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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出生在这个堂区,我在记事簿上查对了她的出生日期。莱希埃里小姐到了成年岁数,可以自主。还有,她的叔叔,也是她唯一的家属已经同意她这样做。您想立即举行婚礼,因为您就要动身,这一点我理解,可是由于这个婚礼是一个教区长的婚礼,因此我原来希望稍许将它办得隆重一些。为了使您满意,我会尽力从简。主要的部分能够立即完成。证书已经拟好,就在这本记事簿里面,只要填进姓名便成了。根据法律和习俗的说法,婚礼在登记以后可以立刻举行。规定需要的对结婚许可证的申请已经合乎手续地办妥。我做主稍稍违反了一点规定,因为申请结婚要在七天以前预先登记,不过由于您马上要动身,事实有此必要,我不得不变通一下。好吧,我就给你们举行婚礼。我的福音传教士是新郎的证人,至于新娘的证人……”
教长转过头去对吉里雅特望。
吉里雅特点点头。
“这够了,”教长说。
埃比尼泽一直站着没有动。黛吕舍特愣住了,高兴得快发狂了。
教长继续说道:
“尽管如此,现在还是有一个障碍。”
黛吕舍特不安地动了一下。
教长又说下去:
“在这儿出席的梅斯莱希埃里的代表,这个代表替你们申请了结婚许可证,并且在记事簿的申请栏里签了字,”教长用左手的大拇指指了指吉里雅特,避免说出这个普普通通的名字,“梅斯莱希埃里的代表今天早上对我说梅斯莱希埃里因为太忙,不能亲自来了,他希望婚礼立刻举行。这个要求是口头表示的,所以不够。因为结婚许可证已经发给,我又自主违反了一些规定,我不能做得太过分,不去问问梅斯莱希埃里的意见,除非有人将他的亲笔签字拿给我看。不管我有多大的好意,我不会听了别人对我重述的一句话就感到满足。我需要某件书面的东西。”
“这没有什么困难,”吉里雅特说。
他交给教长一张纸。
教长接过这张纸,一眼扫视了一遍,好像跳过了无疑是没有用的几行,然后高声念道:
“去教长那儿取许可证。我希望婚礼尽快举行。最好是立即举行。”
他将这张纸放到桌子上,继续说:
“签字人莱希埃里。如果来当面对我说,就显得更尊敬一些。可是
既然是和一位同事有关的事,我也不要求太高了。”
埃比尼泽又看了一眼吉里雅特。人与人的心灵有时是会沟通的。埃
比尼泽感觉到这是一个欺骗行为,他却没有勇气揭穿它,也许他甚至根
本没有想到这样做。或许是他对已经隐约看见的一种潜在的英雄气概甘心顺从,或者是意外降临的幸福使他晕头转向,他半句话也不说。
教长拿起羽笔,靠了教堂执事的帮助,填好了记事簿里写了字的一页上的空白,接着他直起身子,向埃比尼泽和黛吕舍特做了一个手势,招呼他们走到桌子跟前来。
婚礼开始了。
这是一个奇妙的时刻。
埃比尼泽和黛吕舍特并肩站在牧师面前。凡是做过结婚的梦的人都会有他们此刻的感受。
吉里雅特站在距离比较远的地方,在柱子的阴影里。
这天早晨黛吕舍特起床的时候,她感到绝望,心里想的是棺材和裹尸布,因此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这个服丧的想法对婚礼倒很相配。
白色的袍裙立刻成了未婚妻的服装。死亡也成了订婚仪式。
黛吕舍特的脸上发出了喜悦的光辉。她从来也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漂亮。黛吕舍特有一个缺点,便是她也许过于漂亮,而不是太俊俏。她的美丽犯的错误是优雅过度造成的,如果能说是错误的话。黛吕舍特在宁静的时候,也就是说远离热情和痛苦的时候,特别可爱,我们曾经指出过这一点。娇媚的少女容貌改变以后,成了理想的处女。黛吕舍特经受了爱情和痛苦的磨练,请原谅我们这样说,已经越来越成熟。她和以前一样单纯,但是神态更加庄重,她依旧那样鲜艳,但是散发出更多的芳香。她好像原来是雏菊,现在变成了百合花。
她的两颊还有着点点微湿的泪痕。在她的微笑的深处也许还留着一滴泪珠。干掉的眼泪隐隐可见,是幸福的无比美妙的饰物。
站在桌子边上的教长将一只手指按在打开的《圣经》上面,高声问道:
“有谁反对吗?”
没有人回答。
“阿门,”教长说。
埃比尼泽和黛吕舍特向雅克曼·埃罗德教士走过去一步。
教长又说道:
“若埃·埃比尼泽·考德雷,你愿意这个女人做你的妻子吗?”
埃比尼泽回答道:
“我愿意。”
教长又问:
“杜兰德·黛吕舍特·莱希特里,你愿意这个男人做你的丈夫吗?”
黛吕舍特因为心里装满了太多的喜悦,仿佛一盏灯装满了太多的油一样,内心反而感到十分痛苦起来,她不是清楚地宣称而是喃喃地说:
“我愿意。”
这时候,按照圣公会的完美的结婚仪式,教长向四周望了望,在教堂的微弱的光线里,提了这样一个庄严的问题:
“谁将这个女人给了这个男人?”
“我,”吉里雅特说。
一阵寂静。埃比尼泽和黛吕舍特都感觉到在他们的喜悦里有种难以形容的、模模糊糊的压抑。
教长把黛吕舍特的右手放到埃比尼泽的右手里。埃比尼泽对黛吕舍特说:
“黛吕舍特,我娶你做妻子,今后无论你是顺境还是逆境,富有还是贫穷,有病还是健康,我都爱你,顺从你,直到死去的一天,我向你发誓。”
教长把埃比尼泽的右手放到黛吕舍特的右手里。黛吕舍特对埃比尼泽说:
“埃比尼泽,我要你成为我的丈夫,今后无论你是顺境还是逆境,富有还是贫穷,有病还是健康,我都爱你,顺从你,直到死去的一天,我向你发誓。”
教长又说道:“戒指在哪儿?”
这可没有预料到。埃比尼泽被突然难住了,他没有戒指。吉里雅特取下他戴在小拇指上的金戒指,递给教长。也许这就是那天早上在“商业走廊”的首饰商那儿买来的那只“结婚”戒指。
教长把戒指放在《圣经》上,然后交给埃比尼泽。埃比尼泽拿起黛吕舍特颤动的、纤巧的左手,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说:
“凭这只戒指,我娶你为妻子。”
“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教长说。
“但愿是如此,”福音传教士说。
教长抬高了嗓门说:
“你们是夫妻了。”
“但愿如此,”福音传教士说。
教长又说:
“让我们祈祷吧。”
埃比尼泽和黛吕舍特向桌子转过身来,一起跪下。吉里雅特站着,低下了头。
他们跪在上帝前面,他被命运压得弯下了身子。
四 “送给你的妻子,当你结婚的时候”
他们走出教堂的时候,看到“克什米尔号”已经准备起航。“你们正好赶得上,”吉里雅特说。
他们又走上去哈夫雷特的小路。
他们两人走在前面,吉里雅特现在跟在后面。
这是两个梦游者。他们仍旧在迷惑当中,只不过是改变了迷惑的内容。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毫无意识地匆匆忙忙走着,他们不再记得起任何事物的存在,他们彼此感觉到得到了对方,他们却不能将两个思想联系在一起。人们在心醉神迷的时候不能思索,和在激流中不能游泳一样。他们从四周的黑暗中突然降落到欢乐的尼亚加拉瀑布①里。他们简直像进了天堂一样。他们没有交谈,而两人的心却向对方倾诉着许许多多事情。黛吕舍特把埃比尼泽的胳臂紧紧抱在胸前。
① 尼亚加拉瀑布,在北美洲,分为两段,左属加拿大,右属美国。
在他们后面的吉里雅特的脚步声不时地唤醒他们想到他在那儿。他们都深深地受到感动,可是没有说一句话。过分的激动反而会使人惊呆。
他们的激动却是甜美的,然而难以忍受。他们已经结了婚。只是他们要到以后才能理解吉里雅特的所作所为是如何完美,人们也会再看到这一点。这两个人的心里对他是热烈而又茫然地感激。黛吕舍特觉得有些事情她日后要弄清楚,目前他们只好接受现状。他们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的、果断的人的决定是不能违背的,这个人用专断的方式给他们带来了幸福。向他提问题,和他交谈,都办不到。无数的感受同时涌向他们心头。他们不知所措自然可以原谅。
意外的事情有时会像冰雹一样落下,不断打到你的头上,使人失去知觉。一些突然降临到一向生活平静的人中间的事件,立刻就会变得使那些为此痛苦或高兴的人感到无法理解。他们并不了解自身的遭遇。他们被压得粉碎却猜不出所以然。他们给戴上了王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黛吕舍特特别是这样,从不久以前开始,她精神上接连遭受到各种震动,首先是埃比尼泽出现在花园里,她惊喜得几乎昏过去,后来是一场恶梦,这个怪物竟被宣称是她的丈夫,再后来是悲伤,因为天使张开翅膀要飞走了,现在是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不过它的基础还不容易理解。那个怪物把天使送给了她,她,黛吕舍特。从极端的痛苦中竟产生了婚礼。这个吉里雅特,昨天是凶神,今天成了救星。她对一切都不了解。很明显,从早晨起,吉里雅特一心忙着的就是他们的婚事。他把什么事都办妥当了。他代表梅斯莱希埃里去见了教长,申请了结婚许可证,在规定的申请书上签了字,这样婚礼才能完成。可是黛吕舍特不了解这些,此外,即使她了解了经过,她也不会懂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表示感激,忘记了人间和生活,听任这位善良的魔鬼把他们带到天上去,她只能这样。要说清楚那时间太长了,仅仅感谢又太不够了。她在幸福的眩晕中一直沉默不语。
他们还有一点判断力,足够引导他们走路。在水底下许多地方有白色的海绵。他们的头脑正好清醒得能辨认出大海和陆地,“克什米尔号”和其它的船只。
几分钟以后,他们到了哈夫雷特。
埃比尼泽第一个上了小船。黛吕舍特正想跟着他上去,这时候她觉得她的衣袖给轻轻地拉住了。这是吉里雅特将他的一个手指按在她的袍裙的一道褶子上。
“夫人,”他说,“您没有料想到要出门。我想您也许需要里外衣服。您在‘克什米尔号’船上会找到一只箱子,那里面装的是女人用的东西。那只箱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本来是准备给我要娶的女人的。请允许我将它送给您。”
黛吕舍特从她的梦中半醒过来,向吉里雅特转过身去。吉里雅特继续说下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现在,不是要耽搁您的时间,但是,您瞧,夫人,我认为应该向您解释一下。在发生那场灾难的那一天,您坐在那间低矮的客厅里。您说了一句话。您记不起来了,这是很普通的事。不能强迫一个人记住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梅斯莱希埃里太悲伤了。的确,那是一只好船,曾经起了很大的作用。海上遇难的事传来以后,在本地引起了震动。有些事情很自然地就会被人们忘记,那不过只是一只在岩礁上撞破的船。大家不可能总是想着一件意外的事故。只是我想对您说一说的,就是当时人们说没有人会去,我去了。他们说这不可能做到,而这并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我很感谢您能再听我说一会儿。夫人,您知道,我去那儿,不是为了要冒犯您。此外,事情是很久以前开始的。我知道此刻您心里很急。如果我们有时间,如果我们谈下去,我们就会记起往事的,可是那却毫无用处了。事情要追溯到那一个下雪的日子。还有,当我走过的时候,我相信您微微地笑了。这些就能说明问题了。至于昨天,我还没有时间回家,我刚刚干完活,全身衣服破烂不堪,我叫您害怕了,您晕了过去,是我不对,谁也不能像这个样子到别人家里去。我请求您不要怨恨我。我要说的差不多都说了。您要动身了。您遇上了好天气。吹的是东风,再见了,夫人。您觉得我对您稍稍说这么几句话没有不对吧,是不是?好,这是最后一分钟了。”
“我在想那只箱子,”黛吕舍特回答道。“可是为什么不等到您结婚的时候留给您的妻子?”
“夫人,”吉里雅特说,“我大概不会结婚了。”
“这很遗憾,因为您是一个好人。谢谢您。”
黛吕舍特笑了。吉里雅特回了她一个微笑。
接着他扶着黛吕舍特上了小船。
不到一刻钟,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