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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相思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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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娘还在世,我就不必逃婚逃得这样卒苦了。”漫行在绿荫下的黄土道上,两旁俱是百年苍郁老树,聂冬雁一株抚过一株,语带不满地咕哝。“我爹明明应允过我娘说会让我们自个儿挑选自个儿的夫婿,可是娘一过世,爹转个眼就忘了对我娘的诺言,而且三个月后就把妾室杏姨扶正为继室,他对我娘的爱就这般轻浅吗?”

李慕白状似想说什么,旋即又吞回去。

“换了是我……”停下脚步,聂冬雁徐徐转身背靠在一株粗巨的树干上,双眸如梦般追寻着飘拂在林荫间那片迷蒙而虚幻的红色暮霭,姣美的容颜上浮漾着一片清雅脱俗的神韵。“倘若我爱的人死了,我定也要跟着去!”

双眸深深凝住她,“孩子呢?若是你们已有孩子,孩子也还小呢?”李慕白轻轻问。“不管了吗?”

“呃?孩子?”聂冬雁怔愣地重复,然后有点困惑地笑了一下,好像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猛一下被问倒了。“这样的话,大概……我就不能死了吧!可是……”她想了一下。“或许我会发疯也说不定。”

“姑娘有这样的对象吗?为何不去找他?”

“才没有呢!”聂冬雁娇嗔地横去一眼。“不过娘还在世时常听她这么说,我跟我娘最相似,我想我也该是这样吧!”

清秀的脸庞上并没有任何异样,但李慕白却移开了若有所思的眼神,聂冬雁乘机仔细端详他线条柔和的五官,是那样秀气、那样清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纤细,鲜少有如此清秀雅致的男人,尤其那双清澈的瞳眸,总是那么宁静,像两湖幽邃的深潭。

好半晌后--

“你很讨厌我,对不对?”她突然问。

李慕白愕然的拉回眼来。“呃?”

聂冬雁微倾螓首。“即便不讨厌我,你也是恨不得赶紧甩掉我,然后有多远跑多远,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撞见我,对不?”

李慕白无言,显然是默认了,聂冬雁见状反倒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刚刚问我有没有那种生死相许的对象,我说没有,而且……”她挤挤眼。“你还是头一个能让我有好感的男人喔!”

李慕白轻轻蹙起眉宇。“我?”

“对,你。”聂冬雁用力点了一下螓首。“老实说,我见过的男人像山一样多,媒婆的脚早就踏平我家的门坎了,但无论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或者是身世显赫的王孙贵冑,还是俊美潇洒的翩翩公子,我都厌恶得很!”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聂冬雁稚气地皱皱鼻子。“他们都好做作,看了就讨厌!”转个身,她又继续往土路的另一头走去。

“我讨厌他们一见到我就露出那种眼发直头发昏的色鬼样,有的人还会流口水呢,恶心死了!还有,我也讨厌他们用尽心机来讨好我、谄媚我,另一方面又不厌其烦地在我面前抹黑别人,好龌龊又下流!我最讨厌他们在我面前是一个样,背着我又是另一个样,标准的两面人!”

回过身来,她面对着李慕白倒退走。

“可是你都不会,初见面的头一眼,你只是奇怪我是谁,怎会从树上掉下来,并没有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而且你对我好并不是想讨好我,更不想谄媚我,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即使如此,你也不会口是心非地欺骗我说其实你并不讨厌我,你不会承认--因为不想伤害我,但也不会否认--因为你不想说谎。”

说到这里,她眼底倏忽掠过一抹促狭。

“所以说,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耶!如果怎么也找不着合意的夫婿,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嫁给你喔!”

李慕白揽了一下眉,又不吭声了。

捉弄得逞,聂冬雁不禁乐得哈哈大笑,孩子气的直拍手,“上当了!上当了!真的上当了!”适才的愁绪早已不翼而飞。“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笑了好一阵子,她才止住银铃般的笑声。

“别怕、别怕,我只是说笑而已,别当真,我可没这么厚脸皮,人家明明不喜欢我,我还要硬缠上去……”她又皱了一下鼻子,“又不是真的没人要!”然后转正身子轻快地走去。“不过我大概会拿你作版本去找合意的夫婿,我想啊!只要有你一半好也就可以了。”

李慕白还是没说话,只是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若有所思,见她时而蹲下去采朵野花闻香,时而停下来对树上的松鼠吐舌头装鬼脸,时而开怀地发出率真的娇笑声,生动地展现出她这种年岁的少女该有的纯真烂漫。

或许她是任性狡黠的,但仍旧没有失去她的纯稚之心。

直至天幕将暗,李慕白方始轻轻提醒她,“聂姑娘,寺院里该已备好斋膳,我们该回去了。”

但由于他的说话声实在太过于轻细,又重复说了两次之后聂冬雁才听到。

“嗄?啊,难怪我的肚子在叫,原来都这么晚了。好,我们回寺庙里去吧!”

然后,她依然一路蹦蹦跳跳的玩回寺院里去,所以没留意到李慕白的两眼始终盯着她看……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在暖暖的阳春三月,他们竟然跑到云南去了。

离关外更远。

然后,在昆明郊外,聂冬雁初展身手,小小露了一下她的武功,因为他们碰上了出门在外最常见的危险状况……拦路抢劫。

“别担心、别担心,这种小毛贼,三两下就清洁溜溜了,连长剑都用不上!”

聂冬雁笑嘻嘻地偏腿下马,看上去兴奋得很,好像歇业许久的店家,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来场百年一次开张大活动。

好极了,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恰好让她舒展一下筋骨。

“李公子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不用觉得丢脸,我了解,读书人嘛,自然不习惯这种事,所以尽管闭上眼没关系,等我解决他们之后再通知你。”

她没有想到,过去李慕白碰上这种事时,他又是怎么解决的。

自然,李慕白没有闭上眼,端坐马鞍上,既不害怕也不惊慌,平静地看着聂冬雁三两下解决那五个不入流的劫匪,然后得意洋洋地跳回马上继续前行,连她的马也好像很得意,奔跑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许多。

“聂姑娘果然家学深厚,那几个劫匪全然不是姑娘的对手。”

“那当然,我可是下过狠功夫苦练过的耶!”聂冬雁骄傲地昂起下巴。“我敢说连姊姊也比不上我。”

“但是聂姑娘并没有彻底解决他们。”李慕白细声“提醒”她。

“不用、不用,那种人济不了啥事,”聂冬雁不在意地挥挥手。“稍微教训他们一下就可以了啦!”

“那是对聂姑娘而言,可是对那些身无武功的人来讲,他们还是会要人命的。”李慕白轻轻道。

聂冬雁呆了呆。“这……我倒是没想到。”

李慕白静静瞥她一眼,不再言语,任由聂冬雁揽眉认真思索。

有时候,对与错的界线是很模糊的。

翌日,他们来到昆明西南的滇池,徐徐漫行于五百里滇池旁,闲意浏览那汪洋碧波万顷风光,清波白云连天滟潋,有海的气魄,也有江南水乡的娇媚。

“我一直以为所谓的恶人应该是指那种罪大恶极、满手血腥的枭孽,从来没想过对于一个普通小民而言,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盗匪便足以伤身害命。”聂冬雁突然提起前一日的事。“现在才知道我真是太幼稚单纯了。”

“这世间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李慕白淡淡道。

“说的也是。不过……”聂冬雁斜睨着两只乌溜溜的瞳眸在他身上瞄呀瞄的。“我以为你只是个单纯的读书人,脑子里塞满了之乎者也,没想到你明白的倒很多。”

“人是不能单看表面的。”李慕白低语。“生命里所经历的苦与辣有些会在表象留下痕迹,但也有许多是在看不见的心底深处烙下伤疤,这些伤疤只有自己清楚,别人是一无所知的。”

毫无预示地,聂冬雁突然停住脚步,仰眸将奇异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好半晌--他人虽长得秀气到极点,个子却相当高。

“你也有吗?”

“每个人都有。”李慕白轻声道。“姑娘不也有吗?”

“你怎么知道?”

“姑娘会如此坚决反抗令尊,必然是有原因,倘若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李慕白深沉地俯视她。“与令堂有关,对吗?”

聂冬雁的眼神更古怪,又怔忡地凝视他大半天后,突然问到别处去了。

“我已经十六岁了,你呢?”

李慕白微微愣了一下,彷佛很意外她会问这种问题。“二十五。”

“成过亲了?”聂冬雁紧追着又问。

“不曾。”李慕白的讶异更明显。“聂姑娘此问何意?”

“何意?”愣了愣,聂冬雁有点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然后耸一耸肩,“没什么意,”转身继续走。“随便问问。”事实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只是突然很想知道,得到答案之后,自己也觉得很纳闷。

奇怪了,她干嘛问这种事?

“李公子。”

“姑娘?”

“人家说学武之人应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你认为呢?”

“姑娘自己又如何想?”李慕白不答反问。

“老实说,”聂冬雁瞄李慕白一眼,一时兴起学他负手而行。“起初我学武纯粹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想被人家欺负。”

“这并没有错。”

“可是我不是应该帮助别人吗?”

“各人观点不同,即使姑娘认为如此,也应量力而为。”

“量力而为?”聂冬雁突然又止步,双眼发直,“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她若有所悟地喃喃道,随即兴致勃勃地一把拖住李慕白往路旁扯,在同一块大石块上坐下,然后……

“姑娘我不去关外了!”她大声宣布。

“不……不去了?”李慕白一时茫然。“为……为什么?”

“人家早就说过了嘛!我爹的武功大都不适宜女孩子家学,外公虽然教过我不少,但我觉得还是差很多,所以……”聂冬雁咧嘴一笑。“嗯哼,我决定要另外拜师学艺!”

李慕白睁大眼,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嗯!让我先想想,要找就找最厉害的人,所以嘛……”聂冬雁咬着手指头沉吟。

“当今武林中最厉害的人毫无疑问是一皇双剑三魔,他们六人武功不相上下,但刀皇起码有十年以上未曾出现在江湖上,光是找他就会找死我;而怀南剑的儿子死命追着我要娶我作老婆,这个我是避之唯恐不及;伤情剑为情所伤,恨女人恨得不得了,自然不可能收我为徒,就算他肯收我,大概也是要拿我当出气筒;至于那三个魔头就更别提了。”

喃喃自语至此,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朝一谷二庄三府里去找师父了,不过那个阎罗谷……”

“阎罗谷?”

“你问阎罗谷?”一听李慕白问了一句,聂冬雁两眼马上亮了起来,且迫不及待地回答他。“告诉你喔!那是武林中最最最可怕的地方,简直比地狱还恐怖!”有人参与讨论自然比一个人在那边好像白痴一样自言自语好多了。

“是吗?”

“听说阎罗谷七阎罗是以年岁排行的师兄弟姊妹,每一位都拥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任何-位站出来都足以称霸武林,幸好他们对这种事没兴趣,否则整个武林早就落入他们的魔掌中了。”

“原来如此。”

“听起来的确很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聂冬雁一本正经地拚命点头。“不骗你!”

李慕白没有再说什么,聂冬雁以为他相信了,便继续说下去。

“那七阎罗的老大是笑阎罗,标准的笑里藏刀,笑谈间取人命,令人防不胜防;然后是毒阎罗,毒手辣心,他曾在一炷香之内杀死一个江湖黑帮上下三百多人,只用了一把毒……

“老三是哭阎罗,她的哭声可以使人发疯而自相残杀,很不幸的,她又非常爱哭;第四位是怒阎罗,脾气比刚睡醒的大熊更暴躁,一句话不对就拔刀砍人;哑阎罗并不是真哑,而是她超不爱说话,但这并不代表她很文静,恰好相反,通常人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她哪里,莫名其妙便把命送给她了……

“而七阎罗之中最凶残暴戾的当属老六恶阎罗无疑,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直取人心,活生生攫去敌手活蹦乱跳的心脏;最后一位是鬼阎罗、他最年轻,也最爱捉弄人,总要把对手玩个过瘾之后再宰了对方……

“但他们七个都有一个共同点:心性狠毒、杀人不眨眼,个个都是两手血腥,每一位都背着千百条冤魂,对手不论黑道白道,只问是否得罪他们,素有不留活口的习性,非得赶尽杀绝不可!”

她喘了一口气,再下结论,“总之,他们是武林中最凶残的杀星,最暴戾的魔头,名震天不是没错,却是教人闻名丧胆,谈虎变色,所以我绝不可能找上他们。不过……”她耸耸肩。“恐怕也很难避开他们。”

“这又是为何?”

“七阎罗行走江湖鲜少自曝身分,当他们表明身分的时候,有九成九就是他们打算动手的时候,而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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