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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为是道不同,何以如今信音不得求。
楼头鸿雁鸣啾啾,飞不过海天远,啼鸣不肯休,不肯休……
看着那层层叠叠的“不肯休”,Dylan越发不解,为什么明明深爱,却还要分开?
“哥,你说那个时候的内地真的这么……这么……”安娜想了很久,她不知道应当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感受,手里攥着一封泛黄的信,她的眉头紧皱,眼睛还是红红的,很少接触到政|治的她根本无法理解那个年代发生的事。
凑过头去,Dylan的眼睛也慢慢被那份信吸引,信的内容让他回忆起了自己那位缘悭一面的外公,而自己的外公在阿祖的信上还是个孩子,直到这一刻,Dylan才真正体会到,那个照片上和自己模样很像的人,已经离自己半个多世纪了。
十二
沛林:
沛林!我很愤怒!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生气,更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自从,自从上一次收到了被退回的信之后,我已经断了能寄信给你的念想了,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知道这个无法寄给你,可我只能写下来,只能写在给你的信里,我没有人可以说……我已经没有人可以说了!
好像所有的事都一下子爆发了,不,也许早就有征兆,只是我没有去想过,我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些!疯了,疯了,大家都疯了!
今天儿子还没到下学时间就跑了回来,他的脸上都是伤,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肯跟我说。后来我牵着他去找了他们学校老师,那老师你也认识,是以前在后方跟我一起教书的。他很为难的拉着我出了校门,呵,什么时候,作为老师的我,连学校都不能进了?他告诉我说,是因为我的身份,听说我家是地主阶|级,儿子是地主家的子弟,不该留在城里好吃好喝,说得把我们赶到乡下去!说得去改造!儿子的同学有不少农村来的,今儿“改|造”的宣传贴到学校了,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是不能对人说的,我家以前是什么样,大家也都知道,结果却落得让我儿子受罪!
我何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啊?!就因为我爹是土地主?可我们家已经在打仗的时候把所有都贡献出来了!因为打仗,我家里的人到了这时候也只剩下我和儿子两个人了!他们还想怎么样!我们还能怎么样……我……又该怎么办……
呵,今儿真是事扎堆了!带儿子在外头吃了些东西,吃得都没消化呢,回到家就有两个说是内部的人找我。看我还能写信,那肯定是没事了。只是他们找我谈的话,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找上我么?就因为信!因为我给你写的信!因为我和你的关系!他们怕我为了你出卖情|报!因为你是将军,因为你在那边,所以把我的信都扣了!还立了专案研究呢,就我给你写的那些东西,我何德何能?
当初我是为了什么不跟你去那边啊……我为了什么?到了今日,我突然都不知该如何写“信仰”两个字了,这些人,可都是口口声声说着和我一样的信仰啊……当日,我和你说我们道不同,我说我相信有我的一份力,这儿会越来越好,我舍不得这生我养我的地方,而且,我不赞同你所相信的那些,可是到了今天,我好茫然……沛林,我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有人给我答案了。他们说鉴于我的出身,鉴于我和你的特殊关系,本来我是要被严格看管的,可当初我又是一路跟着……一起过来的,他们信我?可他们信我的结果就是鼓励我到乡下去务农!去改|造!知识分子下乡我明白!当初我甚至申请过去乡下教书,后来是那会的战|友们不同意,说我身体不好,就给我安排到了城里。结果他们今天又让我过去!但这次,我背上的是莫须有的污名啊!我如何承担的起?我受不住!
Dylan愣了愣,他问安娜,信封里还有没有接着的,安娜摇了摇头。
没有时间,没有祝福语,甚至连落款都没有。一点也不符合阿祖的习惯,这让Dylan不禁想,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阿祖没来得及写完就停了笔?
迫不及待的,Dylan打开了下一个信封,却发现,那标着十三的信里,竟然是另一个人写给阿祖的信!
13
明远: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用无聊来形容自己的生活。随着大军过来再安顿好,离我们分离已经两年零四个月了,每天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没人让我做什么。挂着头衔享清福,若是你,定又要说我是米虫了吧?怎么样?上次问你要不要来这边过夏天,你还没回答我呢……哎,其实我也知道,这么远,信哪有这么快能过来。嗯,我等你,一辈子等你。
万望君安。
慕容沣
一九五一年十一月十四日
“安娜,把盒子给我看看。”
Dylan从安娜手里接过了盒子,一封封快速的清理着,323封!这一盒子的信里,竟然有半数以上是另一人写给阿祖的!所以他们见到了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阿祖那封似是绝笔的信上说“找了三十年”?
还有那个叫慕容沣的人……真的是自己知道的那个人吗?那个失踪在了一九五六年的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一封接着一封,不多时,Dylan便看完了整整的323封,他已经确定了,此慕容沣便是彼慕容沣,那个在书上只余下寥寥几笔的将军。那个人似乎很寡言,但信里的内容都很温柔,他的信都是简短的,至多几句,也不过是些日间的活动,有时候甚至是刚听来的笑话,最少的便只有一句话,一句每封信里都有的话——明远,我想你。
其中有一封,Dylan拿在手上很久,久到他的眼眶都湿了也不自觉。
21
明远:
今天邮局的通信员来给我道歉了,他战战兢兢把我那二十封信一封不少的还了回来,那模样,就跟我会吃人一样。
我当然不会吃人,不过我去找罪魁祸首算账了,什么叫不往来?!他以为在耍什么?敌人都能再做朋友,和自己人就老死不相往来?!这不叫人看笑话么?结果换了一顿骂,哎,之前做太出格了,伤了他的面子,现在我说什么也不顶用了。还说是兄弟呢。
明远,怎么办……我突然想你了。今天是除夕来着,我没吃饺子。你呢?
虽然知道信寄不出去,但我这习惯,改不了了。大不了,等我们都死了,我一封封背给你听。
祝君安康,新年快乐。
慕容沣
一九五二年除夕
Dylan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很玄,就像灵魂脱离了躯体去到了一个遥远的时代,又像是镌刻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那一刻,他仿佛站在了一个漆着红漆的书案前头,看见了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疲惫的靠坐在椅子里,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苦笑,一只手放在额头上,他的书房很乱,却像是一时发泄造成的混乱,粉碎了的花瓶,歪倒的台灯,散开的书……只有桌案上,一张信纸,端端正正摆放在桌子的正中。
“哥?”安娜的声音勾回了Dylan的魂魄,“哥哥,你看这……”
那是两封信,那内容拼凑起来,简直就是老天爷开的恶劣玩笑!
323
明远:
我认输了!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要去找你!我要回到你的身边。你等我,我就回来。
祝君安康。
慕容沣
一九五六年九月十一
十三
沛林
转眼我在村里呆了快有三年了,儿子也已经三年不肯跟我说话了。上次想给你写信,被他看到了内容,他以为自己会被同学欺负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你说我明明是当老师的,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呢?之前小白担心我,怕我不适应村里,还跟来了,也多亏了他照应,不过他现在都不敢写小说了,也跟我一样在教书,村里的人都挺好的,看我们教学生辛苦还会给我们送吃的,虽然下了学要帮着干农活,不过做些事,好像身体还好些了。
对了,小白跟我说,他找到了去香港的路子,可以从港赴|台,我想我就快来找你了。这次,就连儿子都愿意去,虽然他是因为觉得在村子里太苦了,哎,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这么难教呢?
对了,小白还真是为你马首是瞻,他生怕我不去,还一直吓唬我,说什么我们再不走,过段时候估计就得把小命交代上了,这怎么可能呢。都这时代了,哪里还有那种吃人的事?
船是十月十日的,在港要呆五天,我大概十月下旬就能到你那里了,你应该比较好找吧?我觉得好高兴。
祝万事如意。
苏明远
一九五六年九月二十三
一直以为阴错阳差是电视剧的狗血,一直以为老天爷再怎么样也是良善的,所以我们出门就会期待不要下雨,坐公交就期待车早点来,而往往,老天爷都会依了人。就好像,无论如何,它都不会让人绝望,哪怕是万丈深渊,也总有一线光或一根藤蔓垂在眼前。可偏偏,他就爱折腾有情人,因“错过”二字错过的人,不知几何。
有时候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错过,不成喜欢,只能陌路。
有时候同样是这两个字,就是一生错过了。
这两个人,怕就是为了这一次阴错阳差,生生找了一辈子吧。
陆励成坐在奶奶身边,一边读着信,一边听着奶奶回忆。他甚至没办法把那个写信的人,奶奶记忆里的人,还有那个叫慕容沣的人和自己的爷爷划上等号。
一直以来,在陆励成的记忆力,爷爷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民,唯一特别的,便是他的博学吧,那确实不想个一直生活在山里的人能有的见识,可那时候,自己更多的是以为那些不过是爷爷听来的轶事,现在想起来,大概,有不少是真的吧。
390
明远:
不知不觉在港已三载,恩公家里出了些事,归期只能一拖再拖了。好多消息从那边传过来,我也试着给你寄过信,可回复的人带来的消息说你已经不住那里了,说是去乡下了,你那身体真的很让人担忧,可惜我这里脱不开身,只能拜托恩公家的人去帮忙打听了,不过还是没有你的消息。
你在哪里呢?过得好不好?
这里的事太复杂了……
希望你能健健康康,有人照顾。
慕容沣
1960年1月2日
“恩公家里……”陆励成默念着抬头看向奶奶。
“是,就是我家,那时候另一家挨船行跟我们抢生意,他们背后有有人,那会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强,我父亲托关系弄来了些枪,可是会用的人不多,你爷爷为了保护我们,凭着他的枪法闯出了名堂,当然,知道他真名的人只有我和父亲,大家也只知道他是我家水里捞出来的。我们也就只能靠着你爷爷保护。时间一拖再拖,拖到最后,我也长大了,从小丫头变成了个大姑娘。”
听到这,陆励成表情有些精彩,不过,无论是谁,听到自己奶奶说她长大了……怕是都得这反应。
“时间过得真快啊,七年,等到你爷爷帮我们把名声打了出去,再没人来找茬的时候,已经过了七年了。如果那一年那件事没有发生,也不会有你们了……”
那是一段没有被爷爷写进信里的往事,那件事发生之前和之后的信的内容,如同天悬地隔。
405
明远:
这里的事终于解决,恩公家提供了船,明日我就能归去找你,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哪个地方,但我总会找到你的。
思君日常,万望君安。
慕容沣
1965年10月13日
406
明远:
很抱歉我不能去找你了。我想你,一辈子都想你……
你字之后是一道透过纸背的划痕,那不规则的痕迹,似在诉说那写信的人是有多么痛苦。陆励成的声音在这个停顿处顿了顿,那种莫大的悲哀,从纸上跃出,涌进了脑海,犹如附体般的,用着截然不同的声音,诉说着仿若自己的故事。
407
明远:
我要娶妻了,我不会再想你了,我会对她好。我会……下一世我会向你赔罪,你一定要过得好,一定要等我知不知道。
一定珍重,一定保重。
老天,求求你一定要让他好好的。
慕容沣
1966年4月2日
那封信褶皱不平,墨水被晕开,一张泛黄的纸已被蓝色墨水晕得泛蓝,每一个字都在背面透出深深的印痕,那蓝色的背景上,点点红痕触目惊心,原来,人真的会有伤心欲绝,杜鹃啼血……
陆励成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哽住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奶奶看着自己孙子发起了呆,恍惚间,方才的陆励成和年轻的慕容沣重叠在了一起。勾起了嘴角,笑得幸福又憧憬,奶奶低喃的话语却好似来自遥远时空。
“你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