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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吕班船长满脸清教徒的严肃的神情,和往常一样。只是现在他显得加倍提防着什么。
在“杜兰德号”船上,一切都平静无事,几乎有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乘客们在聊着天。在航行途中,闭着眼睛,就可以从乘客们谈话的颤动的声音判断出海上的情况如何。乘客们自由自在,各抒己见,正和海面的平稳完全适应。
举例说,像以下这样的谈话,只有在海面十分宁静的时候才能听得到。
“先生,您看那只绿色和红色的好看的苍蝇。”
“它在海上迷了路,到船上来休息了。”
“苍蝇不大会累的。”
“事实是它太轻了,风把它吹上来的。”
“先生,有人称一盎司①的苍蝇,然后数它们,发现共六千二百六十八只。”
那个拿望远镜的格恩西岛人走到两个圣马洛的贩牛的商人跟前交谈起来。他们说的都是这一类的话:
“奥布拉克①的牛的胸部又圆又壮,腿短,毛皮是浅褐色。因为腿短小,干起活来就慢。”
“在这方面,萨莱尔②的比奥布拉克的好。”
“先生,我一生中看见过两头漂亮的牛。第一头短腿,厚厚的前半身,饱满的臀部,大腰腿,从颈背到臀部的距离长度正合适,肩隆③的高度也标准,摸上去很肥,皮很容易剥下。第二头显出各种肥壮得得体的特征。胸部肥壮,颈子结实,腿很细,毛是白色和红色,臀部肉下垂。”
“那是科唐丹④种。”
“对,不过跟安格斯郡⑤公牛或者萨福克郡⑥公牛交配过生下的。”
① 盎司,英国重量单位,合二八·三五克。
① 法国南部一高原名。
② 法国今康塔尔省一城市。
③ 肩甲骨间隆起部分。
④ 科唐丹为法国西北部一半岛名。
⑤ 安格斯郡为英国苏格兰原郡名,产良种牛。
⑥ 萨福克郡为英国英格兰东部郡名。
“先生,信不信由你,在南方⑦有驴子竞赛。”
“驴子?”
“是驴子。我以名誉保证。最难看的驴子是最优秀的驴子。”
“这和繁殖骡子用的种母马一样,最难看的是最好的。”
“不错。普瓦图⑧的母马。大肚子,粗腿。”
“最著名的优良的种母马,是像四根柱子上面的大桶。”
“牲畜的美和人的美不一样。”
“尤其是和女人不一样。”
“说得对。”
“我呀,我喜欢女人长得漂亮。”
“我呀,我喜欢女人穿着得漂亮。”
“对,整洁,干净,打扮得整整齐齐,梳洗得漂漂亮亮。”
“外表鲜艳。一个少女,肯定是刚从珠宝商那儿出来。”
“我再来谈我的牛。我在图阿尔①的市场上看见过出售这两条牛。”
“图阿尔的市场,我知道。拉罗舍尔②的博诺家的人和马朗③的小麦商巴布家的人,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他们,他们都要上那个市场赶集的。”
旅游者和巴黎人在跟那个散发《圣经》的美国人交谈。他们的谈话也十分融洽。
“先生,”旅游者说,“这是文明世界的大体的吨数:法国七十一万六千吨,德国一百万吨,美国五百万吨,英国五百五十万吨。加上小船只的定额数,总数是一千两百九十万零四千吨,分摊在散布在地球水面上的十四万五千只船上。”
那个美国人插进来说:
“先生,有五百五十万吨的是美国。”
“我同意您的意见,”旅游者说,“您是美国人吧?”
“是的,先生。”
“那我更加同意了。”
沉默了片刻,美国传教士心想这是不是分送《圣经》的好时机。
“先生,”旅游者又说道,“这是不是真的,在美国,你们有取外号的爱好,甚至给你们所有的名人都取了外号,你们把你们的著名的密苏里①银行家托马斯·本顿②叫做‘老金条’?”
“是的,正像我们把扎卡里·泰勒③叫做‘老扎克’一样。”
“哈里森将军④叫‘老蒂珀’?对不对?还有,杰克逊将军⑤叫‘老山核桃’?”
⑦ 指法国南方。
⑧ 普瓦图,法国西部旧省名。
① 图阿尔,法国今德塞夫勒省一城市。
② 拉罗舍尔,法国西部一港口城市。
③ 马朗,法国今夏朗德滨海省一城市,位于拉罗舍尔以北不远。
① 密苏里,美国州名。
② 托马斯·本顿(1782—1858),美国国会参议员。
③ 扎卡里·泰勒(1784—1850),美国第十二任总统。
④ 哈里森(1773—1841),美国第九任总统,1811 年曾在蒂珀卡努战役中大败印第安人。
“因为杰克逊像山核桃木那样硬,因为哈里森在蒂珀卡努打败了印第安人。”
“这是你们那边的一种崇尚空谈的习俗。”
“这是我们的习俗。我们把范布伦⑥叫做‘小魔术师’,西沃德⑦,他发行了小额银行纸币,所以叫做‘小钞票’,伊利诺斯⑧的民主党参议员道格拉斯⑨,他有四英尺高,口才极好,叫做‘小巨人’。您可以从得克萨斯走到缅因⑩,您遇不到一个人说卡斯(11)这个名字,只说‘密歇根(12)大个儿’,也没有人说克莱(13)这个名字,只说‘脸上有刀疤的磨坊小伙子’。克莱是一个磨坊主的儿子。”
“我更喜欢叫克莱或者卡斯,”巴黎人说,“那要短一些。”
“那您就不懂人情世故了,我们把财政部长科尔温叫做‘赶大车的小伙计’。丹尼尔·韦伯斯特①叫‘黑皮丹’。至于温菲尔德·司科特②,他在奇珀瓦打败了英国人以后,第一个愿望就是坐下来吃顿饭,所以我们叫他做“快来一盆汤’。”
当初望见的远处的一团雾已经变大了。它现在在天边占有了大约十五度那样宽的地方。好像是天空的云,因为缺少风,落在海水上缓缓动着。几乎没有一点儿风。海面十分平静。虽然不到中午,太阳光变得暗淡了。太阳照耀着,可是不再有热气。“我看,”旅游者说,“天气要变了。”
“也许要下雨,”巴黎人说。
“或者是起雾,”美国人说。
“先生,”旅游者说,“在意大利,莫尔费塔③雨下得最少,托尔麦佐雨下得最多。”
按照海峡群岛的习惯,中午敲钟通知吃饭。愿意吃的人去吃。有几个乘客自己随身带了食物,就在甲板上快快活活地吃起来。克吕班什么也没有吃。
大家吃饭的时候,谈话继续进行。
格恩西岛人闻到了《圣经》的气息,走到美国人跟前。美国人对他说:
“您对这个海熟悉吗?”“当然熟悉,我是本地人。”
“我也是,”一个圣马洛人说。
格恩西岛人行了个礼,又说道:
⑤ 杰克逊(1767—1845),美国第七任总统。
⑥ 范布伦(1782—1862),美国第八任总统,因娴于政治权术,得“小魔术师”绰号。
⑦ 西沃德(1801—1872),美国国务卿。
⑧ 伊利诺斯,美国州名。
⑨ 道格拉斯(1813—1861),美国民主党参议员和演说家。
⑩ 缅因,美国州名。
① 丹尼尔·韦伯斯特(1782—1852),美国众议员,参议员,后任国务卿。
② 温菲尔德·司科特(1786—1866),美国将领。1814 年率领美军在奇珀瓦大败英军。
③ 莫尔费塔,意大利濒临亚得里亚海城镇。
“现在我们远离海岸,但是当我们驶近曼基埃的时候,我不喜欢遇见雾。”
美国人对圣马洛人说:
“岛上的居民与其说是沿海地方的人,还不如说更是大海上的人。”
“说得不错,我们这些海边的人只能洗坐浴。”
“曼基埃,那是什么?”美国人问。
圣马洛人回答道:
“那是一些很坏的石子。”
“此外还有格雷莱,”格恩西岛人说。
“那还用说,”圣马洛人说。
“还有索阿,”格恩西岛人又说了一句。
圣马洛人哈哈大笑,他说:
“照这么说,还有野人礁。”
“还有修道士礁,”格恩西岛人说。
“还有鸭子礁,”圣马洛人说。
“先生,”格恩西岛人彬彬有礼地又说,“您对什么问题都能回答。”
“圣马洛人,狡猾的人①。”回答了这句话后,圣马洛人眨了眨眼睛。
旅游者插进一个问题:
“我们是不是一定要穿过这些石子堆?”
“不用。我们已经把它们丢在南东南了。它们在我们后面了。”
格恩西岛人接着说:
“大的和小的礁石加在一起,格雷莱有五十七个尖顶。”“曼基埃有四十八个尖顶,”圣马洛人说。
现在谈话只在圣马洛人和格恩西岛人两个人之间进行了。“圣马洛的先生,我觉得有三处礁石您没有算进去。”“我全算进了。”
“从德雷礁到主人岛礁吗?”
“是的。”
“房子礁呢?”
“是的。”它们是在曼基埃中间的七个礁石。”“我看得出您很熟悉这些石头。”
“如果不熟悉这些石头,就不是圣马洛人了。”“听到法国人的推理真叫人高兴。”
圣马洛人也行了一个礼,说:
“野人礁有三座礁石。”
“修道士礁有两座。”
“鸭子礁有一座。”
“鸭子,单数,说明了只有一座①。”“并非如此,因为苏阿德也是单数,而它有四座礁石。”“您叫的苏阿德是什么呀?”格恩西岛人问。
“我们把你们叫做索阿的叫做苏阿德。”
“在索阿和鸭子礁当中通过可不是轻松的事。”
“只有鸟儿能够通过。”
“还有鱼。”
① 这一句原文是:“Malouin,malin。”Malouin 是圣马洛人,malin 是狡猾的人,发音接近,所以是俏皮话。
① 前面“野人”、“修道士”都是复数,“鸭子”是单数。
“不太多。在恶风险浪的时候,它们会撞到岩壁上的。”“在曼基埃有沙。”
“房子礁四周也有。”
“从泽西岛看得见八座礁石。”
“从阿泽特沙滩看出去,是这样。不是八座,是七座。”“海水退潮的时候,可以在曼基埃散步。”
“那当然,有露出在水面上的。”
“迪鲁伊怎么样?”
“迪鲁伊和曼基埃完全不同。”
“我要说的是那儿挺危险。”
“那是在格朗维尔旁边。”
“看得出,你们圣马洛人和我们一样,也热爱在这些海面上航行。”
“是的,”圣马洛人回答说,“不过有这个差别:我们说:我们有这样的习惯,而你们说:我们有这样的爱好。”
“您是一个好水手。”
“我是牛贩子。”
“谁是圣马洛的好水手?”
“絮尔古夫。”
“还有谁呀?”
“迪盖—特鲁安。”
说到这儿,那个巴黎的旅行推销商插进来说:
“迪盖—特鲁安?他被英国人捉住了。他既可爱又勇敢。他知道讨得一位年轻的英国女人的欢心。就是她打碎了他的镣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叫道:
“你喝醉了!”
四 克吕班船长显示出他全部的高尚品质
大家都转过身来。
那是船长在责备舵手。
西尔克吕班一向不称呼别人“你”①,现在对舵手唐格鲁伊这样叫喊,他准是实在发怒了,或者是非常想装出盛怒的样子。
怒气发作得及时,可以摆脱责任,有时候能推到别人身上。
站在两个明轮罩中间的指挥台上的船长,注视着舵手。他低声重复地说:“酒鬼!”老实的唐格鲁伊低着头不做声。
雾散布开来,现在几乎弥漫了半个天边。它同时在向四面八方扩散。在雾里有油滴一样的东西。雾难以觉察地越来越扩大。风慢慢地、悄悄地推动着雾。雾逐渐占据了海洋。它从西北方伸展过来,船头正朝着它。它就像一座活动的、隐隐约约的大悬崖。它又像一道墙那样在海面上给切开来。那边有一个清清楚楚的圆点,无边无际的海水在那儿进入雾中消失了。
这个入口离船还有半海里远。如果风向改变了,人们可以避免沉入雾中去,可是风向要立刻改变。半海里的距离一瞬间就缩短了,就消失了。“杜兰德号”在向前行进,雾也在向前行进。雾向船移来,船向雾迎去。
克吕班命令增加蒸汽,朝偏东方向航行。
船沿着雾走了一些时候,但是雾也始终在伸展。不过船却还是在阳光下行驶。
时间在这些很难能够成功的行动当中浪费掉了。二月里,夜晚来临得很快。
格恩西岛人仔细地看着雾。他对两个圣马洛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