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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得雪雁顿时对周家另眼相看,道:“竟有这样的规矩?外人难道就不笑话他们家?”
若真有如此家规,对于黛玉而言却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黛玉并不在意姬妾丫头的存在,但是雪雁经历的是现代社会,面对的是男女平等,心里总是希望黛玉遇到一个洁身自爱能与她心心相印的夫君。
周鸿文武双全,文能同黛玉吟诗作画,武则添阳刚之气,不似宝玉那般俊秀文弱。
虽然世人以宝玉这般形貌为美,但是对于周鸿,雪雁更加满意。
只听容嬷嬷道:“笑话他们家做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在荣国府里见惯了是是非非,姑老爷为了子嗣计也有几房,因此你当大户人家皆是姬妾成群了,怕别人笑话周夫人是不是?你却多虑了,自古以来,并非如此,洁身自好的人好多着呢!周家便是其一,许多人家女儿都以嫁入周家为幸。”
黛玉顿时听住了,不觉放下手里的书,怔怔出神。
雪雁亦觉惊诧,她常听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但凡听说的和荣国府有所来往的,哪家没有几房姬妾?就是林如海,也有三四房呢。赖尚荣才捐了几年官,也有两个屋里人,她在赖家曾经见过几回。没想到并不是人人都纳妾的。
容嬷嬷似乎看出了她们的想法,轻笑道:“怨不得你们不知道,外头的事情你们哪里知道,平常来往走动的各家主母也不会带着姬妾随行。”
雪雁叹道:“到底是我们见识少,竟有些儿大惊小怪了,还请嬷嬷教我们知道。”
她觉得是自己把封建时代的女子太过妖魔化了。
容嬷嬷摇了摇头,道:“你们只是没经历过罢了。其实反而是根基浅薄的穷官儿纳妾多,你听说哪家官员两袖清风,连吃食都不够,你就晓得其家风如何了。”
黛玉和雪雁同时瞪大眼睛,齐声道:“这又是何故?”
尤其是雪雁,只觉得匪夷所思,难道清官反而纳妾众多?
容嬷嬷道:“其实并不尽然,我也说不好,大户人家多是三房五妾,可是洁身自好的不是没有,穷官儿两袖清风,姬妾成群的也多,无非是看男人端得住还是端不住罢了。但凡当官的,单是俸禄很够一年丰衣足食了,可是他们偏偏挨饿,不过是因为纳妾多了,不够吃的。”
说得黛玉和雪雁扑哧一笑,道:“还有这样的说法不成?”
容嬷嬷见二人一笑,如春花初绽,也笑了,道:“古往今来,清官的太太不好当,若是既要好名儿,又想好人儿,光靠一点子俸禄如何养活得起?纳妾还得花银子买呢,全靠太太张罗。还有一干人,因出身穷酸,一朝得以为官,便想着样样比肩权贵,唯恐失了面子,他们不知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便把姬妾成群金银满屋当作是体面了。因此,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不论文臣武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纳妾呢?端的得看这做妻子的手段如何。”
她知道黛玉婚事已有了眉目,这些事情都不瞒着黛玉,饶是如此,亦羞得黛玉不禁捂着脸道:“快别说这些了,正经问嬷嬷些事情,嬷嬷偏扯出这许多话来。”
容嬷嬷笑道:“说这么多,无非是说周家立下这样的家规,在当世十分罕见。”
雪雁道:“嬷嬷说的不是,听闻周都司今年十九岁了,素来严于律己,既他们家这样好的家风,如何到这时候还没有定亲?我不信他们家这样根基门第家风没人觊觎。”
容嬷嬷叹了一口气,道:“说起这个,就要追溯到三年前了。”
说着,将周家和赵家的瓜葛娓娓道来。
虽然因为周鸿现今的职缺和赵御史的那么几句话,导致有几户世家裹足不前,但是还有很多三四品官宦之家愿意和他们家结亲,毕竟周家门风着实是好,偏偏周夫人性子刚硬,定要寻个比赵家小姐好的,便没有答应这些人家。
周夫人和永昌驸马沾亲带故,时有来往,所以容嬷嬷对于此事比外人了解。
黛玉蹙眉道:“这赵家竟是俗人,为了名声反看低了人,倒把名声看得过于重了些。人常说,英雄不问出身,他们倒好,不嫌根基门第如何,反嫌别人弃笔从戎,好没道理!若没有这些戍守边疆征战沙场最终马革裹尸的将士,他们这些文臣如何能在京城里高枕无忧?”
雪雁在一旁赞同不已,幸亏赵家有眼无珠,不然哪有黛玉的这段缘分。
周鸿洁身自好,为人刚直,家风清贵,门第显赫,和黛玉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就是不知道他的家人性子如何,从前她陪着黛玉和各家应酬交际时,和周家没什么来往,故不甚清楚,不过倒是在永昌公主府上赏桂花时见过周夫人一面,是个极和蔼极温柔的女子,还拉着黛玉说了好一会话儿,还看了当日黛玉做的桂花词。
对于黛玉做的诗词赞叹不绝,周夫人并不在意黛玉满腹经纶,雪雁想到这里,看了黛玉一眼,那时周夫人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婚事,所以去相看黛玉?
周家是文,荣国府是武,两家素无来往,又没有圣旨,所以周夫人没有冒昧去荣国府。
听她问起周夫人,容嬷嬷定定地看着她,见她瞅着黛玉眼里蕴满笑意,蓦地明白了几分,忙含笑道:“周夫人原是书香世家的温婉女子,最是知书达理,深明礼义,和周大人多年来相濡以沫,不知惹得多少人羡慕呢!周大人膝下共有三子一女,周小将军是长子,下面还有二少爷和三少爷都是读书人,情性谦和,周小姐倒和姑娘差不多年纪,极像周夫人。”
说完又道:“周家上下都很好,历代以来读书明理知事,不是那些尖酸刻薄小气的人。”
雪雁听完,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就好了。”
黛玉满头雾水,道:“什么好?我到现在仍不知道你巴巴儿地打探这些做什么。”
雪雁笑道:“怎么不好?我为姑娘打探,姑娘却不明白我?”
黛玉何等聪明,闻言登时福至心灵,一点红晕渐渐染上腮,又羞又恼,恨得拿书去敲她肩膀,道:“你这多嘴多舌的小蹄子,我非撅了你的膀子不可!”
雪雁一面避让,一面讨饶,道:“好姑娘快息怒,我出去一会子。”
说完,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房内只剩下黛玉手足无措,细想雪雁的一言一行,她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既有如此言语,想必已经定了八、九分,从她话里,对于周家,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回头看到容嬷嬷笑容满面,黛玉愈加羞怯,掀起帘子进卧室躺着去了。
雪雁跑出后院,一时无处可去,想了想,便去集市上顽耍,因这里民风淳朴,关外又是蛮夷杂居,规矩上并不严谨,常有丫鬟出门,雪雁对此十分喜欢。然而她行事却很小心谨慎,叫了一个粗壮的张婆子跟着,以免落了单,惹人生出不轨之心。
她出来过几回,但是见到集市上人来人往,关外和关内以物易物,仍是觉得新鲜。
雪雁模样长得标致,打扮又出色,比千金小姐都不差,早引得许多人注意,但是这一带军营规矩极严,常有士兵巡逻,他们看到雪雁是从桑老元帅宅邸里出来的,身边是元帅宅邸里常出来采买的婆子,都不敢如何为非作歹。
走了半日,突然见到前面有人骑马巡逻,身后带着一队士兵,雪雁忙避让一边。
她常见有人巡逻,此时亦不在意,可是等人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那日在驿站里见过的年轻人,此时身披铠甲,系着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看来果然如桑家的两个婆子所言,的确是关城的将领,坐在马上,英姿勃发,十分威严。
张婆子见她好奇地看着周鸿,便笑着告诉她道:“那是周都司。”
雪雁吃了一惊,回头问道:“就是周大学士的长公子?”那不就是黛玉未来的夫君?没想到她竟然早早在驿站中见过了,虽未见到真面目,但是身形气势却骗不了人。
想到这里,雪雁忍不住回过头,在和她一样避让的人群中偷偷打量周鸿。
想是出征打仗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十九岁老成些,一双眸子锋锐炯亮,很难从中看出什么心思情绪,一身刚硬气势却让人望而生畏。他皮肤黝黑,五官俊朗,浓眉利目不似宝玉眉眼含情,秀美夺人,但是雪雁偏偏觉得这样的人配上娇柔可人的黛玉,真真是天生一对!
周鸿骑马过去,完全不知他未婚妻的贴身丫头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
等巡逻的将士过去了,街道上恢复了原先的喧哗热闹。
雪雁望着周鸿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一刚一柔,真是绝配!
张婆子不知雪雁在想些什么,笑道:“姑娘在想什么?快别想了,不如去前面走走,说不定能碰到关内卖瓜菜的人,买些瓜菜回家,林姑娘只怕能比吃肉多受用些。”
雪雁一想也是,遂叫她指路过去。
山海关虽然热闹,终究比不得京城,这里瓜菜本来就少,到了冬天,除了白菜萝卜,更难见到其他瓜果菜蔬的影儿,每每一出来就被抢了个精光,有时比肉还贵。因为桑家是老元帅的府邸,所以每每军营里有什么瓜果菜蔬同粮饷送到,总会送桑家一些,所以桑家不缺这些东西,可是到底不似京城中那样由着黛玉在房里天天摆着瓜果鲜花。
这里卖皮子的多,卖药材的多,唯独卖瓜菜的不多。
雪雁走了好一会儿,只见到有卖干菜的,并没有卖新鲜菜蔬的。
她想起刘姥姥送东西时,那些干菜姑娘们都爱吃,黛玉也一样,眼下既无新鲜瓜菜,便捡各样干菜买了一些,又花十几文钱买了一个篮子装着。
又逛了半日,雪雁方回去,心理对这里皮子的价格已有了成算,比京城里便宜许多,而且皮子非常好,她打算下一回出门时买些皮子带回去,也提醒黛玉买些,回去送人或是自己用,都十分体面,再过几日市面上的皮子会越来越多,而且初冬的皮子更厚实些。
雪雁打定了主意,得去看看自己还有多少积蓄,一路回到桑家,却见角门停着两辆大车,车上东西皆已搬尽,过去问门房道:“谁家的车停在这里?”
门房忙答道:“是送瓜菜来的。”
雪雁听了便即了然,桑家有专门管着采买的,都叫人送上门。
正要进去,忽见掌管采买的李管事和一个青年说说笑笑地从里头出来,两厢对面,都是一怔,脸上难免流露出几分痕迹来,不约而同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管事看了看两人脸上的神色,迟疑了一下,道:“姑娘和李三认识?”
雪雁犹未开口,那青年道:“我和这位姑娘在京城里有过一面之缘。”
雪雁听他说了,只得点头。
的确,是有一面之缘,原来这青年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被周瑞霸占土地强买强卖没有讨到公道的倒霉鬼。他叫李三?想起他遇到的倒霉事,雪雁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不想李三此时却也在看她,目光炯然,二人目光一触,急忙避开。
雪雁自知容色不俗,引得年轻人注意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故不放在心上。
管事笑道:“原来如此,倒也是天缘凑巧,离了京城几百里,在这里还能碰到面。”
因问了雪雁好,又道:“雪雁姑娘逛街回来了?”
雪雁点头笑道:“正是,李大叔,听说送了两大车瓜果菜蔬?”
李管事道:“李三是我远房的侄儿,这些瓜菜都是他特特从京城那边运过来的,走了几百里路程,有好几样瓜果还颇为新鲜,一会子姑娘打发人去拿些给林姑娘尝尝。”
雪雁含笑道谢,叫上张婆子拿着篮子径自进去了。
李三怔怔地看着雪雁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不觉怅然若失,转而问李管事道:“四叔,她不是荣国府的丫头吗?如何到了这里?倒叫我疑惑不解。”
李管事敲了敲他头,道:“我记得是荣国府里的管家强占了你家良田?”
提起此事,李三满腔怒火,说道:“可不就是他们家!上回我在荣国府后门处同他们理论,就是在那里见到了方才的姑娘。”
雪雁今天穿着红缎子袄儿,白绫狐皮里的坎肩儿,下面系着一条大红遍地织金的裙子,越发显得娇艳妩媚,配着金珠簪环,浑然不似丫头,却比他们村子里大财主家的太太还有气势,再次见到他,李三不免生出几分喜意,怒火稍稍降低了些。
李管事眼明心亮,早已瞧出几分来,叹了一口气,敲他头的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等我跟着老太爷回了京,咱们好好地去讨个公道,你眼下无权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