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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果然,阿土说这句话。我应该高兴,可我的神经却像是被人一把抓起。真是太奇怪了,人真是太奇怪了,怎么才知道满足?这个时候我明明应该很高兴,我想像她看得到我的表情,于是我微笑着回答:“谢谢。”可怎么我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那么难过,可能是我从没跟她说这两个字,所以一时不习惯,可能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多么希望阿土在电话那头能说话,越多越好,可是她怎么偏偏沉默了?怎么沉默了?她非得逆我的希望做,我应该很高兴的,不,应该是幸福的。于是我赶忙对她说:“周末到我家来。”她是知道秦远的,我应该让她知道我的现状多么好,不止像她想像的好。可是她却只给我一个字:“好。”她明明应该骂我的,她以前不是责骂我吗?她为什么不管我了?我那么依附她,她有权哪怕鄙视我——这是她的义务,我恨她此时的冷漠,那么冷漠,像对待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我忍不住,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我让电话空白着,她却只是站在电话那头,也不挂上电话,也不吭声,等我累了。我骂她,用刻薄的话骂她,她等我再次累了,再也说不动了回答我:“落泽,你应该过正常的生活,不要再糟蹋自己了。有人好好待你,我真的为你高兴,不要再浪费时间找什么了。真的,什么都找不到。平平静静地活着,说不定到最后你会发现什么,也肯相信不是只有冲击的东西才好。落泽,安定下来,不要那么自私,为身边的人考虑考虑。”
“如果不呢?你想终止寻找吗?”我笑她:“一旦踏上旅途的人还能停下来吗?你以为你真的还能停下来吗?你休想。”
“是。可就算这样我也要向你表示我脱离这样生活的决心。我发觉我以前错了,你知道真正的寻找并不是你以为的这样,”她舒了口气:“我能说的就能这么多。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我不能鼓励你,那样只会纵容。”
“还是你只是想离开我独自行走?阿土……”
“这个周末,说好了,我带尚铭去你们家,希望你不要不欢迎。”她打断我的话:“真的,落泽,疼惜自己,也对关心你的人好一点。”她轻轻搁上电话。
她总是那么守信用,就像这个周末她来了,和尚铭一起来的,秦远不知道为什么,只当是我朋友前来做客,很高兴,还亲自下厨做上我生病时的汤包、豆腐,吃饭的时候我问秦远:“你不是说订婚吗?问老太太还是直接我们自己定个时间?”
“啊?”秦远并没料到我会提起这件事情。
阿土惊了一下,瞥了我一眼,很快反应过来似的:“订婚是好事啊,只是落泽要你照顾了。”
秦远只是笑笑。我知道我伤到了他的自尊,可是他不想承认,也不想责怪。
阿土临走前对我说:“不要这样对待别人,也别开自己玩笑。”
今晚秦远没有看电视,他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说我不知道。事实上我的确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我来说都一样。他专注于他的事时并不会注意到我,这也是他的事,他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让他母亲决定。
老太太很高兴,虽然她谈不上喜欢我,她一直认为我在与她夺她儿子而不考虑我同他儿子在一起时她的感受。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因为盼望已久,儿子终于对她提及成家。于是她说她要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因为她高兴。
可是,这却增加了秦远的负担,我不希望她住在这儿。并不是说我不愿意孝顺她,只是我不愿与她发生联系,就如同阿土见到秦远时无话可说,这种情况对我和她都是尴尬,而婚姻本身却根本就是一种联系。我不得不思量阿土的话,这到底是否真的符合我。可是我选择这样一种联系,应付她就是我的义务,她不喜欢我不可能比这再合乎常理。因为对着她我真的无话可说,更不必说讨她欢心,仿佛跑路,一时坚持还可以,我只适合短跑。我宁愿一天之中为她做很多事而不必有她四目相接和交流的时候。可这个年纪,谈话是她的特长与爱好,因此这段日子对我来说只有三个字可以概括:“活受罪”。
曾妤昨晚打电话,听得出的努力压制着情绪。不知道发生了了什么,但无疑与陆离有关。她是知道我和陆离大学时候关系的,但一向都没有介怀的样子。有事没事甚至打电话了找我聊聊天,可是有几个女子这样真的不介意?
昨天她说想说说话,可并不是聊天,她断断续续地拼凑着句子,显得那样的笨拙,很多时候代替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沉默。我说:“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我就打陆离的手机,一直只关机。
她不肯过来,我说你一定要过来,就当是给自己放几天假,你一定要来。
曾妤的火车下晚才能到,秦远上班去了,老太太也嫌跟我在家闷得慌,吃完午饭就出去转悠了。
门铃响起,我拉开门,一个穿白色开司米,剪短发的女子站在门口。我说:“你来了,快进来。”
“头发怎么剪了?”
“不想留了。”
“那么长太可惜了。”
“你一个人住这吗?”
“啊?陆离没有告诉你我快结婚的事?”
“结婚?……他没跟我提过。”
“我和他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很久没联系?什么意思?”
“他已经不在苏北了。连工作都辞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着实吃了一惊。
“他上次出差回来后。”
“出差?”
“快半年了。”
“半年?陆离怎么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你还爱陆离吗?”她劈空而来一句。
“啊?……你说什么呢?曾妤你误会了,我和陆离以前是在一起,但都这么久了,早就结束了。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你要相信。”我不知道我怎么这么急于给自己辩解。
“我相信。”她抢道:“是我提出来的,我让他想清楚,要不要回来。”
“因为我的自尊,已经不容许自己纠缠这个不爱我的男人。”
“我也知道他在爱你。”她并不出声,可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怎么抹也抹不掉:“他对我很好,可是我知道他并不爱我,我一直知道,可一直心存侥幸,希望他时间长了,忘记你。可是我受不了了,不能忍受了,我害怕极了,若是我同自己打赌输了,就不能回头了。还是早点分开的好,趁自己还年轻,还有精力。”她不停地擦拭眼泪,不停地说,她不需要我的回答。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陆离怎能脱离阿土?我早应该想到他怎能脱离阿土。曾妤一直以为陆离心中的那个女子是我,可我应当怎样对她说?她或许根本就不知道有阿土这么一个人存在,于她来说是我是阿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陆离握在手心的位置不是她的。与其给一个于她来说仿若虚构的人让她无奈,不如给她一个看得见的人承载哀怨。
“上次出差,他来找你了对吗?”
“……”
“我也猜到了。”她无奈地笑:“我跟他说分开,他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
我听着她说陆离,说他的好,他的坏,他的善良,他的缺失,他的习惯,对他夸奖,对他埋怨。我听她讲着,我也只能这么做,这么安慰她,除此之外,都是多余。
门锁扭动了一下,秦远妈回来了,看到曾妤的样子,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高兴也不好,不高兴也不好,只打了个招呼,讪讪地回房了,主动要求买菜又跑了出去。
曾妤恍然想到我的处境。
“你现在还好吧?”
“恩。”
“那真是羡慕,也要祝福你了。”
这乖巧的女子,碰到了乖巧的男子,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他们太相似,所以容易丧失意义,容易丢失彼此。
记不清多久,她累了,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她睡了很久,睡醒了就聊,累了又睡。我并没有跟秦远介绍太多,他知道她叫曾妤就不再说太多。
这是个不设防的女子,能够睡得那样安稳,所以她才会那么受伤。她迎接事物的态度是直接的,袒露着自己去面对滚烫或是冰凉,因此虽然有伤痕却也在负累中活得洒脱。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子,所以也容易快乐。仿佛这次也不过是一次短暂的旅行,她的生命旅程永远为了放松身心,这是我或者阿土永远学不会的,阿土选择了逃遁的方式而我还在试图挣扎。我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将会精疲力竭,头总是处于混沌当中,不过这种状况已持续几年,早已习惯,只是隐约感到智力下降,接受能力在下降,工作也处于半清醒状态。收到一家企业应聘笔试中就失败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也并不难过,大学期间成绩就一直不好,不怨天尤人的优点就是从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只有经常受到挫折与失败的人才懂得真正的感受,因为这样的人比任何人都懂得成功并不理所当然地属于自己。我有真正的感恩,哪怕在我一而再失败的情况下,因此当我正处于不幸时,我会想到小时候并不努力学习却经常取得好成绩那过分的运气。现在不过上天收回恩宠,算是对别人的公平了。对自己,这是种平衡,失败也是理所当然。乙底酚不过是个道具,不必受到怪罪,更何况在我无法控制自己生理的情况下,它帮了我大忙,至少我不用再那么恐慌。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九月底收到阿土的请柬,他和尚铭订婚。轰然坐倒,原来早已料想到的事情却不知为什么真正发生时又那么吃惊与不愿接受,直到陆离打电话再次确认才相信这并不是意外的恶作剧。如很多事情非要再次确认才肯死心。人的本性自私,不信是伪装,是理智拼命遮掩感情,人对弱点的无奈,如同我对占有阿土欲望的憎恨。
挑了艳丽的红色长裙,我永远热爱的颜色,扎眼而美丽的。
“很好看,但会不会喧宾夺主了?”秦远笑。
“我就是要喧宾夺主。”
这次我要面对的敌人是我最大的失败,是我自己,我无意识的情况下做着这一切,我希望压倒我的失败,在另外一个自己面前保持颜面,让她知道即使我要经历更大的哀痛,我一定还能过得很好,只要我愿意,我一样可以自在地活着。
明天就是阿土的订婚宴,犹豫了几次,还是忍不住拨通了电话,跟她说“恭喜”,我想她应该是希望我对她这么说的,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或是心情,就像我上次一样,希望得到她的祝福。电话那头是安静的回答,然后是几秒钟的沉默,胸中是沉甸甸的气息,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忆的确是个好东西,当人们对未来无话可说却有不想放弃交流时,过去便是最好的谈资。然后就是漫长的纯属打发时间的心不在焉的各讲各话,准确来说是我一个人在说话,因为我过于激动,语速极快,而突然停下来的几秒令我和她同样手足无措,这几秒包容着极大的寂寞,话机里是另人恐惧的安静,然后我听到她说:“我还在。”我听到房子外面,大街上有人泪水横流。
我突然发觉一直是我一个人在讲,总是我一个人在讲。我竟需要通过不断地表达获取理解,那种要求是那样强烈,忽然觉得无论阿土,还是我自己都是那样可悲,我所谓的爱阿土不过是把她当作垃圾场,尽情倾倒毒物,让人愤恨,不值可怜的低劣情感。
挂掉电话只剩下满满的失落,翻开床下箱子里的盒子,整齐地码着阿土的每一封来信,随意抽出一封,信封上没有邮票,不知在哪一年被进丢风里。
阿土的订婚宴还是没去,想不到能送给她什么,希望能给她轻松与释然,秦远代我像普通朋友一样出了礼金。
母亲很诧异我突然回来,嘴噜了噜房间说:“你三姨来了。”
房间里响起稀疏的声音,一个四十几岁女子走了出来。她局促勉强地笑着:“落落。”
“你回来了?”像是一个客人,不,就是一个客人。她叫我“落落”,十几岁前我一直叫“李落落”,现在我叫陈落泽。
我从十二岁时被过继到陈家,也就从十二岁开始叫陈落泽。我对养母说我要改名字,她不同意,于是我在高中报名会考的名字上填了陈落泽,我回去对母亲说只有改了身份证上的名字,不然我就不能参加高考,从此我叫陈落泽。
她拉着我的手,坐到床边讲她当年如何舍不得我,如何迫不得已,这几年的遭遇如何不好。奇怪的是我通通相信,只是却如同听一个不关自己的故事。没有理由不相信,也没有理由感伤。突然没了感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