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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竹林是幽静而淡雅的,淡薄的雾忽有忽无,若隐若现,好像越女浣的纱,遗落在这里,连绵了千年。
路维青有早起的习惯,他是个极懂生活的人,没有任务的时候,总是喜欢清晨漫步于竹林里,吸一口一天中最干净的空气,还会美其名曰是采集天地灵气。
第一部分 第36节:玉鬟烟飞动(3)
今天也不例外,他照例走到借给展凌白暂时居住的竹林小筑前,却感觉到鼻端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
不做杀手之前,路维青是一个江湖郎中,医术堪称了得,医家注重〃望、闻、问、切〃,他的鼻子嗅觉一向十分灵敏,这股气味不用细辨,他立刻断定那是香气,极淡雅的白梅香,还带着最盛一季的桃花才会有的甜丝丝的味道。
这种气息,不应该是属于展凌白的,难道……
路维青心里暗自诧异,他一把推开了竹林小筑的竹门,还未等进去,里面就快速闪出一人,把他拦在了门外。
〃竹屋里藏着人?〃路维青扫过展凌白那张永远冰冷此时却浮着一点红晕的面容,不动声色地问。
〃是。〃
〃一个女人?〃
〃是。〃
〃你认识的女人?〃
〃是。〃
〃难道是那支桃花簪的主人?〃路维青一直追问着。
展凌白终于不再说〃是〃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从衣襟内拿出那一只桃花簪,冷漠的眼神从簪子上扫过。
〃你终于按捺不住,将她挟持到此地了?〃路维青盯着他。
〃不是。〃展凌白终于有了一个做否定回答的机会,〃今日一早我去淮扬渡口执行任务,恰好在船上遇见了她。〃
〃有那么凑巧?〃路维青眼里透着质疑之色,〃一个良家女子,一个不合适的时间,一个不合适的地点,正好被你遇见?你就算撒谎,也要编得合理些才是!〃
〃我也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还穿着一身书童的衣服,〃他微微挑了挑眉,〃像是半夜从家中逃出来的。〃
那一刻,他看见了她的脸。
虽然她有意画粗了眉毛,涂黑了脸孔,还穿着一身男人的长衫,但是那清秀的五官和纯净的气质,却怎样都改不掉。他看着她倒在甲板上的时候,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难道他一剑误杀了她?或者是剑气误伤了她?她是如此娇弱,就像春天里雨滴滋润着的粉色桃花瓣,一点点的风暴就可能将她摧毁。
他飞身到苑昭禾身边时,她早已不省人事,想必是看到了那一地的血腥和他杀人时的可怕模样。
那一刻,他这个看惯了血雨腥风,从不计较生死,根本不懂害怕的人,竟也知道什么是后怕。难道是因为关心则乱?以前不怕,是心里没有什么牵挂,让他觉得担心害怕;现在怕了,不过是因为心里有了别的念想。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却让她看见了自己最凶残、最不该显示人前的一面。
他心中也暗藏疑惑,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孤身只影地出现在前往扬州的渡船上,还乔装仪容为男人?
路维青不禁哑然失笑,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巧合,我无话可说。人既然被你捡回来了,你心中应该早有打算,我只送你一句话,'好自为之',不要害人害己。〃看来事情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以展凌白的性格,也确实不太可能去强抢民女。
〃她一直昏迷不醒,你医术高明,进去看看。〃展凌白侧身让开,请路维青进去。
路维青也不推辞,掀开竹帘就走了进来,却见竹榻上平躺着一名身材娇小的白衣少女,她静静地合眸,仿佛睡着了一样。
路维青走近看了一眼,不觉被她的容貌和气质所惊住,纵使散落了鬓发,苍白了脸颊,也难挡丽质天成,他忽然之间有些理解展凌白了,这样的女子,纵使远远地望上一眼都无法望怀的,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段相知相遇的时光?
第一部分 第37节:玉鬟烟飞动(4)
展凌白带伤归来,是路维青亲手换的药、疗的伤。
他腰间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缠在伤口上的那块旧白绸,显然是从女子衣衫上撕下来的,像是被水洗了很多次,隐隐可见血痕,缠绕得密密层层,足见包扎者的用心。
路维青没有问详细经过,但是他早已猜到了展凌白这次遭遇了什么。
一个从未对任何事物有过眷恋的冷漠之人,竟然会格外珍惜一只木头所制的桃花簪,除非是他在不自觉的时候已经动了真情。
〃她姓苑,是江南皇商苑氏之女。〃
展凌白与其说是向路维青介绍昭禾,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这些话,也让他再一次确信着,眼前躺着的这个女孩就是她。
〃江南苑氏乃是名门望族,似乎还是皇亲国戚。〃路维青轻轻地坐到了床边,执起昭禾的手,手指一搭,把起脉来。
展凌白冷冷应了一声:〃我知道。〃
〃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急火攻心气门郁结,用一颗'开郁散'就可以醒过来,〃路维青诊完脉后,抬头看着展凌白,〃她醒来之后,你准备如何处置她?想把她留下来吗?〃
展凌白起身踱步到竹窗前,眺望着对面那片竹林。这时,雾已尽散,阳光洒下,抚过青翠的竹,斑驳地折射出五彩的光线。他没有回答路维青的提问,回头又望了一眼床上还沉睡着的她,心头微颤,好像有一缕清泉暖暖地流过。
路维青见状轻叹了一声,抬手将一颗小药丸放进苑昭禾的口中,又托起她的颈项喂她一些水,迫使她服用药丸之后,他看着展凌白道:〃她不用多久就能醒来了,我去给她熬碗粥,她醒来或许会吃些东西。〃
展凌白调转了姿势,目光微微低垂,落在苑昭禾如画的容颜上。
较之昨晚,她的气息已渐渐均匀,之前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也显了些光润,被射进屋内的阳光一扫,柔和醉人之极。
第一部分 第38节:弄晴微雨(1)
第十章弄晴微雨
展凌白是一个不太会笑的人。
连他身边最亲密的兄弟路维青,都很少看见他的笑容。他嘴角偶尔会有的一点弧度,也是带着冰冷的,与其说他是在笑,倒不如说他是在嘲讽,那是一种孤傲又悲伤的表情。
然而,看着眼前沉睡的女孩,他却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那一瞬间的祥和,犹如星河灿烂、日月清朗,恰巧被睁开眼睛的苑昭禾看到。
她心头微微一颤。
原来他并不似表面看去那么冷酷无情,原来他也有真心露出笑容的时候,或许在他的心底,有着一片隐秘的幽幽深潭,虽然深不可测,却长着一滩柔柔的水草,只要有东西触碰得到,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让他动容。
苑昭禾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简洁的竹屋、清新的空气,耳畔隐约还有清晰的鸟鸣声。
虽然没有弄清身在何处,但是因为看见了展凌白,她就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快乐情绪从心里蔓延开来,忍不住要和他开开玩笑。
〃展凌白,你笑的样子很可爱啊!〃她眨动着灵慧的一双大眼,眼睛笑起来,眯成一弯新月形状。
展凌白迅速收敛了笑容,他下意识地从床前后退几步,那一抹笑容也飞快消失无踪。
只听吱呀一声响,竹屋的门被人推开,苑昭禾转过头去看,发觉门口站立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手里端着一碗白粥,虽然相隔数步之遥,依然可以闻见白粥所散发出的香甜气息。
苑昭禾有些窘迫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将头侧向长榻内侧。
展凌白快步从长榻边退后,一直走向门边,他经过路维青身边时,路维青伸手将白粥递给他。他迟疑着没有去接,路维青却已经放了手,两个大男人犹豫之间,那碗粥从交接的空隙间跌落下来,砰地一声砸在地面上,顿时摔得粉碎,粥香更是四溢。
〃拿惯青冥剑的手,竟然接不住一碗白粥么?〃路维青隐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对石化一般伫立在门口的展凌白道,〃若是让小雷他们知道,你的一世英名岂不是尽毁了?〃
面对路维青的善意嘲讽,展凌白的脸上不觉泛起了一丝红晕,抿紧了唇角,略垂着头,像逃离一般,飞快地离开了竹屋,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苑昭禾一眼。
〃我叫路维青,展凌白是我的好朋友,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匆忙窘迫。〃路维青看着匆忙远去的背影,大笑又一次从他那里爆发出来。
〃这是哪儿?是他把我带回这里的吗?〃也许是药丸的作用力,苑昭禾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头脑也异常清醒。
清晨船舱内那一幕,确实将她吓得不轻,然而就在她看到展凌白微笑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阴霾多日之后的阳光,从家中逃离出来的那个夜晚所经受的所有苦楚、惊吓,竟都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
〃这里是扬州郊外十里的小镜湖,凌白最近一直住在此地。〃
苑昭禾心中不禁暗喜,原来自己已经到了扬州,眼前的路维青,应该是他的密友,否则也不会对他开那种玩笑,吓得展凌白落荒而逃。
〃你也是塞外人?〃
路维青礼貌地摇了摇头,〃我家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扬州,〃他仿佛有些明白她的心事,主动补充说,〃凌白祖籍东辽,他父母早已不在世了,家中也没有兄弟姐妹,来中原的机会也不多,他不喜欢这里。〃
苑昭禾看着路维青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脸色不禁有些红了,〃我没有问他。〃
〃问与不问,都是一样。姑娘嘴上没问,心里却好奇,所有关于他的事情,你一定都很想知道,对不对?〃路维青神情悠闲恬淡。
〃你这人可真奇怪。〃苑昭禾当然不肯承认,但是想起展凌白刚才那副被嘲讽之后的尴尬模样,她不禁也像路维青一样,觉得很好笑。
窗外难得的风和日丽,连着几日的阴云终于拉开了帷幕,把阳光返还给了人间。
丰宁山庄却在这样一个晴天里,遭遇了一场霹雳,整个天空仿佛都要塌下来,庄主苑观植的脸简直要扭曲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早以不复了往日里的威严形象,一旁坐着的宁夫人,也是哭得肿了眼睛,身体摇摇欲坠。
〃把庄里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寻找,找不到小姐,就不要回来!〃苑观植激怒之下,大声吩咐着护院。
〃奴才这就去!〃护院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领命飞奔而去。
就在这日清晨时分,苑观植与宁夫人照常刚用完早点,在前厅商量着女儿昭禾的大婚之事。事情还没商量出个头绪,却见侍候昭禾的贴身丫头寒烟没头没脑、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一头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寒烟呜咽了好一会儿,苑观植和宁夫人这才听清楚她哭泣的原因——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苑昭禾昨晚离奇失踪了。
宁夫人闻讯,当时就晕厥过去。
苑观植心中只觉得诧异,若说是离家出走,昭禾这个女儿向来乖巧可人,怎么会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昨日晚膳时,他们一家还坐在一起。膳毕后,还是宁夫人亲自把女儿送回弦月楼,只是睡一觉的功夫,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难道是昭禾自己起得早,去庄里的哪处散心去了?他立刻吩咐了管家,带着家人在庄里找一找。
第一部分 第39节:弄晴微雨(2)
然而找了一个上午,都快把庄子上下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一点昭禾的影子。
苑观植自己也坐不住了,带人亲自去找,连平日里从不去的西侧小院也翻了个遍,惊得滴翠搂着大病未愈、目光还有些呆滞的苑泽卉,偎在床里一动不敢动。
苑观植看见苑泽卉面色苍白憔悴,想起另一个不见踪影的女儿,原本急躁如火烧的心绪更沉重了几分。他随口吩咐一旁跟着的一个小厮,令他去把山庄熟悉的陈大夫请来,再给重病的大小姐把一把脉。
然而,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他也没有和泽卉说上一句嘘寒问暖的话,便匆匆离去了。
苑泽卉见父亲如此冷漠,眼泪早已成串地落下来,谁说手心手背、没偏没向?为了苑昭禾,苑观植恨不能将丰宁山庄翻过来,连地底都挖上三尺,而对沉疴未愈的自己,却只有淡淡的一句吩咐,将责任全交给大夫。
苑观植此时心中,只有寻找苑昭禾这一件大事。
这个女儿是他眼看着长大,出落成花朵一样的,就像丰宁山庄里那片极品牡丹园一样。丢了昭禾,这简直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能想起为大女儿泽卉请一个大夫来,也是因为想到了丢失的昭禾,触景生情而已。
一天一夜过去,护院们纷纷归来,依然没有人见到苑昭禾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