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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哪?”秦远一拍筷子:“你不想待在这儿就回去好吗?”
“我回去!”我听到一声水被衣物砸起的闷响:“你就做你的睁眼瞎子!”
我只记得我呆呆地坐在原地,什么情绪都没有。一个人的过去有时能够左右他的未来,尽管那已经是死去的东西。可是于我,那些过去还迟迟不肯轻易离去。秦远坐在桌子那头,握紧了拳头枕在低垂的头下,他已经太累了。他是一个疲倦的孩子。我伸过手去抚摸他的头发,我想起我也曾这样安慰陆离、余晖。原来我有这样一种癖好,我喜欢受伤的孩子。他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他是一个受伤的孩子,每一个本该保护他的人都是施暴者。原来我与他相处得那样自然是因为我无所谓他看到我的难堪,我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他对我的看法,才能源源不断地从他那里汲取我所需要的利益和要求,却从来不去认真看看他脸上的表情。他于我事实上是无足轻重的,而正是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为着这个不能善待他的人和别人不能不能善待这个人而受伤。阿土就说过我不会让我身边的男子好过,我对我自己已然力不从心。我无法保存“为艺术而艺术”的纯粹爱情,于是只能在它消失前先放弃它。我说过我是一个自卑的人,我恐惧着消磨,或是忘记,于是只能在它到来之前背离,我来得及感受的已经放弃了。秦远妈妈的话并不能使我感到侮辱,这份空头的耻辱已经转由我面前的这个人承担了。我只是想到我母亲说过的话,我的命硬的很,我是永远留不住人的。
我再次把自己沉浸在白色的泡沫里,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这样做,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我看着我的飞廉,他是不被祝福的生命。他受到了他母亲的株连,还未出生就预定了一顶“莫须有”的帽子,他的父亲已经在哭泣中沉沉睡着了,他也如他一般手无寸铁,孤单无援。他替她顶受牢狱之灾,却害怕连累到她而与她隔绝了。他们的家仿佛有一个掩盖已久的阴谋被揭破了,他被囚禁了,而她与她的孩子,也无家可归了。
已经认不清自己 ,豁然从水中站起。站在浴缸上,镜子里的这个女子,因为长期多吃少运动而明显地发胖,皮肤很好但面色无光,眼睛疲惫,昏昏欲睡,仿佛随时准备一睡不起。白皙与紧致的肌肤可以确定还是一个年轻的躯体。腹部明显地突出,剧烈起伏下的胸膛透露着呼吸下的焦急与难熬。她看着她,她看着她,她们泪流满面,她们无法哭泣。
王菲在唱着《乘客》。她的声音给人容易气馁的感受,欲说还休。在正在期望而还没有走出一步的时候就失望了,气馁了。于是就断断续续地继续期望着,满路都是中断的期望的碎片,零零碎碎,没有完整的,总不能有始有终得到实现的理想的碎片。林夕是不思进取的,一直沉溺于“自我”之中,而这种“自我”不能唤醒自我意识觉醒。他的体会是细腻的,却缺少收敛,没有节制的东西容易丧失尊严。他们轻易引起人共鸣,同种体味能引起人内心的感动却总是不能引人向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行进,她们各自的只是同病相怜,人本能的自怜自惜,却防碍人进入应当的更高的视角。
现在听着音乐,想到了余晖。我想我是不爱他的,可经常会想到他,也许只是为没有前景与机会的爱情惋惜。我想我只是有些遗憾,应该不会再遇见给我这种感激的人了。这清澈的时候才有的浓烈而纯真的情感。也许他不久将忘记我,也许他已经忘记,可我一点不后悔认识他。这段感动是我生命里最美丽的收获。我会一辈子记得它,记得为它而生的失望、难过、快乐、满足。只是有些无奈的情愫时而会窜过我的脑际,仿佛一个声音责怪自己放任幸福的远离。可是我能怎么做?抓住?去伤害?这份幸福有多长?是否值得用一群人的沉默来换取?抓住了又怎样?当我在内疚中握着幸福的时候,这份幸福还是它本身?不会有比今天更好的结果,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在时光里擦肩而过,那就让它继续作为一次美丽的邂逅存在,至少,我们点头微笑过。
我突然想到了诗人。我不喜欢很多已有的“诗人” 的称呼。我喜欢诗人的想像力,所以具体来讲应该是我是不喜欢某些方面以“诗人”形式存在的人。我赞叹的是有能力看看自己,从头到脚看看自己,将个人放在整个世界里看待自己的人,而不是寂寂寥寥,陷在“自我”当中,不能自拔,看不到完整而真实的自我的人。因此又可以说我敬仰真正意义上的诗人们,我只是不喜欢人们把诗人与“诗人”的概念混淆。诗人是伟大的,“诗人”却是未达到那个高度的“人”,而非诗人。诗人是与哲学相联的,更是哲人,而“诗人”就只是“诗人”。“诗人”是仅仅以诗歌形式展示自己,倾诉不满以及社会给其带来的消极反应,有意识表达情绪的“人”,而诗人是站在历史高度去分析自我,解剖社会根源以及个体与整个社会关系,并在无意中透露关怀的人文精神。
在我以为,了解自己在历史上根的人就不再是平凡的人,了解历史即将历史沉积的年月收入囊中,也才能了解价值,了解历史感与命运感,了解最伟大的学问——哲学、历史学。具备筛汰力——这是诗人。哲学其实根本是有门追求真实的学问,是最固执的行为主义,因为他们希望找到做人的根本,不愿意成为在虚幻中漂浮的人,不愿意习惯性期待。哲学目的之一,教会人们不要妄下定论从而导致诸多迷信。
“诗人”陶醉在小悲小伤中,不肯自我觉醒,诗人却必须强迫自己清醒并直面思考。“诗人”有懒惰的心理性质在里面,不肯探索,容易走神,关心零零碎碎且表面的东西,不善于在细枝末节中削去表面的坑洼,挖掘深层的,更值思考的东西,做着自己选择的事却同样心不在焉。浅尝辄止,蜻蜓点水般浮躁,同时贪多嚼不烂,精力分散在无谓,不得善用。对待小事的态度实际上与对待大事上一样虎头蛇尾,小问题也不得揭示,造成最后自己都被蒙蔽,将许许多多小结积聚并当成人生之大矛盾而失望。
诗人一不小心也极可能滑如此行列,因此必须时不时地提醒自己,并自觉将其发展为习惯,作为自我暗示。时而需要抬头换气,决不能在问题未解决时或者问题本身当中丧失自我及自我认知的能力。他必须削开枝桠,在可能只不起眼的小树苗当中寻找最核心的部分,最值思考的问题并且确实思考。这当中必须要感性的摸索但以理性支撑。不能有所偏颇,逻辑分析是必须的,而这前提是有感受与反应在前开路。有一种很坏的可能就是到最后所寻求答案的问题不得解决,但这过程即是一个诗人的过程,人的感性与理性在这个过程中发展、强化,得到最完美的结合。这个结合的过程提升感知力,这些感知力包含有理解的判断,其运转速度之快不易被察觉,于是容易给人以纯感受性的错觉——实则,每一个感应能力中都附含着经过训练后不断提高的理性的力量。
所以许多梦呓般的语言后面实际上包含了不为人知的努力与思考,不轻易被人发觉,只有经历分析与细致体会并一再尝试理解后才得见端倪。
一直认为我应该认识一个诗人,他可以带领我到一个我能独立的新世界。我并不是真的长期需要某个人,而是通往某个新世界的坎我自己跨不过去。我仅仅是需要一个外力。这个人应该热烈而忧伤。我偏爱有故事的人,单纯很好,于我却觉得可恶,就如同白纸固然纯洁却不免空洞,色彩斑斓虽杂乱,却精彩。我只是需要结识一个志趣相投,能互相容忍的而不是爱或者不爱的某个人。左手右手握在一起在隔阂的年代与爱情没有必然关系。似乎于一种旧的体制的消亡同时也可称作一种新的关系模式的诞生。伤感或欣慰都合乎常理,都适应心情。我现在想哭又想大笑。
也许这里夹杂着更多的是我的虚弱。容貌与才智会老去,对他人的热情会消退,我对人的吸引如同人对我的吸引那么脆弱无力。没有什么十拿九稳,我什么都不能给人就如同别人也什么都给不了我一样,仿若百忙之中花许多时间做一个毫无意义的游戏一样奢侈,将他们语言上尝试着都不敢给的承诺付诸行动,太不值得。我相信我的感受器官,远胜于他或任意一个人,所以舍得放弃。敏感是我味觉好的表现,我需要的是大量的阅读,我不能让我的味觉退化,保护自己的感受能力,这是我存活的唯一出路。尽管太好的味蕾会让我吃尽苦头。可正因为头破血流我才能看到自己为之骄傲的倔强。可有时候,我还是想象得到思想枯竭的那天,凭我的用法,也许能够支撑到三十岁,也许四十,如果这是一个年龄限制,我若活得超过,那么我便真的死了。
我憧憬过很多,可当余晖停留在我视线,我发现这个人与我想象的似乎只有一指之遥而实则相隔千里。仅仅因为45度天空的那朵云彩。可正是这朵云彩,我不能再放得开去爱。一开始我只是爱他看到的东西,而后来就变成了对那种隐忍的依恋了。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爱,因为我已经习惯了隐忍,习惯了那朵云彩给失落与遗忘。可是我要它相信我决不是自轻自贱,我只是不愿沦为蝇蝇苟苟追求欲望的奴隶,仿佛低等生物,只有肉欲,之后便只是遗忘。因为某些声音,我对爱是有洁癖的,无法弯曲面对精神上低于呼唤我的声音的人们,于是我只能倾慕他们和她们给的暗伤。我知道,只有他们懂得我。我原本只是爱自己的,所以我爱别人的条件是这个人能认识到我的价值。如同我爱过那个叫做阿末的初恋情人,只因为他对我说“我希望有你来爱我”。
我手里拿着王尔德的译本,我热爱的作家。他告诉我的归宿在哪却忘了指引我如何到达。他自己也是遗落了的美,饱受排挤的艺术。他们是一样孤独的人。我憎恨,仿佛每一个试图接近他们的人都带着目的而来。他们如同一群鬼,非把别人血液吸干为止。他们是鬼,一群试图吸尽彼此灵气的鬼,他们要别人活不了,要人丧失存在的意义,只有他们吸饱了,他们才能投胎做人。他们是鬼,一群鬼。
我摊开手,一道阳光从缝隙撒下,仿佛可以听见有风穿过的声音。我知道我会去找余晖,我想看看我能看到的,记得看着蓝天人眼睛里的云彩。我撕掉他的地址。毅力做不到的事惟有斩段断后路。碎的纸片散落,我看到纸上我的字那么潦草,也许,潦草的并不止我的字,更是我缺乏勇气实现自己的的矛盾、犹豫和彷徨。
我还没有找到第二个可以拥抱的人。
阿土在远走,或者,还是我自己?
渐行渐远,我爱时光,我恨时光。
还是,我爱着它慑魄我的力量,它让我失败,我却爱着它的成功,它兴奋得意的笑。
我想再一次看到她,阿土,她那宛若桃花的灿烂笑容。
秦远很忙,可是我没有叫来母亲。有些人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总是不自在。她是害怕别人可怜她,虽然也许别人甚至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她最怕一个人坐了,她总感到后面有人指指点点,她一向是人闹惯了的,突然变成一个人,她就怕别人猜测是其中有了什么变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喜欢一个人呆着,多么厌倦混迹于人群当中。她开始憎恨自己一开始就没开了个好头,让人家以为她是偏爱热闹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是一个好强的人,最怕被别人看轻。可是,偏偏,她却是一个依赖别人的人,依赖别人的承认。
秦远坐在病床前读艾米莉的《呼啸山庄》,阳光从侧面洒在他的轮廓更加明显,比起一年前他瘦了很多。他对我太好,可是我开始害怕,害怕我没有能力承载他和阿土双份的爱,我更害怕自己没有能力同时爱他们。这可怜的孩子,才开了个头已经这般辛苦,他这样的辛苦以后还将有多少?手术能成功吗?我能留给他什么?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吗?飞廉呢?他没有享受过母爱却要继承她的罪名吗?这样他们还有能力得到幸福吗?我怀疑我当初执意留下飞廉的对错。是为了好让我面前个虚弱的男子受到折磨吗?还是我仅仅是为了让他永远不能忘记我?还是我是为我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留下凭证?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有存在感吗?这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吗?这个意义真的值得吗?还是我一直看重总结时的自我演讲的满足感都忘记了过程中将要付出对等的代价以及我付不清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