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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飞拍着赵云的肩膀道:“听说你们搬家,老爷子不反对,还说你们留在家里,难免受那边左右,倒不如进城清净。”
赵云连忙道谢,韩飞笑道:“自家人,谢什么?这些东西都搬走?”
赵云点点头,道:“架子床美人榻这些大件家具都已经拆卸了,运送倒也容易,书也已经装箱了,先把家具运走,然后再运金银细软,最后运书。”
雪雁先行一步,在新居里看着人安插器具,赵云则在老宅看着东西搬上车。
听说他们搬家,于连生十分欢喜,派遣家里剩的四个小厮和两个婆子过来帮忙,黛玉亦打发了四五房家人过来,不过半日工夫,也就处处收拾妥当了。
雪雁忙吩咐人治了酒席,各家亦有礼物送来。
忙碌了四五日,雪雁和赵云方安稳下来。
赵云见她自从搬家后懒怠动弹,忙过来与她把脉,不想刚触到脉,便是一呆。
雪雁这个月并没有换洗,早已有所觉察,见状反而一笑,遂推了他一把,道:“这是怎么了?你竟傻了一样。”
赵云立时跳起来,叫人收拾房间里该当避讳之物,道:“但凡是容易冲撞的东西都收拾下去,日后也不许涂抹脂粉带香包。”
雪雁看他上蹿下跳,忙忙碌碌,只是抿嘴看着。
小兰和翠柳都十分不解,道:“才收拾好的东西,这会子又要动不成?”
赵云沉声道:“你们奶奶有喜了,须得避讳些。”
小兰翠柳一听,立时上来磕头道喜,李婆子等人亦是连连念佛,上来道喜。
赵云吩咐道:“如今才一个多月,未免有些轻,等过了三个月再往各处报喜。”
李婆子等人忙答应了,此后从赵云到丫头,皆将雪雁捧在手心里,偶有人下帖子过来,也都帮雪雁推了,只叫她在家养胎。
等到雪雁坐胎满三个月后,恰出了国孝,
黛玉很快便得了消息,亲自坐车过来看她,盯着她小腹不住看,道:“真真新奇,紫鹃还没成亲,你倒先有了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雪雁近日在家中静养,红光满面,气色极好,听了这话,笑道:“上回听说王管家媳妇为儿子求亲,不知道姑娘许了没有?紫鹃姐姐什么时候成亲?”
黛玉笑道:“我已经允了,紫鹃也愿意,原来她也见过王管家的儿子,只是婚事却得晚几个月,皆因出了国孝,被耽搁了一年,各家成婚的人极多,同一日成亲的我都接了不少帖子,只能拣最亲密的过去,其他的都打发人送礼。”
雪雁道:“是了,可不是都攒到一处了。”
黛玉点了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
雪雁忙问道:“姑娘叹什么气?我这两个月没出门,竟不知道,姑娘不妨同我说说。”
黛玉道:“二哥哥和宝姐姐已经定亲了,小定是四月二十六日。”
雪雁一怔,随即道:“这桩婚事也有那么多年了,宝姑娘哪里能再耽搁下去,到时候姑娘只怕要亲自过去的,听说东院十分狭小,怎么设宴?”
黛玉叹道:“必然得亲去,只是在哪里办却还不知道。”
宝玉娶亲乃是王夫人跟前第一等事,早早地就叫贾政同贾赦商议,在荣国府里办。
贾赦自然不愿意,道:“既然已经分了家,就在东院里办罢,何必到这荣禧堂来办?难道你们住了几十年还想再瞧瞧这里?”
贾政羞得面红耳赤,只得道:“实在是东院转不开身,无法待客。”
自从那年点了学差回来,贾政上了年纪,想起自己年轻时亦是诗酒放诞,便不大管宝玉读书了,且那回做姽婳词时,人人都称赞宝玉的才气,他也觉得面上有光彩,虽说宝玉八股文章不好,诗词却是鲜少有人比得上,兼之宝玉是唯一的嫡子,自然看重他的亲事。
贾赦好容易方扬眉吐气,自然不愿意宝玉在荣禧堂办婚事,无论贾政如何恳求,他都不肯答应。
还是贾琏看不过去,想到昨日凤姐愁眉苦脸地说王子腾来信,让她好歹给王夫人这个姑妈一些颜面,于是便上前道:“既然二叔如此请求老爷,老爷就答应了罢。”
贾赦听儿子竟然向着贾政,登时大怒,正欲开口,忽见贾琏连使眼色,便点头道:“既然你说了,那就让你媳妇张罗罢,不过不能用公中的钱,一应酒席支出使费皆得二房自出。”
贾政不理俗务,忙满口答应,道:“这是应该的。”
再三谢过,方回去同王夫人商议。
等贾政离开后,贾赦便吹胡子瞪眼地对贾琏道:“你求什么情?有什么好处?”
贾琏忙道:“儿子也是为了老爷。昨儿媳妇得了岳父的书信,言语之中竟似不许咱们怠慢二太太的意思,媳妇无可奈何,只得同我商议,我们想着,不知道二太太跟岳父说了什么话,竟让岳父写信吩咐媳妇。”
贾赦冷冷一笑,道:“就是什么都不说,你岳父也得向着他们,毕竟两个都是他亲妹子,成亲的又是亲外甥和亲外甥女,到时候王家也得来的,哪能让二房丢了体面。”
贾琏连忙恭维道:“老爷说得极是。”
贾赦道:“那就看看二房如何行事罢,告诉你媳妇,不必对二房客气,账上多要些好处。”
贾琏听了,忙答应下来,自去告诉凤姐不提。
第八十四章
王夫人既要在荣禧堂办喜事;凤姐听了贾琏的话;到了东院;张口便是一万两。
王夫人眉头一皱,道:“凤丫头,你也知道自从分了家;我们过得一日不如一日;怎么你张口就是一万两?谁能一口气拿出一万两来?”
望着凤姐一身素服,满头银器,依旧是清淡如菊;光彩夺目;王夫人心中不禁一痛。这是自己的亲侄女;自打她进门后一直怠慢邢夫人;与自己亲密,谁承想分家之后,立时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想着奉承贾赦夫妇,反将自己这个亲姑妈抛到了脑子后头。
还是钱财作祟罢?王夫人心中想到,她怎么能忘记凤姐一直贪财得很。
凤姐脸上堆笑,先恭喜王夫人即将得偿所愿,然后絮絮叨叨地说道:“宝玉在荣禧堂小定、大定、迎亲,这样样可都得花银子,既要张灯结彩,又要设宴待客,一万两够做什么?还不够让人笑话的呢!当初咱们说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出阁满破费不过一万两银子,环儿三千两便够了,宝玉何等尊贵,总不能比不上姐妹们的排场罢?”
王夫人听了这话,只是看着凤姐,半日不曾言语。
凤姐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是想到王夫人当家这么多年,年轻时包揽诉讼重利盘剥不知道得了多少银子,又从府里捞了不少油水,后来林家的东西,甄家的财物都在她房里,区区一万两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因此随即理直气壮起来。
据贾赦所说,王夫人管家捞的钱可都是属于他们大房的,他们鸠占鹊巢不说,还掏空了公中的银子,这一年来若不是有贾母的梯己支撑,恐怕早饿死了。
想到这里,凤姐便对这位姑妈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愧不如。
凤姐眼珠子一转,打量着王夫人房中的摆设,一如在荣禧堂中一般无二,只是地方小了些,东西便显得拥挤了,样样都是好东西,笑道:“为了宝玉,太太竟连一万两银子都不出?既这么着,就在这东院办喜事罢,也不必花上一万两银子了。”
王夫人垂下眼睛,道:“我给你一万两银子,宝玉的婚事就交给你了。”
到了如今,王夫人精神渐短,只能托凤姐料理。
凤姐呵呵一笑,道:“太太这话我竟不解了,难道给我了一万两银子,除了让我置办酒席待客外,还要我料理出送到薛家的聘礼?谁不知道薛家大富,一万两银子就是都拿出来做聘礼,人家也瞧不上,何况还得出聘金呢!难道咱们宝兄弟连林姑奶奶的女婿都比不上?人家周家可是出了三四万两的聘金,那才是体面。”
王夫人淡淡地道:“宝玉自然是比不上林姑奶奶的女婿。”
凤姐笑道:“就算比不得,那也不能只用这一万两银子料理所有的事情。”
王夫人抬起眼睛,看了她片刻,道:“你放心,给宝玉置办聘礼的银子我额外给你,必定不叫你吃亏,这件事就有劳你费心了。”
凤姐笑道:“那就请太太先给我一万两银子,预备小定大定迎亲的酒席都得付定钱,还有彩灯彩缎的花费,迟了可就不得了,如今刚出国孝,满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家办喜事呢!”
王夫人听了,便命金环拿钥匙开库房,叫几个婆子进去抬了银子出来。
凤姐清点完数目,便叫丰儿带人抬走,向王夫人告辞。
袭人正好到王夫人房中来要东西,见状,不由得十分忧心,呆呆站在廊下看着,想到宝钗不日进门,自己素与她好,想必宝钗亦会善待自己,袭人不免又喜欢起来,只盼着宝钗早日进门,忙进屋给王夫人道喜。
王夫人正歪在榻上出神,见袭人进来,忙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看着宝玉?”
袭人上前请安,笑道:“如今麝月秋纹都能使唤了,我叫她们看着宝玉午睡,也放心。今儿来是因为宝二爷临睡前叹息说今时不比往日,从前嫌糖腌的玫瑰卤子吃絮了,便有太太赏的香露吃,如今竟是连玫瑰卤子也不得了。”
王夫人心疼不已,道:“你该早过来跟我说。虽说不如从前,可是香露我还剩几瓶。”
说完,叫金环去拿来。
袭人听了,十分欢喜,忙念了一声佛,道:“宝玉见到香露,必定喜欢。”
王夫人道:“过些日子宝丫头就进门了,你们须得小心谨慎地伺候,若是叫我知道谁再挑唆宝玉做出什么事情来,可仔细我折了她的腿!”
袭人一面接了金环递上来的香露,一面道:“现今都老老实实地做活,太太放心。”
王夫人道:“我看着你们粗粗笨笨得倒好,太伶俐了就爱挑唆生事。”
袭人听了这话,低头不语。
从王夫人房中出来,可巧宝玉醒了,问袭人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袭人忙将香露一事回明。
宝玉坐起身,怔怔地看着送到自己跟前的两瓶香露,随即推开道:“如今都这样了,还要这些劳什子做什么?我又不比别人金贵几分。”
袭人道:“太太疼二爷,二爷受了又何妨?若不是疼二爷,我何苦过去找太太。”
宝玉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倒和太太亲香,难怪往常太太有什么旧衣服都先赏了给你,剩下的才给别人。”
听到这句话,袭人不觉怔住了。
这些话当初是晴雯常在嘴边说的,还骂过袭人是西洋花点子哈巴儿,秋纹也知道,就是因为自己得了两件衣裳所起,此时想起晴雯,微微一叹,走开了。
宝玉翻身躺下,合眼作安睡之状。
袭人顿时觉得去王夫人房中要了香露回来好没意思,亦赌气和衣卧在对面榻上。
麝月等人见了,都摇了摇头,做事也蹑手蹑脚,怕惹了他们生气。
却说凤姐回到自己房中,吩咐人先采买东西,预备四月二十六日的小定,又吩咐道:“二太太急着娶亲,恐怕小定过后便是大定,东西都预备齐全了。”
下人得了银子,自然办得十分妥当。
凤姐吩咐完,见葵哥儿蹒跚而来,喜得一把抱起来,道:“真真是我的葵哥儿。”
葵哥儿现今是荣国府上上下下的心头肉,贾赦从前不喜凤姐,可是因着葵哥儿没赏东西给他们母子,连带邢夫人也对凤姐和软了些,凤姐又是精明人,讨好公婆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先请罪后讨好,手段用得一套一套的,分家至今不到一年,一家人便十分亲密。
贾琏跟在葵哥儿后面进来,问道:“那边怎么说?”
凤姐道:“还能怎么说,得了一万两银子,小定大定迎亲一应诸事的使费都在这里了,聘礼和聘金太太额外给银子,就这么一个心肝儿肉,好容易娶亲,娶的是太太看重的宝丫头,又有林妹妹出嫁时珠玉在前,总不能丢了体面,叫人笑话。”
贾琏笑道:“不知道二太太能出多少钱的聘礼聘金。”
凤姐嘴角一撇,道:“想着薛家陪送薛大妹妹许多嫁妆,聘礼和聘金自然不能少了,俗语说门当户对,便是这聘礼聘金和嫁妆也得相对,不能叫人笑话。”
王夫人没了贾珠,最疼的便是宝玉,自然不会在宝玉的婚事上小气。
贾琏坐在凤姐对面,想起从薛蟠处打听来的消息,道:“听薛大傻子说,薛家大概能出三四万两的嫁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薛家这些年虽然家道中落,可是区区几万两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何况宝钗是薛父在时给她攒的嫁妆,有些东西很不必再花钱。
凤姐笑道:“我道薛家能出多少嫁妆呢,原来不过三四万两。明儿薛大妹妹进了门,不知道二太太是后悔还是不后悔。想想林妹妹出嫁,单是压箱银子就是二十几万两。”
贾琏闻言一笑,道:“薛家如何能和林妹妹比?便是凤冠霞帔,薛大妹妹的也比不上林妹妹上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