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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鱼的逃亡-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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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后靠向椅背,望了望这间餐厅的摆设,黑,白和原木色简单的构图,却十分有格调,出奇的优雅高贵——

再看看自己,他一向是个并不十分注意外表的人,普通的衬衫和半旧的西装裤就是他每天的上班服——他绝不是个出众的男人。

比起钟司,他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人,叹了口气,他有些黯然地摇摇头。

这不是自卑,他自认自己是个活得十分认真的男人。即使一切的条件都只是中等,但他并未因此而瞧不起自己。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世界和生活,而他和钟司是绝对不同的。

他不会站在世界的舞台上闪耀光彩,更不会有叱咤风云的一天,他只知道脚踏实地,对于将来,他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眼前的古凯波,她的未来是个谜,将要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全然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上。

坐在这间高级餐厅里,她和四周的一切看起来如此协调——

即使身上的套装并非上万块的高级品,但她的气质,一切的一切就是那么的优雅。

她会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那种人吗?

可以放弃吗?

二人默默无语,各自食不知味地吃着眼前的食物;侍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终于送上了最后的饮料。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真想告诉他,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再去上班。

三年了,坐在那张有些斑纹的办公桌前,每天过着木然的日子,她是真的累了。

凯波叹口气,微微苦笑:“等到你找到人来接替我的工作,交接完之后吧。”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何不就从星期一开始?反正最近公司是淡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忙的。”

“就这么急着要我走?”她半开玩笑地说。

王大任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到新公司一定会有一段时间不太适应,虽然我知道钟先生一定不会让你太累,可是既然可以休息,那何不好好歇一阵子呢?”

她知道他的关心和体贴。一向如此,他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关心,仿佛天性如此似的。

办公室的同事总爱取笑他们,说王大任不曾有何时待人这般细心呵护——

而他呵护她三年。

凯波无言地点点头:“谢谢!可是你一个人要处理那么多的事,一下子忙得过来吗?”

“我会适应的,更何况我又不是永远都不再请人啊。”

感激地朝他一笑:“那我从星期一开始就算正式离职了。”

他默默地看着她,似乎有很多话没说,久久,才叹了口气:“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凯波再度点点头,居然有点不舍和不忍,毕竟是相处了三年。

可是又能如何?

他待她好,她是无以为报的。

王大任会是个很好很好的丈夫,他苦干,认真,负责,几乎所有好男人该具备的责任他都有了,但他却不是那个能触动自己心弦的那个人。

他们只能说是有缘无分吧。

走出餐厅的门口,迎面一阵夜风袭来,她微打了个颤,拉了拉衣服,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目光相遇,二人不约而同一愣——

是童天杰和一个好特别,好潇洒的女子。

“怎么啦?”王大任关心地问。

强咽下心中那股莫名苦涩的失落感,她朝他微笑:“没什么,只是优点冷,我们走吧。”

在错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不只怎么地,天竟开始飘着冷雨,似乎更冷了。

“很少看你这么失魂落魄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最近很奇怪。”郑烈替钟司倒了杯酒,闲闲地背靠在沙发上。

钟司扬扬眉,略略苦涩地笑:“彼此,彼此,你也没好我到哪里去,我们都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

“什么意思?”

“还会有什么意思?谁让你失魂落魄的你还不清楚吗?”

郑烈的眼神刹时凝重起来:“千万别告诉我是阿俐,你和她——”

“拜托你好不好,你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大叫,郁闷至极地灌了口酒:“是阿俐没错,可是我对她半点兴趣都没有,问题在于她和凯波是好朋友。”

郑烈松了口气,几乎对自己的敏感感到好笑:“她和古凯波本来就是好朋友,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一点的,为什么到现在才觉得有问题?”

“因为你的房俐华不喜欢我,而凯波又该死地要命听她的话,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每次一谈起她,我们两个就要吵架,我简直快要被她整疯了。”

“不会吧?我没听到阿俐说过你什么坏话啊。她不是藏得住秘密的人,如果她对你有什么意见我不会不知道的。”

“是吗?”他涩涩一笑:“那么为什么凯波老是阿俐长阿俐短的?好象阿俐是什么天上神仙似的,对她的话奉如圣旨。”

郑烈再度替他倒了杯酒:“你觉得你追不到凯波是阿俐从中作梗?”

“我不知道。”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夜色:“但是很难不这样想,或许是我太急了吧,总觉得凯波的心很难捉摸,一直飘忽不定,我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女人不都是这样吗?连我认为最坦直的阿俐也不例外,以为已经得到了,事实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有时候我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更不明白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郑烈耸耸肩:“我猜我们一定都是太自信了。”

“自信?”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自信?对凯波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所有能用的方法我都试过了,她就是一直维持那种若即若离的程度,不多也不少,有时候我真想——”

“真想什么?”

钟司懊恼地耙耙头发:“别问我。”

“你这次是很认真的?”

他沉默地无奈地笑笑。

怎么说认不认真?

人在一起自然会产生感情,他对凯波可以算是一见钟情似的爱情,问他认不认真,说真的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就只是很自然地想和她在一起,想见她,想和她说话,想令她开心——

这样算不算认真?

刚开始或许是有点游戏的心情,爱情谈多看多了,太认真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大家都处在不断变动的环境之中,谁能大胆地肯定明天会如何?

但越是相处,情陷得越是深——

爱情是互动的东西,单是任何一方如何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单是一方如何的认真都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知识徒增痛苦和困扰罢了。

他是陷入了什么?是长恒久的追逐戏?

或是完全没有希望的长跑?

“你说呢?你对阿俐是不是认真的?你都已经决定娶她为妻了,这就是认真吗?如果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话,那我的确没有你认真。”

“什么意思?”郑烈很有些意外地:“你并不想娶她?那只是一场游戏罗?既然只是游戏?那你苦恼些什么?你是玩游戏的高手。”

“玩游戏也是要花大把心思的。”钟司啜了口酒:“而且我并没有说我不打算娶她,只是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八字都没一撇呢。我现在就打定主意非她不娶岂不是太冒险了?现在已经没有那种笨蛋了啦。”

“怪怪,我不知道你谈恋爱居然要符合时代潮流和逻辑的。”

钟司微一挑眉地问他:“别告诉我你不是。”

“的确不是。”他耸耸肩,笑了笑:“否则我不会选择那个古怪的小女人,阿俐行事半点规矩都没有,绝不是个当妻子的好人选,可是我就是爱她。”他想了一想,接下去说:“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一起追女孩子的情形?我心目中理想的伴侣和现在的房俐华扯不上半点关系,这丝毫没有逻辑可言的。”

钟司理解地点点头:“也许我和凯波都太理智了。”

“是理智还是保护?”

他望着已空的酒杯,突然真的被这个问题问倒了。

是理智还是保护?

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完全不同的心态,它们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却是天壤之别。

郑烈再度替他斟酒,拍拍他的肩:“你追过,爱过,在一起过的女孩子不少,你应该分得出这之间的分别的;凯波和阿俐是死党没错,但是凯波是个独立自主的女人,而不是孩子,若她真的想爱,阿俐是无法撼动她分毫的。我们谈的不是什么旷古撼今的伟大爱情,这只是人的本性而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恋爱专家了?”

他爽朗地笑了笑:“从我爱上房俐华开始。”

“呆瓜,笨头,单细胞。”

凯波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对,对,对,你骂得都对,有眉宇听过什么叫物以类聚?”

“就是这样才糟糕嘛。一个人没脑细胞已经够糟了,还两个人一起没有,这简直是天大的不幸。”

“能不能请问一下这和天有什么关系?”

阿俐无辜地笑了笑:“这显示了神的制造功能有严重的问题。”

“真服了你。”凯波无奈地笑了起来:“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连这种扭曲的话也想出来。”

阿俐顽皮地笑了笑,至少这样凯波就不会再一脸呆滞了。在凯波的面前叫她扮什么小丑她都甘心,朋友嘛,谁叫她们是死党呢?

“其实也没什么,我大概是还不太适应这种悠闲的日子吧,时间太多了,难免会想东想西的。”

“是,以前每天忙翻了,当然没时间想啦,对不对?”

“阿俐,你不要老是挑我的语病好不好?”

“不这样你肯说实话?”

“哪有什么实话?”凯波轻声抗议:“心情不好还规定要有理由吗?”

“少来。”

“你要我说什么嘛?”

“说童天杰罗。”

凯波眼神一黯,但又迅速地扮起笑容,这一切动作在短短几秒钟内全落在她的眼底。她还没开口,阿俐已出声警告:“敢骗我,你就知道我怎么整你。”

“天哪!”

“别叫,只要你乖乖照实说就行了。”

凯波叹口气,无奈地:“我们之间连半点秘密都不能有吗?”

阿俐邪邪一笑,耸耸肩:“能啊,能骗倒我是你的本事,可是你说谎的技巧太差了,既然骗不到还不从实招来。”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告诉你什么。”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玩这种猜猜看的游戏?”她叹了口气:“不过如果你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这样吧。”

“我烦心的事情和童天杰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是烦工作的事?”

凯波不置可否地撇撇嘴,轻轻拧起眉:“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只觉得烦躁,也许是太久没有过这种悠闲的日子了,反而觉得无所适从吧。”

“那照你这么说我不老早就郁闷死了?成天无所事事混日子,真是我最佳的写照。”阿俐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认为你是心里有结。钟司到你公司去,你觉得很对不起王大任对不对?”

“恩。”她黯然地点点头:“他这三年来十分照顾我,可是我回报他的方式却很残忍。”

“说你是呆子,你还不承认。”阿俐朝她扮个鬼脸:“能在这种社会生存已属不易,更别说还是个经理级的人物了;钟司是厉害没错,可是你也别太小看王大任,天底下没有人会站着白白挨打的,钟司是求一时之快的人,王大任才聪明,至少他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

“什么嘛,你把它说得象场战争似的。”

“这本来就是一场男人之间的战争嘛。”阿俐理所当然地叫道:“项羽威风八面,叱咤一时,最后还是懦弱小器的刘邦得天下,这是战术运用啊。”

“真的是这样嘛?”凯波怀疑地盯着她看:“每次都被你的谬论唬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我说的都是谬论,结果每次都被我说中了。”

“说得我像个战利品似的。”

阿俐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单细胞。”

凯波好气又好笑:“你这么懂爱情,那你自己和郑烈呢?到现在也没个下文。”

“什么下文?放一张帖子给你叫下文吗?”她挥挥手不太在意地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以为人生真象看文艺小说一样,到最后不是结婚就是分手?故事一定要那样才算有结果吗?真是大土豆一个。”

“你知不知道柏拉图式的爱情通常都是悲剧收场居多?”

“这下可好。”阿俐翻翻白眼:“最注重所谓精神之爱的人居然对我说这种话,你到底是退步了还是进步了?”

凯波失笑,没想到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仿佛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似的。

常常被阿俐似是而非的谬论给弄乱了脑袋,然后忘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结果是不管阿俐说什么样的话也都不会震惊——至少在她还没认真思考过之前。

“讲了半天等于什么也没讲。”阿俐咕哝,然后突然哀号一声:“饿呆了,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凯波轻笑,阿俐有时真的就像个孩子似的,不论什么都是直来直往,仿佛天底下没什么可以困扰她超过三分钟的,偏偏一旦固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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