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芄兰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眼神不自在的闪了闪,微噘起红唇,“贝勒爷,你究竟是怎么了?明明说好不生气的,怎么突然间变脸了?”弹指间,他又恢复平常和煦的笑靥,“对不起,弄痛你了吗?我只是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公事明天之前要办好。”她错愕了一秒,“可是你不是累了吗?有什么要紧的公事先搁着,等休息够了再办也不迟。”“咱们都是替皇上办事的人,就算再累也得先把它办好才成,不然皇上怪罪下来有谁担得起这个责任?”玄祺捏了一下她的鼻头,咧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你也不希望我丢了这个差事对不对?别说了,快帮我更衣吧!”芄兰不情不愿的找出一套衣服,原本还打算陪他睡个回笼觉,顺便施展魅力引诱他,一旦两人有了夫妻之实,让他在她的肚子下了种,将来他想赖也赖不掉。她忿忿的跺了一下脚,暗忖,没关系,下回他绝对逃不过。
※※※小冬站在书斋的一角听候差遣,进端王府伺候贝勒爷也有两、三年了,这还是他头一遭见到遇事总是轻松应对的主子不安的模样。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不安的喀喀敲打,英挺的浓眉纠结成一团,用肚脐眼想都知道准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了。“奴才去给贝勒爷沏壶茶来——”小冬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沏壶好茶让主子消消火、定定神。玄祺眼睑半掩,沉喝道:“小冬!”
“喳,奴才在这儿。”他赶忙折回来听命。
“二少福晋早上回来时,你可见着了?”他问。
小冬躬身哈腰,“回贝勒爷的话,二少福晋一回到王府,奴才们正忙着把贝勒爷的东西送进暖香苑,刚好和二少福晋打了个照面。”“当时你可曾觉得二少福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譬如她可有跟你们说了些什么话?”“嗯……没什么不对劲呀!”小冬歪着头左思右想,“二少福晋当时间奴才们在干什么?问完就进了房里,然后奴才就只听见二少福晋和包嬷嬷两个人的说话声和笑声,只不过奴才不敢听得太仔细,所以不清楚她们说了些什么。”他霍地从座椅上站起,“立刻备马!我要上醇郡王府。”
※※※“大哥,怎么办?她会不会死掉?”小男孩惊惧的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瞧她流了那么多血,背后又被刺了一个洞,恐怕随时都会断气。“我也不知道,这附近没有大夫,只有上回治我的腿伤时用剩下的药,不晓得有没有用?”说话的少年这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尽量眼不斜视的在伤者裸露的背部上药包扎,抬起手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喂!姑娘,你不能死,你要撑下去,你听见我说的话了没?”床上的人仍然保持昏睡状态,要不是鼻间还有极微弱的气息在,准会让人以为她早已香消玉殒了。或许是她命大,要是凶手当时知道她还没死,再补上一刀,现在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阿吉,快去端一盆冷水进来。”她的体温好高,少年扬声大叫。小男孩赤着脚跑出屋外。原来他俩就是朱四如兄弟,自从两人逃离北京城之后,因为身上盘缠不多,没办法跑得太远,只好暂时躲藏在这附近,想等风声过后再作打算,在因缘巧合之下这才救了郝青青。朱四如满肚子的疑问,他一眼就认出这受伤的女子就是跟在玄祺贝勒身边的姑娘,可是她怎么会被人杀成重伤,还险些送掉一条命?玄祺贝勒救过他们兄弟俩,所以他不能见死不放,可是要到京城里去请大夫,万一被人发现了……他绝不能冒险被抓,可是这姑娘又伤得这么重,要是太晚了只怕真的没救了,该怎么办呢?“姑娘,你千万不能死,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姑娘!”朱四如对着她大喊,希望她能听见他的话。“姑娘,你一定要撑下去——”
芄兰在今天终于如愿的踏进气派非凡的端王府,雀跃的望着矗立在眼前的豪邸巨宅,心中有说不出的兴奋,往后这儿就是她的家了。
“我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跨进这个门槛,从这一刻起,我就是端王府的二少福晋了。奶娘,马上带我到暖香苑,我已等不及想看以后要住的地方了。”她斜睨身后的包嬷嬷,觉得自己的身分比过去更高了。
“格格,咱们还是不能太掉以轻心。”包嬷嬷低声劝道:“虽然咱们知道你才是正主儿,不过,这将近一个月来住在这里的是郝青青那丫头,要是一下子改变太多,是会让人起疑的,所以咱们还是不要太招摇比较好。”
芄兰挑眉娇嗔,“我又有什么地方招摇了?”
“就是格格的态度,不要端得太高,在端王府中只有贝勒爷接纳了你,王爷他们可还没有,你把姿势摆低一点,对咱们比较有利。”
包嬷嬷也知道芄兰从小就是这么骄纵、目中无人,她会听话的收敛脾气,太阳都会打西边出来。可是好不容易计划成功了一半,总不能让它前功尽弃吧!
“摆低姿势?!”芄兰怪叫一声。
“格格,你就委屈一点,我想不需要太久的时间,等你熟悉了这儿的生活,再一步步的表现出真正的你,才不会显得过于突兀,格格——”
芄兰听不下去的打断包嬷嬷的叨念,“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该怎么做你在旁边多提醒我一点就是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是,格格请往这边走。”芄兰的配合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
不料,她们才穿过前院就碰到盛装打扮的珣梦,左右各有婢女丫鬟陪同,看来像是准备外出。芄兰眼利的认出她那身光鲜耀眼的旗装可是所费不赀,她早就想拥有几套那样的衣服了。
包嬷嬷在一旁提示,“格格,那就是珣梦格格。”“我知道,我曾经见过她一次。”不管珣梦再怎么得宠,芄兰也不容许“小姑”踩在自己头上,她假意的上前打招呼,想试试看珣梦的反应。“珣梦,你要出门吗?”
珣梦原打算把她当作透明人,视而不见的从她身边经过,不过想到二哥的交代,既然他都愿意接纳她这个妻子,为了不伤害兄妹感情,她得努力做到化敌为友。
“是啊!太后宣我进宫陪她。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我还以为你傍晚才会到。”
太好了!她居然一点都没发觉异样,那表示自己扮得很成功。
芄兰妩媚一笑,“因为我现在是人家的媳妇儿,要是在娘家待太久会让人说话,我可不想丢了贝勒爷的脸,也不想惹王爷生气。”
“你能这么想最好,二哥今晚值宿,明天中午才会回来,他要你好好休息,晚上不用等他了。就这样,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宫里派来的轿子还在外头候着,可不能要他们等太久。
包嬷嬷见顺利的瞒过了珣梦,信心大增。“格格,她根本没发觉不对劲,显然已被咱们给骗过了。再来就是王爷和福晋,他们很少和那丫头面对面的说话,要对付他们很简单,难对付的就只剩下贝勒爷,只要通过他那一关,咱们就再也不怕被识破了。”
“他明天才回来,咱们有的是时间想法子应付他。”她遥望见长廊另一端的华丽院落,美目贪婪得瞪得老大。“哇!那儿就是暖香苑吗?比我原先住的地方还大、还美,端王府不愧是端王府,果然是不同凡响。”
“嘘!格格,你要自制一点。”四周全是端王府的耳目,可不能因一时得意而露出马脚。
芄兰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兴冲冲的往里头跑。池畔上高雅的凉亭、曲折的回廊及蜿蜒至林间的羊肠小径,还有华美舒适的楼宇,所有的东西全都是她一个人的,她将成为这儿的主人。
“呵!太完美了,奶娘,我好喜欢这个地方。”不久的将来,她还要成为整个端王府的女主人。
包嬷嬷笑着附和,“很高兴格格喜欢,屋里还有呢!”
“还有?”她乐得合不拢嘴,三步并两步的冲进房间,却见花厅的地上一团乱,几名仆役正忙着整理几口大箱子里头的东西。“这是干什么?”
“二少福晋吉祥!”家仆们连忙跪了一地,齐声叫道。
“让我来间。”包嬷嬷轻碰一下她的手,用眼神表示。“小冬,这是怎么回事?这箱子里的东西又是谁的?”
“这些都是贝勒爷最宝贝的书本和一些衣服,是贝勒爷今天出门前吩咐奴才搬到暖香苑来的。”他据实禀告。
原来他是伺候贝勒爷的小童仆,芄兰明白包嬷嬷的用意。
“你的意思是说,贝勒爷要搬进暖香苑来住了是不是?”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小冬躬着身说:“回二少福晋的话,贝勒爷的确是这么打算。”
芄兰和包嬷嬷互觑一眼,同时露出胜利的笑容。
“好了,你们继续整理吧!”她摇曳生姿的晃进内室,确定外头的人听不见,这才笑得花枝乱颤,“奶娘,咱们的计划又跨前了一大步,贝勒爷愿意搬进新房,这代表他承认了我这个妻子。”
“恭喜格格。”包嬷嬷适时的奉承。
芄兰走得脚有些酸了,往梳妆台前一坐,跷起腿儿打量房中的景致。
“嗯——这儿似乎还缺了点什么,改明儿个要贝勒爷请人送一些美丽的饰品过来,将房里妆点得灿烂贵气些,这才能衬托出我的身分。”
包嬷嬷不得不再度提醒她,“格格,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好了,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不要再啰哩叭唆的行不行?”她烦躁的哼气,眼角瞥见一只红桧木制的精美珠宝盒。“咦!这是什么?”
她掀开盒盖,盒内装的不外是翡翠簪子、玛瑙手镯,还有珍珠项链、耳饰,另外还有好几只镶着斗大珠宝的戒指,金光闪闪,眩目得令人睁不开眼。
“这是——天哪!”芄兰赞叹得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又大又晶莹的珍珠,我真是嫁对人了。”她把珠宝盒里所有的东西全往身上戴,直到全身珠光宝气为止。
“这些都是贝勒爷送给那丫头的礼物,不过,还有几样上回贝子爷来硬是把它们给要走了。”包嬷嬷说。
芄兰愤怒的责备她,“你怎么让他拿走了?那些可全都是我的东西。”
“我也没办法,贝子爷跑来这儿闹,我担心他会坏事,只好自作主张的先拿几件东西给他。”她被骂得很无辜。
“这事我非要跟阿玛说不可,他成天无所事事,只晓得赌钱,总有一天会把命给赌掉。”有那种大哥,她自己都感到羞耻。
“格格,这事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应付明天的事,据我这一个月的观察,贝勒爷喜欢郝青青那丫头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那副可怜相,所以格格也要装得楚楚可怜的,男人大半都吃这一套。”
芄兰蹙了蹙眉心,“要我装可怜?”
包嬷嬷献计的说:“不错,我的好格格,你可不要在贝勒爷面前太豪放,千万要记住这一点,要装得像个娇弱的小女人,时时需要男人保护,然后动不动就脸红一下,准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是吗?这还不容易,奶娘,明天就看我的吧!我就不信会输给那死丫头。”芄兰忽地想到一件事,“对了,阿玛打算怎么处理那死丫头的事?”
包嬷嬷阴沉的笑说:“格格放心,当然是永除后患了。”
“等她一死,咱们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呵——”
※※※马车在扬起的黄色尘土中,颠颠簸簸的驶出城门,朝江南的方向前进。郝青青轻掀起帘子的一角,遥睇着即将从眼前消失的北京城,只能将手指放在口中咬住,以防自己悲切得哀鸣出来。
“驾!”车夫在前座熟练的挥动手上的缰绳。
途经一处凹洞,马车剧烈的晃动,险些将她甩飞了出去,郝青青抓紧手边足以扶撑的东西,就是不肯坐回篷车内。
贝勒爷,你自己要保重,青青不能再伺候你了。
永别了——
狂流不止的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了,郝青青再也压抑不住的跪倒,将身子蜷缩成球状,小小的肩头急剧的抖动,惨烈的哭声在篷车内回荡。
直到最后泪干了、哭声也哑了,郝青青才抽搐着直起身,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核桃,她用袖口擦了一下脸,情绪总算稍微稳定下来了。
掏出随身携带的荷包揣在胸口,里头装有一百两银子,她终于可以回家和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团聚,今年也可以过个好年了。
当她回过神来,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了,从帘缝中往外瞄一眼,车夫也不见了。
郝青青纳闷的爬出来,同两旁的草丛叫道:“车夫大哥、车夫大哥”也许是跑去“方便”了也不一定,再等一下好了,郝青青在心里这么想,便坐在马车的驾驶座上等。
四周人烟稀少,又迟迟不见车夫人影,她不禁着急的跳下马车,想到附近我找看。
只是她才一转身,就看见有人朝自己走过来,郝青青还以为是车夫,待看清楚来人,才发现是个陌生人,于是心生警觉的退后一步。
“你有什么事吗?”她大声喝道,好替自己壮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