了一会,他说:“世晔,睡不着,难受。”
我说:“悄悄睡”。
其实,我也睡不着,时间刚刚是晚上10点多。
大约过了30多分钟,我听见他翻了一下身。一看,他坐起来了。
我也坐起来,问他:“不睡了?”
“睡不着,让我抽一支烟。”
“不敢抽,抽了烟怕更睡不着。”
航宇:路遥在最后的日子(节选)(10)
“哎呀,不行,我心里明格朗朗的。”
无可奈何,我便给他拿去了烟,拉亮了房间的灯,让他抽了一支烟。
香烟还没抽完,他又对我说:“我饿了。”
“你想吃甚?”
“洋芋馇馇。”
已经是夜里11点钟了,我在什么地方给你弄这洋芋馇馇。
我此时想到曹谷溪,便给他打电话,没人接。于是,我对他说:“你躺着,我去曹谷溪那儿给你蒸一碗。”
“好。”他说。
我去了文联,曹谷溪不在。
于是,我急忙折转身,让宾馆住着的延安报社的那位回去蒸一碗拿来。
然而,他睡了,我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给他说:“你快回去蒸一碗洋芋馇馇送到我房间,路遥饿了,非吃不可。”
他一口答应马上就去。
夜里12点37分,他就把洋芋馇馇提来了。
但是,路遥仅仅吃了不到二两就不吃了。
我看着他,说:“这下可要睡哩。”
他答应说:“睡。”真的上床钻进被窝。
我又一次关了灯,睡在原来的地方。
然而,路遥根本睡不着。
黑暗的房间里,我见他又爬了起来,把铺盖抱在地板的地毯上,躺下。不一会,又把铺盖抱在床上,折腾了好长时间,仍然没有入睡。
这时,他走在我跟前,看了我一眼,说:“你也没睡?”
我说:“你不睡,我咋能睡着。”
我站起来,拉亮了房间的灯。
他烦躁不安地在房子里来回走动。
走了一会,他对我说:“世晔,我不想活了,我难受得要命,我跳楼呀。”
说着,他就朝三楼阳台走去,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我说:“要跳,咱俩一块跳,不然我没办法向任何人交待,我还年轻,你忍心咱就跳……”
他听我这么一说,也没说什么,拉住我的手走进房间,再也没说跳楼。只是一个劲不停地呻吟,直到天亮,他仍然没合一眼。
晨6时,我们又走进延安地区人民医院传染科的7号病房。
17
数日来,路遥对他的病仍然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体,看着他日渐加重的病情,我心里非常着急。这天夜里,他很悲观地对我说“世晔,我可能好不了”。
“咋会。”我说。
“那这么长时间一点效果也没有?”
我说:“要见效果,那可要慢慢来,谁的病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然而,尽管延安地区人民医院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他的病明显不能好转。
这时,我突然接到作协李秀娥打来的电话,说王观胜、李国平和徐志昕马上来延安看路遥。
我把情况告诉路遥,他却说:“这么长的路……唉——看又能顶了个啥。”
但是,夜里他好几次催我到大门口看他们是否来了。
我好几次走在医院大门口,都没有见到他们的人影。
原来,他们路上车辆受阻,在夜里12点以后才赶到延安,没敢贸然闯进医院。
天刚亮,他们就探望了路遥。
中午刚过,路遥就把一天的的液体全部输完,他坐在床上没事。不一会,便对我说:“我想到杨家岭去一下。”
我说:“你身体不行,又病着,去那里干啥?”
他说:“我可以。”
我看到他很想出去转一下,也再不好强迫他别去,便请示医院同意后,就让他在病房里等我,我让作协小张开的车拉他去杨家岭。
然而,当我同王观胜他们来到医院后院时,他就已经站在了院里。
我急忙把他扶上车,就驱车前往杨家岭。
车上,他兴致很浓地给我们介绍延安大学、延安卷烟厂和杨家岭的有关情况。到达杨家岭,他坐在一块石条上,让我们去参观毛泽东、朱德等中央领导曾在这里住过的旧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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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宇:路遥在最后的日子(节选)(11)
返回的时候,他很疲倦,躺在车上,一声不吭,仿佛没有一点力气。
可是后来……
1992年8月28日3时,路遥因7天7夜的失眠 ,病情突然恶化。
此时,他对我说:“我肚子疼。”
我说:“让我给你揉。”
揉了一会,他说:“这样好受了一些。”
我说:“可能是气不顺。”
……
然而,正当我使劲给他揉着时,他说:“别揉了,疼得更厉害了。”
我急忙跑到护士办,给值班的冯继江护士说:“路遥肚子疼得厉害。”
冯继江给我递来一支体温计说:“你先给他查一下体温。”
我急忙拿着体温计插进他的胳膊窝,还没过三分钟,心急的我就抽出来一看,温度将近40度。
那时,我根本不相信他的体温会这么高,那时,他肚上还按着一个热水袋,于是,我就问他:“你是不是把体温计放在暖水袋上了?”
“不晓得。”他呻吟着说,“难活死我了。”
“重查一下。”我说着把降下的体温计又插到他胳膊窝,走出病房,对冯继江说:“路遥体温将近40度。”
冯继江和其他护士看着我,笑了,以为我和她们开玩笑。
“真的。”我说。此时,我一定是一脸急躁的模样。
冯继江看到我这个样子,就随我走进他的病房,将体温计拿出来一看,也惊讶地说:“哎呀,真的是度!”
她马上走出病房,把情况告诉给了值班医生屈大夫。
屈大夫走过来,看着路遥在床上翻来翻去,痛不欲生的样子,便询问他哪儿疼。
他只说肚子疼,疼得厉害。
他病得很重,说话的力气也快没有了,在床上打着滚,口里一声又一声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抱着他,使劲地抱着。但是,他因疼痛难忍,仍然在悲惨地喊叫着。
“快给他处理。“我对站在身边的屈大夫说。
“不行。”屈大夫说,“现在不能处理,过早地处理会掩盖他病情的真相。”
此时,他什么也不顾,紧紧抓着我的手,一会坐起,一会躺下。但是任凭他怎样折腾,都不能减轻他的疼痛。
时间过去很长一段,他的疼痛一点没减。
这时,他松开我的手,让我赶快把他的衣服铺在地上,他要往地上坐。
我死死地按着他,哀求他说:“不敢这样,你病太重了。”
但是,他不听,非往地下滚不可。
站在我一旁的延安报社总编李必达看到路遥悲痛欲绝的样子,含着泪对我说:“小张,就让他坐在地上。”
他在地上坐了没一分钟,还是疼得不行,便让我把他扶在床上。他呻吟得触目惊心,无比悲惨。
大约到了5时30分左右,省作协办公室的李秀娥从西安给我打来了长途电话,护士让我赶紧去接。
我正急着没法把路遥此时的危重病情告知作协,忽然秀娥这么及时地打来电话,我强迫拨开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跑到电话机前,告诉秀娥“路遥病得很重,跟前再没其他人”。还没等我告诉她路遥究竟病到什么程度,就听见路遥拼命地在房里一声又一声地喊我。
于是,我一把挂断了电话,跑到他跟前,紧紧抓住他的手。
此时,已近6时。正在我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时,主治大夫马安柱从传染科后门里走进来接班。
“马大夫,快,路遥病得不行了。”
老马一听,没顾上穿工作衣就跑到病房,一看此状,他也感到很严重,立即给医疗办总值班室挂了电话。
不一会,医疗办的负责人赶来了。
手术室的主刀也通知来了。
内科主治大夫也来了。
……
原来,他们以为路遥另外患了什么病,怕要立即进手术室。但是经手术室的大夫一检查,排除了动手术。然而,一下又很难检查出他的病因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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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宇:路遥在最后的日子(节选)(12)
于是,医疗办的负责人又立即通知B超室,让他们立即做好为路遥做B超的准备工作。
就在我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延安地区文联的高其国正好赶来,马大夫一路小跑亲自前去挂号,让我马上抬路遥到B超室做B超检查。
我取来担架,把路遥抱在担架上,就和高其国抬上往B超室跑。
B超室设在延安地区人民医院门诊大楼的三楼。
也许是我当时心情太紧张,上了一层楼,腿软得就走不动了。
我说:“赶紧放下歇一会。”
高其国说:“稍缓一下。”
于是,我们把他放在二楼的楼梯上,伸了一下腰,又抬上走。
抬上三楼B超室门口放下,我给高其国说:“你快到文联把曹谷溪叫来,再叫上两个人。”
高其国跑着下了楼。
走进B超室,很快就进入了检查。经查,腹内有水,再无异常,只是肠子上有豌豆大的一块疤痕。
大夫问路遥:“你以前是否患过阑尾炎?”
“没有。”他说。
检查完B超,马大夫决定给他拍片。
于是,我搀扶着他,再次放在担架上,由高其国和文联其他三名同志抬着走到一楼拍片室。
然而,刚刚走下三楼,路遥说:“我的一只凉鞋不见了。”
“不管它,快走。”我说。
他也再没吭声。
抬进拍片室,文联的几位同志便去外边给他找那只凉鞋。可是,怎找也找不到,拍完片扶他往担架上躺的时候,我发现他枕头底下有一只凉鞋。
“凉鞋在这。”我说。
“给我。”他说,“让我拿在后里。”
我说:“压在底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