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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哪一段河床有凹洞,只要带他去走一遭,保证让他下得去上不来……」
一记瞠过来的白眼让他咽一口气,啊啊啊,被怨恨了!女人真是可怕!还是
先溜为妙!
「来,小卿,陪汉叔到派出所去看看,免得那个台北小姐被你清阿姨生吞活
剥了。」
「好。」牛皮糖咕咚咕咚跳回他身旁。「心心姊,我等一下再来帮你。」
大汉陪了个笑,牵起小女孩一溜烟逃跑。
「小卿,你听汉叔的话,以後一辈子留在山上好了,不要跟外地人谈恋爱。」
「好。」
「跟他们谈恋爱既伤神又伤身哪!瞧瞧你心心姊就知道了。」
「好。」
「你乾脆嫁一个山里人,最好是咱们村子里的,汉叔再把一身的摸虾绝学传
授给他!」
「好。」
一大一小的嘻笑随著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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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应该看出破绽的,一个昏迷三年的人,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如此新的伤
口?只是他当时伤势太过沉重,等意识渐渐恢复时,外伤部分已经好得差不多,
於是错置的记忆将那些疤痕全部归类为三年前的成果。
「我真正昏迷的时间是多久?」郎云紧盯著弟弟。
「当时你受的脑部外伤非常重,有一根铁条穿进你的大脑里,老实说,没有
人以为你活得下来。」郎霈望著玻璃帷幕外的世界。「医生动了十几个小时的
手术,才把你一身的坑坑洞洞补好,接下来十几天,你一直住在加护病房里,
呈重度昏迷。由於当时的情况敏感,我们上下打点了一番,要求院方封锁消息,
不让任何人来采访你。」
「你是何时知道心心的存在?」
「约莫又隔了一个星期。」郎霈瞄他一眼。「当时一个护士告诉我,有个女
人要求见一位叫「张国强」的男人,医院的病患名单找不到这个人;她又指明,
就是在山区出车祸的驾驶人。护士想了想,唯一符合她描述的病患只有你,於
是便跑来请示我——」
郎霈犹记得在私人会客室见到叶以心的情景。
当时已经是黄昏了,会客室内只亮著一盏桌灯。他走进去,顺手按开墙上的
主灯开关,灯光大亮的刹那,凝立在窗前的女子才恍然回过神。
当他见到她那双眼,他的心头一震。
那是一双充满忧虑与哀伤的眼神,还混杂著浓郁的绝望。接著她开始说话,
低柔微哑地告诉他她是谁,询问他她丈夫在哪里,她不懂自己为何被领来此处,
尽管满心充满不安,全心全意悬系的,仍然只有她的「丈夫」。
郎霈脑中一片空白。
他机械性地丢出一堆问题,收集所有跟她「丈夫」有关的讯息,同步在脑子
里过滤咀嚼。
然後,他懂了。他不知道这名年轻女子自何时起出现在郎云生命,却明了了
她对郎云的重要性。这三年以来,勾留大哥脚步的原因便是她,郎云是为了她
停下来!
更让他惊恐不堪的是,郎云甚至不曾告诉她真实姓名。
如果这只是一场短期的韵事,他完全能了解大哥为何如此做,郎云家财万贯,
假身分可以减少日後的麻烦,而他知道之後,顶多打两声哈哈,拿点钱打发掉
她。
但是情况并非如此!
她说她是大哥的妻子,他们还正式结了婚!父亲三年前的气话突然在脑中响
起:郎云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就当他死了!连郎云自己都仿佛在证实这一
点,他用了一个新名字,成立了一个新家庭,他确实是不打算回来了!
郎霈吓到了,强烈的恐惧感几乎让他在那一刻跪地呕吐。
如果让这个女人见到郎云,他毫不意外等哥哥痊愈之後,他们两人会一起离
开,然後他们郎家继续死气沉沉,公司继续群龙无首,他的世界继续坍塌。
他的脑中浮现在另一间病房里休息的父亲。当怒气退去之後,父亲疾速苍老,
所有生机随著长子的离开而消逝。这些年来,唯一让老人家眼中出现生命力的
一刻,就是在数日前接到郎云的消息时。
於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郎云是他们的,不能让她带走!
「你要说我自私也好,邪恶也罢。我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并不存在,从此以
後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而且毫不後悔!」他毫不畏惧地
直视大哥,等著一记愤怒的拳头挥到他脸上。
「你当场给她钱,要她走?」郎云靠坐在办公桌一角,深沉的眼里出现的不
是怒气,而是疲惫。
「不。我当时甚至无法忍受多待在那个会客室一分钟,说完之後,我直接离
开,也不知道她是在何时离去的。」郎霈冷笑一声。「後来,是她自己主动找
我。」
「当时是什么情况?」半晌,郎云开口,声音冷凉,听起来极遥远。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你从昏迷中醒过来,我高兴得根本忘了她的事,这个
时候护士突然跑来,说上次那位叶小姐又来了,而且这次是指名找我。」郎霈
昂著下巴续道:「等我下楼和她见面,她自己提出要郎家给她五十万,以後便
不会再来找麻烦,於是我开了一张现金支票打发她,她一拿到钱就离开了,此
後一直不曾再出现。」
「直到四年後的现在。I 他静静接口。
「後来我们把你转回台北的疗养院,开始一系列的复健,又过了半年你的情
况才真正稳定下来。接著让我和爸爸纳闷的是,你表现得像完全不知道那三年
的存在。你的记忆一团混乱,所有前因後果全部颠倒,我曾经试著探究过,那
场引起你和爸爸决裂的争端是什么,但是爸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看著他那么
痛苦的表情,我无法狠下心来逼问。尤其爸爸发现你什么都不记得之後……」
郎霈眼眶一热,声音沙哑。「爸从来没说,但是我知道,他很感谢上帝让你不
记得——他太害怕再失去你!」
「所以你们决定让我失去我不该失去的人。」
「是的,我和爸爸决定让你和全台湾的人一样,相信自己是昏迷三年之後醒
过来。」郎霈走到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我不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如何,
但是这个女人要的只是钱!我们不同,我们是你的亲人。家里需要你,公司需
要你,这是最好的安排。」
「皆大欢喜,可不是?」郎云讽刺地挑了挑嘴角。
郎霈僵硬地等待著。等待一场天翻地覆的怨怒。
但郎云没有。
他仅是深深看弟弟一眼,然後,欠了欠身,慢慢往外头走去。
「你想去哪里?」郎霈瞪住他的背影。
「找答案。」
郎霈赶到他面前拦住他。
「如果你是要去找爸爸问清楚,我不准你去。」他不会忘记,当父亲知道长
子什么都不记得时那种解脱的表情。
无论当年促使父子俩决裂的理由是什么,那个伤口仍然太痛也太危险,他不
许任何人再去翻动它!
从大哥醒来开始,郎霈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维持整个家庭的完整,
谁都不能再破坏它,即使是哥哥。
郎云平静地看著弟弟,那双洞察的黑眸,仿佛看尽了数年缠绕著郎霈不放的
……罪恶感。
最终,他仍然一语不发,拍拍弟弟的臂膀,继续往外走。
「你又要像七年前一样,丢下一切走开?」郎霈在他背後疾声问。
这一次,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我并没有丢下一切走开,我做了让我最
放心的处置。」
「什么处置?」
「我把一切交到你手中。」
郎霈愕然。
郎云侧过头,黄昏了,阳光投入玻璃帷幕,半洒在他身上。他的脸孔一半没
在暗影里,唯有那双眼深邃无尽。
「郎霈,你已经不再是个脆弱无助的大男孩了。」
郎霈恍惚望著,眼前突然浮现另一道人影,比他大哥矮一些,娇弱一些,站
在同样的光影下,以同样的姿势,面对他。
两个影像相互重叠,印成一模一样的影子,再也分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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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美得要命!亏我们上次花一大笔钱去美国出外景,原来台湾就有
如此原始慑人的风光。」凌曼宇敬畏地打量环绕著她们的山林。
一股骄傲油然在叶以心体内升起,她指著前方的野径。「从那里下去就是一
处溪谷,再往前走半个小时左右,有一道小巧的瀑布,美到让人无法呼吸。以
後你们又要出外景的话,可以考虑来这里看看。」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好不好?」凌曼宇央求。
「好吧,但是我们一定要在五点以前回来,天黑的树林很容易让人迷路。」
叶以心屈服道。这里是她的家园,她的骄傲,她向来乐意将故乡的美炫耀给所
有人看。
「没问题,客随主便。」凌曼宇热情地微笑。
要不喜欢这位娇客实在很难,叶以心叹了口气,主动领在前头。
半个小时之後,她们抵达了目的地,凌曼宇瞪住眼前的无边美景,完全看呆
了眼。
「我想,你不是特地来清泉村看风景的吧?」
「什么……」芳客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啊啊,是,我有正事要谈,差点忘
了。」
叶以心捺下一个微笑。郎云的「女朋友」和她想像中一点都不同。很多城市
小姐一来到山城里,要不便故作娇贵,要不便扭著鼻头东嗅西嗅,露出一脸巴
不得立刻返回文明的傲慢相,凌曼宇完全没有。
事实上,她对清泉村之美甚至比做主人的更投入。如果不是那身价值不菲的
衣物,和高雅的香水味,凌曼宇看起来几乎和在地人一样安然自适。
叶以心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喜欢她——虽然这种欣赏可能只是单方面的。
「你是为了郎云而来?」
「对。」凌曼宇叹了口气。「我想起来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你时,觉得你非
常眼熟了。我们四年前见过一次,在郎云的病房里,对不对?」
「嗯。」叶以心没想到她还记得。
凌曼宇褪下平底凉鞋,小心翼翼地踩进池水边。冰冽的山泉让她打了个哆嗦,
赶快退回岸边。
「当时郎云刚移出加护病房不久,隔天就要转院回台北。郎霈父子在外头和
公关人员商量要如何发布新闻,只有我一个人看著他;我记得自己离开几分钟
去倒个水,顺便打一通电话,一回来就看到你站在郎云的病床旁边。」
四年前的那一幕重现在凌曼宇的脑海。当时她只能想,是什么事让这女孩的
神情看起来如此忧伤呢?
「那个时候郎云已经醒过来,神智却不太清楚,身体也太虚弱了;你一看到
我进来,二话不说转头就走,我甚至来不及问你的名字。」凌曼宇慢慢说著。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走错房间,现在想来,应该不只如此吧?」
「不,我没有走错房间。」她点头承认。
「你为什么转头就走?」凌曼宇好奇道。
「因为他不认得我了。」她淡淡说,投向小瀑布的眸掩上一层迷离。
「你怎么晓得?」凌曼宇有些不服气。「当时郎云刚动完脑部手术,连他自
己亲爸爸都认不得!你就没想过,等他复原得更好一些,便会想起你?」
愤慨的神情让叶以心笑了。这女人比她年长,神态却有一股孩童般的纯真。
「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她不想为自己的决定解释太多。
「如果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凌曼宇叹了口气。「我突然觉
得自己答应帮一个很蠢的忙。」
「哦?」
「心心——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得到她同样的颔首之後,凌曼宇往下说。
「我曾经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我不是指现在,而是很久很久以前……不过
这样讲也不太对,我这辈子犯的错可多了。」
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叶以心已经发现,如果不适时导引,凌家小姐说起话
来可以非常的天马行空。
「这个错和郎云有关?」她主动问。
「是的。」凌曼宇突然狡猾地望她一眼。「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当初为何这
么轻易就放弃郎云,我也决定不告诉你这个错是什么。」
「我也没想要问。」她啼笑皆非。
跟她说话真没成就感,一点胃口都吊不到。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凌曼宇穿上凉鞋,踩著猫步走回她身旁。「这整
件事像一幅拼图,你、我、郎家父子,每个人都握有拼图的一小块,除非每个
人都贡献自己的那一份,才能将它们完整地拼凑起来。」
「凌小姐,我对真相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向客人保证。
「我也是。」凌曼宇点头同意。
这个回答就真的让叶以心好奇了。「那么你的来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