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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的肌肤之上,落满了淤青与伤痕,一处一处,连同那些剥鳞的印记,布满了小小的身躯。
一日,复一日,直至那些人倦了累了乏了,这才一个一个四散而去。
青痕已经记不起过去了几个昼夜,枝头的树叶渐渐又黄了呢,紧接着,又是白雪皑皑的冬季。
远近的山峦,仿佛是一夕之间白头,山一程,水一程,眼看着,又是一年的春江水平。
我轻轻自那条飘满落花的江水间探出小脸,眼前,月华如银,江水如练,江岸上,一树一树的梨蕊正开满枝桠,一簇一簇,仿似九天之上的云朵。
我一眨不眨地望着自个面前那一只随波逐流的画舫,夜风中,几只暗红的灯笼正高
悬在船舱的四角,映照着船身之下暗沉的波光。
忽然间,我分明听见那道半掩的轩窗内,竟也传出了女子的笑语呢。一阵一阵扑鼻的酒糟之香,和着那些梨蕊的甜香,随风而过。
此情此景,青痕何其熟悉。
我蓦地一个激灵,急急摆下鱼尾,一头扎入江水中,几下游到近前。
一点一点,再自水下探出脑袋,小手轻轻攀住船舷,蹑手蹑脚,支起小小的身子往船舱内张望着,生怕惊动了舱内的行船之人。
第十九章 我是张瑞文
2011年01月22日02:08
波涛起伏,船身也随之摇晃,我几乎就要爬上了甲板,一双眼眸瞪得再溜圆不过。
才看到一角白色的袍衫和身形,我就已然绝望地松了支撑的小手,攀在那湿漉漉的木板之上,将自个的小脸埋在臂弯内。
许久许久,直到耳畔又传来一阵笑语。
我蓦地竖起脑袋,忙不迭地翘首再往窗内瞧去,但只见——那张凌乱的软榻之上半躺着的家伙果真是张瑞文呢。
一身雪白的衣衫,发丝散乱在身前,似笑非笑,醉眼迷离地望着怀内的女子,任凭她将指尖的酒杯徐徐倾注在他的衣襟内。
此刻,她与他的身子正紧紧贴合在一起,时而私语,时而高声,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绯红的笑意,将一壶酒泼得四处都是。
我呆呆望着他们,一时间,竟忘了身下的行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随着水波一路往下,五步,十步,直至数十步之遥。
我猛然间惊醒过来,一头钻进滚滚不息的江水中,奋力往前追着。
待到爬上船去,甚至等不及身上的衣衫变干,一面捻动指尖,一面低头默念着咒语,顾不得身下才刚变出的那一双大足,忍着一步一步难耐的痛楚,扶住船身,一把推开面前的舱门。
他怀内的女子应声抬起笑脸,伏在他身上向我问道:“你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妖孽?懂不懂得规矩,没看见人家正在行好事么?!”
我理也不理她呢,只当没听见她问我,皱紧小脸,只盯着她身下的张瑞文。
他先是愣了一下,张大嘴巴瞧着我,再用力揉下眼睫,似是不敢相信自个的眼睛。忽然,用力推开他面前的那名女子,自榻上猛地坐直身子,口中低低道:“你是青痕?”
“你……果真是青痕么?”
我歪过脑袋,小脸上满是戒备之色,却不应。小手在衣袖内紧紧攥着,指尖的鱼筋呼之欲出。
他身后的女子犹在娇声抱怨着:“张先——”
他头也不回,一掌挥落她的身子,衣袖翻飞,只闻几声惨呼,眼前那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已然被他硬生生从榻上扔出窗外,应声坠入江内。
他低头望住我,那一张俊俏的容颜之上,现出一抹最是苦涩不过的笑意,朝我轻声道:“我是张瑞文,青痕不认识我了?”
“青痕是不想理我?”
我昂起小脸,一副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怒目相向。
你即便化成灰,青痕都认得你呢。
只不过我不想开口而已。
自从那一日之后,青痕去过那么多水泊,却再也不曾开口讲过一句话。
“我知道你恨我。”
“我知道你们都恨我。”
“你恨我,绮霞也恨我,你们都恨我。”
“你们,都恨一个叫张瑞文的人,可惜他早已经死了。他虽然成了仙,可是他的心和你们一样,早已经死了。”
“青痕,你知道我今日看见你,心内有多高兴吗?”
“老天终于肯长眼,让我再看见你了。”
“青痕,你可以原谅我么?”
我气得满脸通红,不容他再开口,已然挥出掌心内的粉色鱼筋,夹着那道小小的电光,径直奔他而去。
我以为他会还手,可是他竟然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身形不过踉跄了一下,生生接住我挥出的法力,任凭我用鱼筋一道接着一道紧紧缚住他的身子,丝毫不曾还手。
“青痕,你可以原谅我么?”
话音还未落,两行清泪已然顺着他的眼角缓缓坠落,他居然恬不知耻地当着我的面哭了呢。
第二十章 自知
2011年01月22日02:18
我冷着眉目,一眨不眨地仰头瞧着他,一点一点收紧着手内的鱼筋,恨不能即刻就勒死他。
“青痕知道我有多想再遇见你么?我去找过你许多次,我听说你又转了世。”
“绮霞……她生前如此喜欢你,如果你肯原谅我,她如果活着,也一定会和你一样原谅我。”
“这些年,我时常想起她。有时候,我一个人回到木秋山下,坐在岸上,就好像看见她也坐在那棵老梨树下,还在那里等我。”
“世人都说神仙好,可等你真正成了仙,得了道,才会懂得个中滋味。原来仙家一个个都是寂寞的,这种寂寞,只有成仙之人才会明白。”
“你的道行愈高,活得愈久,寂寞,也随之愈长。”
“漫漫长生,寂寂永夜,仿佛永无尽头。”
“当你喜欢的那个人离你而去,而你自个还活着,非但活着,甚至还需要继续活上千年万年,你心内的苦,只有你自个知道。”
“特别是当你思念一个人愈深,就会愈觉得寂寞,当你愈想忘记一个人,就愈会觉出寂寞。越是寂寞,日子就越觉得冗长。如果仍可以像凡人一样短寿也就罢了,可是你偏偏比那些凡人多了千年万年不止的寿数,那种心内的折磨也就永无止境,好像阴魂不散,一直缠着你,直到千年万年。”
“瑞文初为仙家时也曾奇怪,为何那些仙人一个个竟连个凡人都不如,身为三界之首,竟然一个比一个更冷性薄情。原来,不是他们自个想要冷性薄情,是付不起一个‘情’字。”
“青痕懂么?”
青痕不懂呢。
我皱紧小脸,只管恶狠狠地瞧着他的动静,一颗心跳得好像小鼓一样。青痕又不笨,我才不会信你这些鬼话,当初绮霞就是信了你这些鬼话,才会被你骗得白白送了性命。
可是,他竟然哭得愈发凶了呢,一面落泪,一面哑着嗓子仍不停向我呱噪着。
“青痕知道吗?”
“我时常想,与其今日这样痛苦,还不如当初不要彼此喜欢。如果当初绮霞没有喜欢我,就不会平白枉死,如果我不曾负了她,今日也就不会这样受尽折磨。”
“青痕是不是还想杀我?”
“那一日,若不是白水自个心内的魔障想要求死,在那一刻应了你的法术,并将之放大至极限,就以你的道行,那点法力,别说是伤她,就连我,你也伤不了半根毫毛去。”
“怎么?青痕自个还不知道?”
洞开的轩窗外,风雨乍起,疾风夹着雨点,如注般打在我小小的身形之上。
他低头瞧着我,脸上笑得凄怆之极,点头应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你听着,在我的衣襟内有一只玉瓶,你把它取出来,里面,装着三粒化魂丹。别说是我,仙界的任何一个寻常仙家只需服上一粒,就可以顷刻间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我其实早就想死,只不过,我自己一直下不去手。如今借你的手也好,我死在你手上,就等于死在绮霞手上,我张瑞文这一生,也就死而无憾了。”
“你动手吧。”
“怎么,青痕不信我说的话?”
我握紧拳头,发丝叫那些扑面而至的风吹得凌乱至极,直着脖颈,冷眼斜睨着他。足下,却仍是忍不住一步一步往前小步挪着,小手一点一点伸向他的衣襟处。
你被我的鱼筋牢牢缚着呢,虽然你的道行远甚于我,可是青痕宁愿自个白白送了这一世,也决不会再轻饶了你。
我要你为绮霞偿命。
我抖抖索索地自他胸前掏进去,他的衣袋内果真有一只玉瓶呢。小手因着太过紧张,居然握不住瓶身,一个失手滚落于地,骨碌碌滚进他的脚间。
我犹疑了半日,终是矮下身子,一面昂首小心瞧着他的形容,一面探出手去,飞快地自他的袍衫一角夺过那只玉瓶,再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身,用力拔下瓶嘴。
他也在望着我呢,眼中,尚有未干的泪痕,在暗淡的烛焰之下,闪着一抹再分明不过的笑意。缓缓阖上眼目,喉内,溢出一声低低的耳语。
“绮霞。”
我举着指尖的药丸,费力地踮起双足。
才凑到他近前,但只见两行清亮的热泪,自他的眼睫之上渗出,我禁不住跟着哆嗦了一下,就好像那两道无色无味的物什重重砸在了我的脚背上。
不知为何,青痕的衣襟下也随之痛得钻心。
我着实讨厌你呢。
我一把扔了瓶身,也不管那药丸撒了一地,几下收了他身上的粉色鱼筋,头也不回地狂奔出舱外。
一面哭,一面纵身入水,将自个沉入江心深处,直至头顶之上再也瞧不见一丝亮色。
张瑞文,我讨厌你呢。
就好像……我也讨厌我自己。
青痕心内其实早就有些懂了,可是,直到方才遇见他——青痕方才瞧着自个面前的他,竟好像是瞧见我自个的模样。
妖为下,人居中,仙为上。
歧华,青痕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没心没肺自私薄情的妖孽呢。
第二十一章 创世大典
2011年01月23日19:18
一只路过的江龟慢悠悠地爬到我身边,好奇地向我探出圆乎乎的脑袋,多管闲事地问道:“鲤鱼精,你一个人躲在这礁石后面哭天抹泪的作甚?”
我原本正埋着脑袋哭得死去活来呢,可是他硬是不知趣地贴到我跟前,非但一眨不眨地歪头瞧着我哭,一面还不停地呱噪着。
“鲤鱼精,你为什么哭?”
“我不要你管!”
“我又没有管你,我不过是好奇,你一个胎毛都还没褪尽的幼齿能有多大点伤心事,值得你哭成这样?”
我心内原本就难过,此刻,更是被他气得不行,凶巴巴地抬起小脸,瞪回他道:“我讨厌我自个呢!”
他摸摸自个的光脑袋,没好气地斜我一眼道:“讨厌你自个,还有脸凶成这样?!”
他忽然又贼头贼脑地笑起来:“鲤鱼精,我在这江内已经活了上万年了,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货色,因为讨厌自个而躲在江心内哭,哭就哭吧,别人好心问你,你还有脸凶人家。”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真心悔过呢!”
“我看你是想念情郎了吧?是不是?”
“哈哈哈……”
我圆睁着一双眼眸,从那块巨大的岩石背后爬起小小的身子,连连向他泼着水花,气结道:“我也讨厌你呢!”
他哈哈大笑,迟缓地挪动着步子,一面走,一面还故意回头向我挤眉弄眼地做着怪样。
头顶之上的风雨已经停了呢,江上风平浪静,渐渐地,有一缕金色的霞光自水上射下,照在我布满伤痕的鱼尾之上。
我屏住气息,蹑手蹑脚地自水下支起身子,四下张望着周遭的动静。
天上的云卷云舒,漫天的梨云似雪,整条江水仿佛都散溢着两岸或浓或淡的香气。远近路过的那些个鸟兽们一个一个像是忙碌异常,竟没有一个低头回身瞧一眼江心中的我。
青痕有些饿了呢。
我摆下尾巴,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一双小手攀住堤岸,仰头看了半日,这才磨磨蹭蹭地挥出自个手心内的粉色物什,眼睁睁瞧着它缠住顶上最新鲜的那一枝。
那股浅淡的清香之气,和着梨蕊的甜香,顷刻间,落满了我的发丝,衣衫与周身。
歧华,你也会想念青痕么?
身下的江水如画,夹带着落花,一路迤逦而下。我垂着脖颈,独自坐在江岸边,将手中的梨蕊一朵一朵揪了往自个嘴巴内送。
一朵筋斗云徐徐堕在江对岸,两个衣着光鲜的女子从云上轻摇着碎步缓步走下,将手上的竹篮轻轻搁在岸边,取出篮内的织布在江水中漂洗着。
“十娘,你说我这块衣料在日头下漂亮么?”
“我原本想穿着它去参加创世大典,可是,我嫌它的颜色太素了些,就怕到时做成衣衫,反倒弄巧成拙。”
“那辛儿觉得我这块如何?”
“你那块好是好,就怕太艳了些。”
“颜色艳些怕什么,我就怕它不够艳呢!”
“十娘,你这回又看上谁了?”
“呸,三界中,要说俊,还有谁能俊过冥帝帝尊?!”
“嘘,住口——”
“嘻嘻。”
“十娘,我说你穿得如此招摇去轩辕山,你当真不怕?”
“我凭什么要怕?!咱们仙界的美貌女子原本就多,我就怕大典上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