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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旋动了一下,我以为是阿土下班回来,一抬头看见竟是尚铭。我不知道怎么对他:“出去喝一杯。”脱口而出,我自己都来不及思考。
他并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开车:“阿土今天一天都有课,不会回来吃午饭,现在带了毕业班,单周晚自习都要坐班。会比较忙。”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大概甚至是讨厌与憎恶。”他先开口:“但如果你真的为阿土好,就不要一直抓着她不放。”
“你知道她的,你不放手,她就更难放手。”
我抿了一口茶。
“她是个好女孩。她也需要被人照顾,需要被更多的人认可她的价值。”
“她不是垃圾场,承受过多的社会阴暗面和……你的消极情绪。”他抱歉:“对不起,我说话很不客气,我不想她受到更多压力,我很不想看到她强迫自己倔强的样子。”
“谢谢你。”我只能这样回应他,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表示感激的方式。
这样一个人,熟悉她的课程,重视她的价值,关心她真实情绪,远远比我超出很多,我怀疑,我是真的爱阿土如我以为的,还是我只是在利用她认证自我。这个男子,懂得尊重与爱护的人,她能遇到几次?他是个不错的对手,他让她迟疑,使她在她已有的对社会理解与是否重新认知中踌躇。不止是对他和我之间,我和他的矛盾还不能肯定是否成立,我只能姑且假设他是断裂我与阿土的切口,随时被否定这个身份。
所以我说谢谢。
与秦远认识的第九个月。
他依旧在到达门口的时候转身。我说:“你进来,这次你进来。”
他愣了一下。
我说:“你进来。这次你进来。”
他迟疑了一下跨进。
“坐。”我转头一眼看到柜子上替陆离买的睡衣,他还没有拆封过,秦远显然也看到了。他和我继续交谈,并不问我查个究竟,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应付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的谈话,态度与这个女子对待自己身体里面的结石如出一辙,不愿手术,不肯吃药,只弄得结石越来越大,弄得自己生疼,宁愿疼痛,也要坚守这莫名其妙的倔强,只要是自己不愿接受的,只要还能活着就绝不理睬。这是她发现的他们少有的共同点。
“你什么时候见一下我爸妈吧。”我给他倒了杯水。
“什么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盯着我的眼趁空偷偷瞟一眼放在桌上的衣服:“还是你先去我家一趟吧。”
“怎么?”
“是老太太念叨着要把你带回去次。”
“这个给你。”
“哦。”他接过,咽了口水,杯子挡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愿意相信这是给他买的,我知道这时他希望我主动说,这是替他买的,或者告诉他,这个只是送一个无关紧要人的礼物。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可我不想解释,一点都不想。
“这个周末吧,如果没什么就结婚,把事情安排好,早点安定下来。”
我看到这个镇定的男子眼里少有的不安。他知道他是注定不能让我说“因为……所以……”了,不是对他,而是我没有力气对任何人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连这个也没办法告诉他。
“那就这么定了。”他吸了口气:“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明天见。”
他换上那件睡衣,我想穿在陆离身上会是孩子一般吧?而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子比他多了更多果断和决绝。
我对他说,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你可以走,今天。今天,做我最好的朋友。
我熄了灯,我们倚着床沿坐在地上,我给他讲阿土,讲陆离,讲余晖,讲余记,讲夏至,讲娣娣,讲我住过的郊区的房子,讲房子周围的风信子,讲那只流浪狗……只是我没有讲到抬头45度仰望到的天空的颜色。我一个人不停地讲,他不说一句话。
“为什么不回去?”
“为什么回去?”
“是呵。”他笑:“已经出走的人怎能留恋。已经放弃的事物只有离开才是对他们的尊重。”
“我想我还是很珍惜的,只是我热爱的只是他们让我联想的氛围,那种包囊所有,连同回忆本身的气氛,否则回忆并不存在。”
“你从来不过问我。”
“你也同样不过问我。”
“但是你比我在意。中国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并且,你是一个传统的人。”
“怎么?”
“我要和你换位置。”
“为什么?”
“我要你习惯我在你右边而不是左边,再不是左边。用最符合心脏要求的姿势对着我,无论生理还是心里。最正确的姿势。绝对不同与余晖的。”
“是!”他握住我的脖子,如握着一个可以轻而易举折断的动物。他的泪水顺着我的脸流进口中,咸涩。第一次呼吸这个一向温和人的气息,我尽我最大努力激怒他,尽我最大努力激怒每一个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他们愤恨,我才能逐渐消磨热情,然后不带感情地与之相处下去,临走也好说声:好聚好散。因为我无法为他们停留,随时要出行,寻找我不清楚是否存在的东西,也许仅仅只是在寻找寻找本身。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说这些?”他那脸伸到我的脖子,冰凉的水珠滑落:“你真是让人憎恨,为什么总是喜欢以残忍报之以真心待你的人?你非得这么做,非得以此才快活!”
我抚去他的泪水:“你怎么能够哭?这是你应该知道的。你应该长大的,不是吗?”
“长大?”他恨恨地说。
“有时候我们对生活的印象由不得我们看到真实就先入为主了。于是对我们来说,这样现实反而成了虚假的想像。我知道,要改变这种印象很难,可这是必须要做的,或者,只能抛弃、远离。我不是梨花,你要清楚,不要对我想像加工,独自静坐只因为我没有能力与人交往罢了。所以,中止想像。看看现实再看看我。你是否要养一盆你可能根本养不活的风信子。”
“结婚。早点结婚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他说。
“你太任性了。我不可能给你带来你想要的单纯的快乐。”
“那我更要改造你……”
“但是这样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我打断他:“对你,对余晖都是不可能。但愿你不要后悔。你没有这个能力,不要哄骗自己——就像不要强迫自己相信你现在身上的睡衣是属于你的。”
“那又如何?你自己知道这件睡衣给谁有无意义。”他说:“是你自己不相信,你自己都不相信怎么会有希望?就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不动不行吗?”一刹那我想到这句我对余晖说过的话,现在却有人这样对我说,只是用意不同,多么巧妙的角色转换!
我无法对自己说过的话喊“不”,于是我说:“好。”
秦远是家里兄弟三人中最小的一个,带人回家,老太太甚是欢喜。他的两个哥哥因为个在外地工作定居,家里难得热闹。好在老夫妇两都是开朗活泼的人,看得出的宠爱秦远,见到我也毫不生分。很好相处,老太太做饭,我去帮忙,倒是秦远什么都插不上手。
“伯母的手艺不错呢。”
“是吗?”
“恩。”
“以后我做的菜时间长着呢!秦远要和我们住。”
秦远并不说话,只是尴尬地朝我笑了笑。
“你妈真会说话。”
“怎么了?”
“感觉有些叫人害怕。既叫人听着舒服,又让你心里有数。现在就示威了,有点早。”
“这不疼我吗?”
“我可不敢老跟你待在一起。跟打仗似的,天天说话都要算计着。真要是结婚那可得搬出去住。”
“你看你现在就说这种话,叫我妈听了多不高兴!”
“不知道你的人绝对猜不出你是干什么的。”
“怎么?”
“你在外出差不会想家?”
“想家?”
“恋母啊!”
他笑起来。
“其实你一点也不适合跌宕。”
“为什么?”
“因为你想得太多。杂念那么多,怎么走得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周而复始,如同纪念
“老爷”对我越来越疏远。秦远喂它比我还勤快。秦远在离我单位不远的地方买了公寓。我下班给阳台上的花浇浇水,打扫,准备午饭和晚饭,把衣服抱去洗,再熨平,和秦远、“老爷”坐在沙发是看电视。他早上买来早点叫我,下班帮我洗菜,突如其来地送意想不到的礼物,与我分享作品获奖的喜悦,假期出游。闲暇时他并不聊天而我一直保持着两个月更换一次网友的习惯。本来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何必保存无所谓的交情?这样的友谊刚刚好。过了火候反而破坏了这份美好。说得通的用同样的语言解释清楚,说不清楚的也不至于浪费口舌。
秦远总是一边翻看杂志一边笑我聊得起劲。他觉得和陌生人讲话本身浪费时间且无趣。但他并不反对我的喜好,还会主动让电脑,相反,他看足球起劲我却总是想睡觉。
有时吵架,但他总是一生气就坐到书房翻书,然后出来说:“该做晚饭了。”
这样的日子应该说是值得满足的,也很充实。虽然在不断地重复,可我习惯这样的重复。况且,人必须要习惯重复。秦远经常要出差,我觉得很自在,可是“老爷”总是不舒服,它会无聊地爬到窗帘或是柜子下,怎么都不肯吃我喂的食物,有时甚至一连饿一两个月等秦远回来。
我带秦远回家几次。母亲很是高兴,父亲虽然没有表示也没有异议,他们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母亲提出让我和秦远搬出去住,说是怕我束手束脚,我知道实际上她是怕我这种性格不能容忍。秦远妈很是不高兴,但还是答应了。秦远跟她说是工作原因,可是公寓离他单位并不近多少,老太太何尝不知道,但舍不得儿子为难,好下台阶也就信了,嘴里不说,心里始终疙疙瘩瘩的,隔三岔五地跑来视察,或者干脆住上几天,生怕我亏待了她儿子,为了省她跑腿,秦远只有往那跑得更加勤快。
早上拖地时不小心跌倒,头摔在椅子上,撞得昏糊糊的,头上黏稠的液体糊在眉和睫毛上,睁不开眼,秦远吓得连忙把我抱着奔出去,恍惚我睡着了,醒来看到秦远坐在旁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病床上。隐约感到额头右边不对劲,一摸,一块大纱布。
“别摸!”秦远连忙把我的手拿下来。
“真疼。”
“不疼才怪,缝了十几针。”
“看看你做点事就这样。”
“只是不小心。”
“你什么时候小心过?”
“结婚吧。”这是他得出的结论。我不知道是什么逻辑。
阿土在做什么?每当我遇到这样难以给予答案问题的时候,总是本能地想到她。习惯在遇见的棘手的东西推给她。我对她总是太过依赖。
我拨通电话:“阿土。”
“落泽?什么事?”
“我有话要跟你讲。”
“什么事?……我下课再给你打电话,现在在上课,挂了啊!”
“我要结婚了,”我脱口而出这句话:“……我要结婚了。”我是那样害怕不被她重视。
“……,我下课打给你,挂了。”
手机那边传来“嘟嘟”的响声,急促地不肯停歇。明明知道阿土此刻定是忙不开,可脑子始终往失落处想。或许我们的确到了为自己的前程分道扬镳的时候了,或许,是她累了。想到尚铭说过的话,我一直向阿土堆放垃圾,并认为理所当然,把一切自己打不开的死结一股脑儿推给她,包括现在,我都有这个想法。
嫁给秦远有什么不好?我说得出千千万万个和他一起喂“老爷”的原因却挑不出一条不嫁给他的理由。我不是很习惯和他一块的日子吗?不是也认为很舒适、惬意吗?嫁,当然嫁。为什么不嫁,如所有认识我们的人所认为的,该嫁。
可我还是想听阿土说好,说恭喜,说很好。我握着电话,我要它在想起的第一声接到,然后听电话里说:“恭喜。”不知道多久,但那肯定是等了很久,我想阿土一定是拖课了,一定是毕业班太紧张了。我想一定是,要不然怎么会那么久。我很着急,太着急了,以至眼睛都干了,我想湿润它,可是我的眼睛里没有储存一滴水。我果然在电话响起的第一声接到,我对它说:“喂?”
“恭喜你。”果然,阿土说这句话。我应该高兴,可我的神经却像是被人一把抓起。真是太奇怪了,人真是太奇怪了,怎么才知道满足?这个时候我明明应该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