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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那个青青青青又会出来跳舞?”
爹只是笑,不理会有许多人偷眼瞧着我们,亲了我一下,握紧了我手,便别过脸去继续认真给我剔鱼刺。
我都多大个人了?前世加今世,都四十好几了都。可一只手在爹手里握着呢,我只得很笨拙的用左手抓了银筷夹菜。平日里惯用了右手,这左手初用是半天也夹不上一根来,我夹得都快出汗了,爹又笑,笑得有点得意满足的伸手夺了我的银筷。
“哪,”把一块八珍香酥云梨鸡送到我嘴里,爹心情好得很。“三思,好不好吃?”
晚宴不过也就是歌舞杂耍什么的,亦如我所想的那个名字长得离谱的竹叶青出来跳了两支舞,把个殿上男女老少迷得跟啥啥似的。听着众人连声恭维什么飞天仙子,我才晓得这妖怪竟是博了个美名世人皆知了。本以为这无聊事情不过是庆到子时便罢,却不想用过了晚膳看过了表演,幽乔知竟又命人拟了考题放在一枝枝玉莲蕊里,连宫女太监都不放过的每人发了一枝。
我心里道着:这玉莲叶是上好的阳绿翡翠做的,花则是飘紫的玻璃种,上下色泽均一,通体透明,映了烛光,便好像是被洒上了一层细碎的金粉般,说不出的漂亮出尘,想来,必能卖个好价钱。
想归想,我还是分开了花叶取出正中一颗莲纸。打开一看,上面笔力刚劲的写了一个“战”。
哎,我哪会这个?去看爹,爹的那个写了个“灯”。
点了香,小太监拿了花鼓出来开始敲,一个又一个,倒很有些趣味了。我本有些乏,却听那些人做着文章诗词之类的慢慢的又来了劲。
花鼓传了十多次,每每都是从我和爹面前过,到了别人手里。有税赋,有从商,有经学,有治世,虽说有些不过是废话,但有些,却极有精辟见地,倒引起我一番心性想着花鼓传到我手里自己也吟弄两句。
那个年约三十的据说是幽乔知之妹虹公主所嫁的附马林承之刚就他的题目“川”,说了一番世事,正欲坐下,突然场中的花岗石地板像水面一要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然后变成了透亮的水面。
千里传信?
我自空气里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道术使用的朱砂味,但更重的却是妖味。
殿上无人再说话,每个人都震惊的看着水面上慢慢浮现的画面。
是郎青。
身后是高高的龙椅,有些穿了朝服手中拿着刀剑的人正来回走动着,不时,便听到有哭泣声与惨叫声从郎青那边,我们却看不到的地方短促发出。
郎青仍是一身滚了金边的黑衣,一张俊脸略笑了笑,躬身行过礼,道:“恭喜皇上,臣等幸不辱命,已借这喜庆宴一举击杀嘉和帝,擒拿其妃二十九位、子十七人、女二十二人,另有贵人、才人各百余,人数与事实相符。其中有子两位抗降,臣自作主张已经击杀。其余众人还请皇上发落。”
我听到那一声声的惨叫,心里也不禁一跳一跳,有什么东西正翻腾得厉害。
再看众臣,也个个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不知如何反应了。俱都一双眼看向高坐在上面带微笑的幽乔知。
“好,做得好。”幽乔知缓缓环视了殿内众人一眼,才对着郎青道。“留着没用,都除掉罢。记住,斩草要除根。”
我心里更是翻腾得厉害了。感觉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只能靠着爹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郎青欠了身,道声“是。臣等已经开始清理皇宫,四更前必拿下敬都。”然后脸便转向我和爹。
爹不说话,只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回头看着我,眼里担忧得很。
水镜慢慢消失,郎青在消失的前一刻,看了我一眼。眼里仍是兴味,与我不能理解的东西。
殿上,寂静半晌,突然众人爆发出欢天的笑声,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恭敬的向幽乔知行礼:“恭喜吾皇,贺喜吾皇!吾皇神机妙算,得天人相助,一统天下之日必不远矣!”
还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了,殿上的一切离我越来越远,我陷入了自己的思想里。
在前世,我也曾做过那种预兆的梦。我并不能理解我在梦里看到的东西,往往要到事情发生了,我才后知后觉。想不到,到了这世,也还是这样子没一点变化。
梦里的那些血,那堆积如山的尸骨,原来,不过是幽自内向外进攻占领西元的一个结果。
郎青。
我想起郎青的眼睛。幽,深,像锐利的刀,像尖利的牙,死死的看着对方时像盯着猎物不放的狼。郎青,事实也就是头狼。这样的妖怪,狠毒,无情,思考缜密,做事不择手段。这样的妖怪,会轻易放过那些无辜比他弱小的人类?
仍能听见那一声声惨嚎,看到血漫天飞散,残骸四处零乱……闭上眼,我慢慢把头埋进爹怀里。
原来,我梦到的那样的血,那样的红,是郎青将要恣意屠杀人类的预兆;原来,这喜庆宴,从这里,才是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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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说的小故事,是一个关于树的故事。
我的同事,今天闲聊时又与我说起了白话。这次,讲给我听的,是个关于她们那里接近院子长的一颗樟树的故事。
听她说,那颗樟树,有了好些年的历史。长得很大,要三个人合抱才能抱拢来。
好像是七几年吧,破四旧,就要把原来当成是神树的樟树给砍了。很多年轻力壮的人找来了斧头用力砍,是从两侧往里砍的。
当时,很艰难的把树从两边砍到正中只有一纸薄的些许树干,整个树像个圆锥一样的立在树根上,可那粗大的树就是不倒下来。众人便合力拿绳子套住树冠想把它拉倒,那树还是只倒一点然后又直起来。众人都觉得有些慌了,于是用了力拉。
拉了两次,树终于没能撑住,倒了下来。就在倒下的同时,那正中的原来的一纸厚的地方,往外冒出了鲜红的血。
从那以后,每到晚上,她院里的人家都会听到从那颗樟树的所在地传来女人的哭声,很凄凉。
我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只是单纯的听说了,然后单纯的把它写出来给大家看。
我记得我的母亲对我说过,以后家里若是自己有地有院子,是绝不能种樟树或柳树的。柳树招鬼,而樟树,则很容易成精。
世间的真假,或许只有自己遇到了才能断然的决定罢。下次,给大家说说关于我们这里,蛇的一些禁忌罢。
春水记于零六年二月二十日夜十一点十七分
番外七 恍若眼前……
我看着白花花的太阳把树叶都烤得蜷起来,突然的想起了七岁那年的夏天。
七岁的三思,不太喜欢穿鞋,老是前襟拉开了不停的扇扇子,怕热得很。
那天很热,刚过了晌午。
我去叫三思起身上衙门。
在门外叫三思,三思不应,我闭了气推门进去。
三思在竹板床上躺着睡得正香。
有些阳光落在他的小半身子上,照得露出大半的胸口有些刺眼的白。蒲扇被丢到了床下。三思的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子粘着几丝碎头发不服帖的乱巴在额头上。
我坐在床边,拿着蒲扇给三思扇风,细细看三思面容。
许是感觉到有风舒服了许多,三思嗯了两声往我这边贴了过来,然后窝着不动了。
他的眼睫毛很长,有点儿翘,鼻子小却很挺,不时细小的皱一下。虽然长了年岁与个头,可脸型却与小的时候一点也未变,下巴还是一种半弧的形状。嘴巴不自然的泛着病态的微紫,因为不太喝水干燥的缘故,有些地方泛白,甚至开裂了。
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看是不是需要上些药。
三思突然就张口咬住我。
我只觉得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三思温暖柔和的嘴唇咬住的我的手指那里,自骨头里往外冒出来,不用看都知道,自己下腹竟然热了起来。
我轻轻一拉,三思竟用力的咬得我手有些痛了,然后用小小的牙轻轻的来回磨我的手指。
我听到心跳得有些快了。
赶紧用力把手从他嘴里抽出来,然后把扇子塞到他怀里,自己去冲凉。
此后好几天,我都不敢看三思。
第四天,才进衙,一干人就团团把我围住了。
“伍头,你是不是有相好了?”
“是嘞是嘞,老伍啊,你还身强力壮就整天只带孩子,憋坏了吧你?”
“就是,伍头,你别怕三思这小子知道,这家伙人小鬼大,懂事得很。”
“伍头,不是我们这些弟兄说你,有相好你就直说,咱们三思可一点也不介意你娶个老婆进门。”
“什么?”
“谁说我要娶媳妇?”
“……”
“不是你说的?”
“好像是你说的吧?”
“难道没这回事?”
“哦,是三思说的。”
我气得不行,看着眼直往门口瞟去的三思。
“那个,那个,”三思挠着头,拿着大蒲扇挡住眼以下的脸。“义父这几天都要看我不看我,好像在想什么事,眉毛总是皱到一堆,我就以为,以为……”
“以为我找了个女人想娶进门来,又怕跟你说你不同意所以烦心是不是?所以你就想找刘夫子二贵他们来给我解释?嗯?”
三思很小心的点头,然后撒腿就往门外跑。
我当时手一伸就拎住他脖子。
那天,为了掩饰我心里的不知名的怒气与松了一口气,我狠狠的,抽了三思一顿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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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七岁八个月十三天。
二贵他们带了三思去吃酒。
我去办了药回来,已经是亥时,家里一片黑,竟没有三思的影子。
难道,三思出了什么事?
我急急出门去寻。
燕子楼的人说,二贵他们吃了酒听了会子说书就走了。好像是去的倚红院。
我又急忙去倚红院。
杨妈妈一见我就笑得花枝乱颤,竟亲自带路领我去找他们。
远远便听得什么唱歌的很稚嫩的声音。是三思。
推门进去,衙里的兄弟都醉得脸红脖子粗,拍着手在叫好,身上还坐着笑得脸发红的女人。
我定睛一看,三思正穿了一身小丫环的鹅黄裙子,头上插满了花,脸通红偏生还画了两坨比猴屁股还红的胭脂,一身薰臭酒气的摇摇晃晃的坐在桌子上指着一个嘴像两块扣肉皮的女人唱什么“他们说妹妹妹你真美,妹妹妹你真美,可不可以交个朋友……”
我心里有气涌了上来。上前抱了三思便走。
路上,三思还在不停的唱,我更烦,用平时从未有过的大声叫他住嘴,三思又笑了起来,等我回过神来时,脸上竟暖暖的,三思居然在亲我,亲我的脸我的嘴。
我一下子就不气了,心里软软的。
我的三思,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三思,有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就连和青青在一起时都未有过的奇怪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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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很喜欢去想从前,但从前却总是不受我控制的突然跳出来,让我不自觉陷进去。
记得那年我九岁。
是春末的时候。义父在牛头村办案拖人捎话回来说明天一早赶回来。
我想拿钱去买些酒菜回来。手往平时攒钱的衣褡里一伸,里面就一个板儿。
之前我心痛得很,义父的钱都拿去给我抓药买滋补的膳食了,他自己,天天吃的都是我吃剩的冷饭剩菜。
我看着厨房,除了八九斤米,只有四根老树枝一样的芹菜和一些辣椒,葱还黄了一大半。
这一个铜板儿能买得什么好吃的给义父?我思量再思量,好像只有用假道士和我常用的那招了——去借。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偷偷的,我借了麻麻月光溜进了城外宋老头家的地里。
白天路过时,我时常看见他家专门围了块地儿出来养鸡下蛋。
我蹑手蹑脚瓣明方向,提了菜篮子向鸡圈摸去。
才摸了两个,身子突然一轻,就被人从后面捉住脖子给提了起来。
“三思?”
“爹?”
回到家,爹板着一张脸看着我。
“义父,你……不是明天才回么?”
“你一个人在家,我终是不放心,所以赶夜回来。要是不回来,倒还不知道原来你竟不学好了。”
“我……我就是想拿几个蛋再把钱留在那算是买的。”
“买蛋做什么?吃的你不要操心,义父来办。”
“我,我想给义父补补身子,您平时都没吃,好的全都给我……”
我记得,我说了这句话,义父就不动了,呆呆的看着我,然后叫我回去睡觉。
走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