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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风吹得打结绳摇晃,他把绳子下面的一头捆紧在“杜兰德号”的一根加强肋骨上。
“杜兰德号”的船身给压缩进了许多,这根框架肋骨弯曲得很利害,它系着绳子的一头,就像一只紧握的手握住一样。
剩下绳子上面的一头了。下面的一头固定了,这很好,可是在峭壁顶上,打结绳碰到平台最高处的地方,令人担心它会不会被岩石的尖锐的角渐渐磨断。
吉里雅特在留下的一堆零碎东西里寻找,找到了一些破旧的帆布片,又从一段旧缆绳里抽出几根长的粗麻线,把它们都塞进口袋里。
只要是水手,就能猜得到他是要用这些帆布碎片和一段段线去垫在尖锐的岩石上的打结绳,好使它不会被磨坏。这种做法叫做“衬垫”。
收集好碎布,他在腿上套上了腿套,在短水手服外面穿上油布上衣,在苦役犯帽上套上风帽,把羊皮的两条腿围住脖子系牢,这样全身披挂好后,他抓紧已经牢牢地挂在大多佛尔礁的腰部的绳子。他像冲锋般地爬上这座海上的阴暗的高塔。
吉里雅特虽然擦伤了手,还是轻快地爬到了平台上。
落日最后的暗淡的余辉消失了。黑夜降临海上。多佛尔礁的顶部还照着少许的微光。
吉里雅特趁着这点残余的亮光来包打结绳。他在绳子在岩石上拐弯的地方,用帆布扎了好几层,每一层都用绳子扎紧。这就好像女演员在她们的膝盖上加上护膝,在第五幕里表演垂危的痛苦和苦苦哀求好避免双膝受伤①。
衬垫的事干完了。蹲着的吉里雅特站起来。
他在用破布包打结绳的时候,有一会儿模模糊糊地听到在空中有奇怪的翅膀抖动的声音。
在傍晚的寂静里,那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蝙蝠拍打翅膀发出来的。
吉里雅特抬起了眼睛。
在他的头顶上,黄昏时候的苍白而深邃的天空中,一个很大的黑圈在打转。
在一些古老的图画上,人们看见过圣徒的头上就有这样的圈①,只是那是金色的,背景阴暗,现在的是衬着明亮的背景,黑糊糊的。再没有别的比这更奇特的了,就像是大多佛尔礁在黑夜中的光轮。
这个黑圈靠近了吉里雅特,接着又离远,同时,它先缩得小小的,接着又变大了。
这是军舰鸟,鸬鹚,各种海鸥,一大群受惊的海鸟。
也许大多佛尔礁原来是它们的客店,它们是飞来睡觉的。吉里雅特占了其中的一个房间。这个不速之客使它们不安。
有一个人在这儿,这可是它们从未见过的。
这种显得惊慌失措的飞行持续了好些时候。
它们仿佛在等待吉里雅特离开。
吉里雅特目光随着它们,同时茫然地沉思着。
这圈盘旋飞行的东西终于下了决心,黑圈忽然螺旋形地散开。这一大群海鸟向礁石另一头的人岩猛扑下去。
它们好像在那里讨论商议。吉里雅特躺在花岗岩形成的剑鞘里,用一块石头当枕头枕着面颊,长久地听着那些鸟一只接一只地说话,每只鸟挨到都叫上几声。
后来它们全都不做声,全都睡着了。鸟睡在它们的岩石上,吉里雅特睡在他的岩石上。
① 欧洲戏剧有些会在第五幕出现高潮,女主人公在这一幕中病危或请求男方宽恕等。
① 在圣像的头部,或者身体周围有这样的光环,也叫光轮。
① 拉丁文,意为:不祥之鸟。出自维吉尔的《农事诗》。维吉尔(公元前70— 前19),古罗马诗人,代表作为史诗《埃涅阿斯纪》。《农事诗》是他的第二部重要作品,共四卷。
八 IMPORTUNAEQUE VOLUCRES
吉里雅特睡得很香甜,可是他觉得冷,不时地被冷醒过来。他很自然地把脚放到洞的深处,头睡在洞口。他事先没有注意到把他的床上的许许多多的碎石块拿走,它们锋利得使他不能好好睡觉。
他不时地略微张开一下眼睛。
在有些时候,他听见一些低沉的爆炸声。那是上涨的海水涌进了礁石的洞穴,发出了像炮击似的响声。
他待的这个环境,总是出现奇异的幻象。吉里雅特的周围有怪物走来走去。黑夜的恐怖又增添了吓人的气氛。他觉得自己陷入了虚幻。他想:“我在做梦。”
后来他又睡着了,他在梦里又回到了路头小屋,布拉韦,圣桑普森。他听见黛吕舍特在唱歌。他在现实中。当他睡着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清醒着,活着,等他醒来以后,他却以为自己在睡梦里。
他从此以后确实是在梦中了。
将近半夜时分,天空响起一阵很响的嘈杂声。吉里雅特虽然睡得正酣,还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或许是起风了。
有一次,他冷得发抖,惊醒了过来。他的眼睛张得比以前大一些。
在天顶有大块大块的乌云。月亮在逃奔,一颗很大的星在后面追赶它。
吉里雅特的头脑里充满了各种梦。梦越来越多,使黑夜里的凶恶的景象变得更复杂了。
黎明的时候,他冻僵了,可是依旧睡得很沉。
曙光突然出现,使他从睡梦中猛醒,再睡下去也许有危险。他的凹室面对着升起的太阳。
吉里雅特打了个呵欠,伸展了四肢,从洞里爬出来。
他睡得太熟,所以他一开始还不很清醒。
渐渐地他恢复了对现实的知觉,于是他嚷道:“咱们吃早饭吧!”
海上风平浪静,天气寒冷晴朗,天空不再有一片云,黑夜将天际扫除得干干净净,太阳光辉灿烂地升起。是第二个美好的日子开始了。吉里雅特心头充满喜悦。
他脱掉油布上衣和腿套,把它们用羊皮卷好,有毛的一面在里面,再用一根没有涂焦油的绳子系牢,推到洞底,以防兴许下雨会打湿。
接着,他整理他的床铺,就是把那些小石块拿走。
床铺理好,他顺着绳子滑到“杜兰德号”的甲板上,跑到他藏放食物的篮子的洞那儿。
篮子不在了。它放在离洞口太近,夜里的风把它吹起来,吹到了海里。
这件事说明了要处处提防。
想必风是怀有某种恶意,存心来这儿寻找这只篮子。
这是战争的开始。吉里雅特心里明白了。
一个人和性情粗暴的海洋来往,就很难不把风看作是某一个人,把岩石看作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吉里雅特只剩下了饼干和黑麦面粉,另外的食物仅能靠贝壳类动物了,那是逃到人岩的饿得半死的遇难的人用来维持生命的。
捕鱼是想都不应该想的。鱼最讨厌碰撞,所以总避开岩礁。鱼篓和拖网在暗礁当中都毫无用处,石头尖正好戳破它们。
吉里雅特吃了几只帽贝当早饭,是他从岩石上挺费劲地挖下来的,差一点儿把他的刀都弄断了。
他在吃这顿粗劣的便餐时候,听到海上响起一阵奇怪的喧闹声。他向那边望去。
原来是一大群海鸥向一些低低的岩石中的一块冲下去。它们扑着翅膀,你推我挤,叫着喊着,都乱哄哄地挤在同一个地方。这伙尖嘴利爪的鸟在争夺什么东西。
这样东西就是吉里雅特的篮子。
这只篮子被风吹到岩石的一个尖顶上,裂开了。鸟都急忙飞来。它们嘴里衔走了各样的碎片。吉里雅特远远看去,认出了是他的熏牛肉和鱼干。
轮到鸟进行反击了。它们也要报复。吉里雅特占据了它们的住所,它们就抢走他的食物。
九 利用礁石的方法
一个星期过去了。
虽然是在雨季,却没有下雨,因此吉里雅特万分高兴。
此外,他在做的事,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超出了人的力量的。成功的希望是那样渺茫,任何尝试都像是疯子的行动。
一件件紧紧接着要做的事都充满困难和危险。没有任何事像现在这样,刚一开始就看到很难完成。每一个开端都遇到了阻力。人们走的第一步便显得那样无情。人们接触到的困难像荆棘一样刺人。
吉里雅特立刻要考虑到重重障碍。
从已经陷进岩石间四分之三的破船中取出“杜兰德号”的机器,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点,进行这样的拯救工作,要希望可能成功似乎应该有一大群人才行,而吉里雅特却是单身一人。应该有做木工活和装卸机器的所有工具,而吉里雅特却只有一把锯子,一把斧头,一把凿子,还有一把锤子,应该有一个好工场和一个好木棚,而吉里雅特连屋顶也没有。应该有粮食和食物,而吉里雅特甚至没有面包吃。
谁要是在这第一个星期看见吉里雅特在礁石上干活,不会懂得他想做什么。他仿佛不再想到“杜兰德号”,也不再想到两座多佛尔礁。他只关心在岩礁上有些什么。他好像一心在找破船残留的碎片。他利用低潮的时候,在暗礁上寻找船只失事后落到那儿的东西。他一块岩石一块岩石走过去,捡取海水抛在它们上面的破帆的碎片,一段段绳子,铁片,破碎的护墙板,被打穿的船壳板,断掉的桅桁,这儿有一根梁,那儿有一根链条,再那边有一个滑轮。
他同时在仔细察看礁石上所有凹凸的地方。吉里雅特大为失望,没有哪儿是可以让他栖身的。夜里他睡在大多佛尔礁顶上的石块堆中间感到太冷,他希望找到一个较好的像屋顶楼一样的住处。
有两个凹进的洞相当宽阔,虽然里面天生的岩石地面几乎处处都歪斜不平,可是人还是能够站直身子,走来走去。风雨会任意入侵,然而涨得最高的潮水却漫不到那儿。它们就在小多佛尔礁旁边,随时都可以去。吉里雅特决定一个用来做仓库,另一个做打铁作坊。
他用他能够拾拢的所有的横帆上端的和上后角的系索,把破船上残留的零碎东西包起来,碎片之类扎成捆,帆布之类扎成包。他仔细地捆牢它们。随着潮水上涨,这些小包会浮起来,给拖着穿过礁石,到达他的仓库。他在岩石的一个窟窿里找到了一根竖桅的绳子,用它甚至可以拖粗大的木材。他用同样的法子从海里拉出来许多段分散在岩礁上的链子。
吉里雅特在干这些艰苦的活的时候,显得惊人的顽强。他想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他这种蚂蚁般的毅力。
到一星期结束的时候,吉里雅特在这个花岗石的库房里把那些暴风雨后剩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得有条不紊。一个角落里放系帆索,另一个角落放下后角索,帆角索不和吊索混在一起。桁桅连接用滑环依照上面的孔眼多少放。从碎掉的锚的环上小心拆下的外包绳给卷成一束一束。失去滑轮的单眼滑车和复滑车分开摆。系索栓,导索木环,止动索,收帆索,开口滑车,短索,缺口滑车,滑车索,制缆索,系桁铁箍,掣索,张帆杆,只要没有完全被这场灾难毁得变了形,都分别在不同的地方隔开放齐。所有的木架,横梁,木柱,支柱,桅顶,舷窗盖,鱼尾板,联固列板,全另外堆放。每次只要可能,就将嵌合的干舷的碎木片互相套起来。缩帆的短绳和卷链绳的短绳没有半点混淆,吊索和拖缆,后支索的滑轮和光缆索的滑轮,船壳列板的碎片和舷侧顶列板的碎片都分得清清楚楚。有一个角落特地留给“杜兰德号”的支撑住桅楼的侧支索和连接索的一部分缆绳。每件破损的东西都有它的位置。遭难的船只上剩下来的东西都分了类,贴了标签,放在那儿。那真有点像存放乱七八糟的杂物的仓库。
用一些大石头压住一面支索帆,将它盖在可能给雨打坏的东西上面,虽然这面帆上明明有一个大洞。
尽管“杜兰德号”的船头已经碎了,吉里雅特还是救出了两根吊杆和上面的三只滑车轮。
他重新找到船头的斜桅,他费了很大的劲解开它的紧固索,它们绕得太紧了,因为平时总是在干燥的天气里用绞盘绕上去的。然而吉里雅特终于把它们解了下来,这些粗绳索会对他十分有用。
他也拾到了一只小锚,它钩在浅滩的一个洞里,海水退潮,它才露出来。
他在原来唐格鲁伊的房间里发现一支粉笔,他小心地藏好。以后也许要画一些记号。
一只救火用的皮水桶和几只木桶都相当完好,有了它们,干活的用具就全齐了。
“杜兰德号”上留下的煤全搬到了仓库里。
忙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收拾好破船上的这些东西,礁石上给清理干净了,“杜兰德号”减轻了载重。在这只遇难的船上除掉机器,什么也没有了。
和船尾连着的船头的一片舷侧,对船的骨架不会带来麻烦。它被岩石凸起的地方支撑住,吊在那儿,没有摇摆。况且它又大又宽,重得无法拖,而且就是能拖来也会把仓库塞满。这块舷侧板样子像一只木筏。
吉里雅特只好让它待在原处。
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