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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此事,王子腾所想竟和桑隆一模一样。
王子腾夫人却道:“我瞧着撑破了天就那么几万两,下我听凤丫头说过,这事她比别人清楚,林家留下的东西里只给林姑娘几万两的古董玩意,都是省亲后剩的,还有一些绸缎衣裳首饰布匹,一两银子都没留,留的几万两银子是贾家姑奶奶嫁妆单子上的。”
王子腾听了,眼睛一瞪,道:“竟是这样?真真是糊涂!”
王子腾夫人又道:“不仅如此,就是置办嫁妆,也是用林家几个庄子上的钱,没用府里公中的,倒是老太君从梯己里拿了些东西给林姑娘。”
王子腾冷笑道:“几件东西算什么?哪里比得林家的东西?等着外人看他们的笑话罢!”
说着,转身去睡了,心里不愿再理会荣国府之事。
王子腾夫人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去睡了,虽说黛玉嫁妆不多,可是听着凤姐说起来,比自己女儿今天出嫁还要多出几倍呢。
去王家赴宴回来,第三日又是赵嫣然的喜事,永昌公主打发人来请,王夫人忙带着黛玉一同过去,贾母身上这两日不好,便皆是王夫人料理,而阖府之中永昌公主只请了黛玉一人,故只能如此。
接下来,竟是家家喜事,处处吃酒,再有各家千金来请赏花吃酒。
黛玉现今名声极好,许多人家的小姐都愿意同她顽,从前介意她是一介孤女又不喜荣国府行事不大来往的人家也有小姐常打发人送帖子来,黛玉竟是每逢三五日便得一回,平常又要随着去各处赴宴,竟比宝玉补功课还忙碌些。
展眼五月已尽,桑母打发人来请黛玉过去住。
六月初六是桑婉的好日子,亦是欣荣出嫁之时,黛玉在桑家,雪雁却告了两日假到赖家帮衬,又因各家达官显贵之家办喜事,王夫人等忙得不可开交,故眼下虽有赖嬷嬷去请,不过是凤姐带着几个年轻主子过来。
见到雪雁,众人皆是十分惊奇。
赖欣荣出嫁,雪雁今日是主,她今天上穿银红纱衫,下系石榴裙,显得十分喜气,身上又佩戴了一套南华留下来的羊脂白玉头面,只戴了钗、簪、钏、耳环、戒指五样,看起来十分清爽,不但这套头面乃是贡品,连衣裳的料子也是。
雪雁自知丫鬟出身,难登大雅之堂,但她在赖家既然是主,须得压得住场子,而南华所留的东西便很适合,名贵却不显得张扬,也不必夺去欣荣出阁的风头。
不同于别人,凤姐却觉得理所当然,笑道:“你姐姐今儿出门子了,你几时呢?”
雪雁虽然不在意凤姐的打趣,却知别人都看着,便假作含羞道:“二奶奶说的什么话?明儿见了巧姐儿,叫她问你要嫁妆。”
凤姐大笑,道:“放心,我们巧姐的嫁妆我已经开始给她预备了。”
赖嬷嬷过来给凤姐等人请安,笑道:“宴席已备,请主子们往里头坐罢,已经放了许多冰盆,比这里凉快些。”
凤姐放带人过去,指明叫雪雁相陪。
赖嬷嬷想着雪雁与她们熟识,便应了。
雪雁本是一介丫鬟,在赖家却是上契的小姐,如今竟也算和凤姐等人平起平坐了。
这一桌唯有荣国府几个年轻主子,凤姐并迎春、探春和宝钗、湘云,以及贾母命凤姐好生带过来的宝琴,余者再无别人了,探春看了雪雁佩戴的首饰一眼,笑道:“你这首饰倒是名贵得很,往日不曾见你戴过?可是林姐姐赏你的?”
雪雁看了腕上的玉镯子一眼,起身给凤姐斟了一杯酒,伸手间,肌肤与玉钏同色,落座后方答道:“不是林姑娘给我的,是我姐姐留给我的。”
说到这里,众人方想起雪雁的姐姐乃是宫里出来的人物。
凤姐道:“真真你有福,既是你姐姐留下来的,想来是宫里的东西,怪道这样好。”
雪雁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我姐姐的一番心意为我,不然,我哪有这样的东西佩戴?”
众人深以为然,便不说这些,转而提起别的脂粉钗环衣裳等等。
等到人散,赖嬷嬷笑道:“可累着了?”
雪雁往常跟黛玉赴宴,比这还累,几次便历练出来了,摇头道:“不过陪着琏二奶奶几个人坐着说说话,哪里累到什么。如今欣荣姐姐出嫁,祖母和干爹干娘也放心了,只等着姐夫高中,家里再帮衬些,姐姐便是诰命夫人了。”
赖嬷嬷失笑道:“靠进士何等艰难?三年一次,一次几百人,真真说得上是鲤鱼跃龙门,只盼着你姐夫好好用功,尽量早些考上,若是三十岁不得,家里就给他谋个职缺做官去。”
考中举人已经可以做官了,只是不及进士来得名正言顺罢了,雪雁亦知其理,点头道:“祖母考虑得极妥当,为了考进士,多少人蹉跎岁月,姐夫若能接受祖母和干爹干娘的好意,谋了官在任上好好做,几年就升上来了。”
赖嬷嬷叹道:“那不过是后手,如今只盼他高中罢。”
雪雁遂说些吉利话,喜得赖嬷嬷眉开眼笑。
过一时,雪雁方问道:“大哥哥明年也该任满了罢?不知祖母和干爹干娘有什么打算?”
提起大孙子,赖嬷嬷登时笑容满面,道:“可不是明年就三年了,你干爹的意思是叫他在任上多做一任,横竖咱们家并不缺几两俸禄,只让他博个好名儿,下一回好往生升,家里给他在京城里打点打点,说不定能升一级呢!”
雪雁忙一阵恭维。
她在赖家住了好几日,等赖欣荣回门之后方回到黛玉身边。
黛玉彼时仍住在桑家,随着桑母去各处走动,桑隆年过古稀,回京也就在这一二年了,遂桑母并未再回山海关,只与各家玩笑取乐。
这日赴宴回来,桑母提起婚嫁之物,问雪雁道:“可都妥当了?”
雪雁答道:“差不多都好了。这一年琏二奶奶十分尽心,比往常预备得细致些,瓷器皆是官窑的,新家具打好了,旧家具也上了漆正晾着,陪嫁的绫罗绸缎和布匹等物十分齐备,药材尽有,古董书画玩意也不少,衣裳荷包鞋袜手帕等物紫鹃姐姐都做好了清点后装箱,梳妆匣子大小手巾黄杨木梳子篦子抿子等物也齐全了,只差些脂粉香皂等等,二奶奶说这些等到眼前一个月再置办,免得过了时间显得失色。”
徐氏听得不由一笑,道:“这张嘴跟个核桃车子似的,记得那样清楚。”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的大事,我如何能忘记?件件都记得呢!”
桑母放下心来。
十月里周元归京,赈灾救民立下大功,因先前已免了罪,圣人便赏赐无数东西,令其在家歇息,周元早有此意,并不觉得如何沮丧,回来后只叫周夫人早些预备周鸿和黛玉成亲之时的东西,免得事到临头忙乱。
周夫人与丈夫一别年余,不禁嗔道:“还用老爷提醒?我早预备妥当了,只等着明年二月及笄之后过去请期,到那时鸿儿也该回京了,正好办喜事。”
周元点头赞许不已。
周夫人见丈夫平安归来,又得了赏赐,便从赏赐之物中挑些精致的给黛玉送去,因黛玉住在桑家,便送到桑家,黛玉收了,赏赐来使,说见面再亲自道谢。
自从周鸿官复原职,周家渐渐热闹起来,现今周元回来,愈发热闹不堪。
好在周夫人十分沉稳,并不张扬,只忙着周鸿成亲之物。
雪雁暗为黛玉欢喜,算一算不到半年黛玉就能离开荣国府了,终身有靠。
黛玉在桑家又住了月余,直到贾母打发人来说贾政回来了,方告辞回去。
彼时已是冬底,贾政回来后,诸事妥帖,赐假一月在家歇息,他这些年在外头,兼之上了年纪,越发思恋家里,便不管一概大小事务,只顾着吃酒,或同清客赏玩。
出了正月,便是黛玉十五岁的及笄之日了。
贾母忙命凤姐出来料理,凤姐虽借口不管家,但偶尔也管一些事,只不肯作践自己身子,这些时日她和黛玉极好,少不得用心置办。
转眼间到了二月十二的花朝节,贾母给黛玉举行及笄之礼,早命人送了帖子。
因周鸿去年年底身先士卒,又立下无数功劳,桑隆上书请功,当今龙颜大悦,升他为从三品勇武将军,任禁卫军右统领,三天前旨意已发往山海关,命其即刻进京接任。进禁卫军,并且仅次于总统领之下,三位将军之一,端的年轻有为,深得当今信任,焉能不让人羡慕?故此周鸿未婚妻及笄,人人蜂拥而至,却不仅仅是荣国府的世交故友了。
贾母年纪最长,且是黛玉外祖母,今年便是她八旬之寿,故做正宾,迎宾乃是王夫人,又因姐妹中无人合适,赞者则请了张大学士之女张惠充当。
这日一早,荣国府处处花团锦簇,繁华依旧,凤姐虽不管府里的大事,但到底积威犹在,带着赖大媳妇吴新登媳妇等人,预备得妥妥帖帖,花了十二分的力气。
黛玉及笄,周夫人也亲自过来了,周元虽然免职,然她的诰命却并没有除去,也不知是上头忘记了,还是故意如此,再说她儿子如此年轻有为,众人忙都十分亲热,寒暄过后,周夫人看着迎春并探春等姐妹,含笑对贾母道:“怪道都说天底下的钟灵毓秀之气尽在府上,瞧瞧这些姑娘们,个个花朵儿似的不说,难得是通身的气派。”
贾母谦逊道:“她们生得腼腆,素来不大见人,羞手羞脚的,让夫人见笑了。”
周夫人道:“老太君太过谦了,我觉得极好。”说着,招手到跟前,细细打量一番。
因今日难得的热闹,三春须得在,但惜春守父孝未来,故花厅中只迎春、探春姐妹并宝钗、湘云、宝琴一共五人,个个都换了一身新鲜衣裳,打扮得十分风致。
迎春和探春钗环袄裙皆是一般无异,只在颜色并花样上不同,迎春是银红织金斜襟褙子,底下衬着桃红百褶裙,襟前和袖口并裙摆处绣着嫩黄的迎春花,越发显得温柔沉默。探春却是穿着葱黄绣玫瑰花的对襟褙子,下面系着石榴裙,神采飞扬,举止间顾盼生辉。
湘云是海棠红衣,难掩鹤势螂形。
宝琴身上是松花配桃红,如同明珠莹光,美玉生晕。
宝钗一如既往,蜜合色缎子小袄,玫瑰紫双色金坎肩儿,系着葱黄棉绫裙子,她年纪本是最大,身形体态远胜诸人,更显得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
接连五个美人一字排开,不但周夫人称赞不绝,厅中别人亦是难免十分惊叹,心里想着是否看看家中有什么人匹配,好上门求亲。
周夫人身边早有丫鬟将礼物打点出五份表礼,每人金玉戒指各一对,尺头二匹,周夫人含笑道:“往常也来府上过,只是没见这些孩子,今儿好容易见了,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夸赞一番。些微薄礼,留着你们赏丫头们罢。”
贾家虽然臭名昭著,但也不过是宁国府,荣国府要好一些不说,且这些姑娘们个个都是绝佳之人,非轻薄脂粉庸俗钗裙,众人皆非草木,焉能不赞。
迎春五人忙拜谢一番。
黛玉及笄之礼十分热闹,按礼拜过,贾母与之取字天佑,愿苍天保其平安康泰,非当日黛玉初进荣国府时宝玉取的颦颦二字。
探春在旁边看着,忽然心生羡慕。她比黛玉只小了二十来天,不知是否能举办及笄之礼?不过她知道怕是不能,迎春及笄之时便没有办,生日还不及宝钗生日的热闹。
及笄之后,周家便即登门请期,定了三月十八。
贾母心里虽然百般不舍黛玉出阁,却也知道此乃当今赐婚,周家早说过及笄之后成亲,便允了婚期,令人回复,忙命凤姐料理置办黛玉出嫁诸事,又问黛玉道:“陪嫁的下人和丫头你心里可有数了?”
黛玉答道:“陪嫁的下人就是我父亲留下的那几家,丫头则是雪雁、紫鹃二人,并汀兰、淡菊、清荷、润竹四人。”桑母和容嬷嬷虽说再买小丫头教好了给她,但是黛玉却觉得自己在荣国府,不必如此,免得贾母脸上不好看。
雪雁和紫鹃等人比黛玉大三岁,还能服侍黛玉两年不说,两年也能调、教出小丫头了。
贾母忖度半日,点头道:“也好,身契奴籍都在你手里,倒也不怕他们背主。”
说着,叫来雪雁等人过来,道:“我知道你们的好处,你们姑娘出了门子,你们跟过去,须得好生服侍你们姑娘,若是生出什么调三窝四的主意,瞧我饶你们不饶!”
六人连称不敢,雪雁和紫鹃二人模样生得好,雪雁是打定主意脱籍,紫鹃是决定跟着黛玉,将来就在周家嫁个管事,仍旧陪着黛玉不离不弃,另外四个模样稍嫌平凡些,只是心灵手巧,贾母也是看重这些,方允许黛玉带她们六人过去。
贾母敲打过后,命鸳鸯拿出六套金头面,一一分赏给她们,命她们好生服侍黛玉。
六人见到贾母的手笔,心中都十分惊叹,忙磕头道谢应了。
雪雁早已将陪嫁之物登记在册,现今须得重新誊抄在嫁妆单子上。
凤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