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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你说的那个女人,是我的娘亲。”满室的风,一次次掀起纸角,在元澄眼中翻拍。
“娘亲?”皎姑姑呵呵冷笑,“我才是十月怀胎生下你的娘亲。她算什么?不过是个骗子,瞒过所有人的眼,把你说成是她的老来子。真可笑要不是你爹亲口求我,我死都不会答应让她占这个便宜。”
“闭嘴。”元澄并不因她说出和自己真正的关系而言语客气,“除了生下我,你可养过我一天,喂过我一口奶?要不是我娘求你,你根本早把我打掉了。”
“这……这些事……”他不应该知道的,皎娘咬唇瞪眼。
“我也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元氏真正的血脉,只是你对爹娘恶意的报复,想用这样的诬陷,离间两人的感情。”他目光充满了可怜,对皎娘的,“可惜,最终不过作践了你自己。”
皎娘今日以认子的心态来的,放高了自己的地位,想当然元澄会对她低头,却不料他一句比一句冷淡刻薄,一丝亲情不念。这让她也光火起来,冲上去抬手就要打他耳光。但她才动手,梁上突然飞下一个人,用掌风将她推开,又回了上去。她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
“别再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出了这个门,当什么事都未发生,你还是我的姑母,我还是侄子,你是庶,我是嫡,把握好分寸。愿意呢,就守住元家的坟林,不愿意,就离开。去哪儿,不用告诉我,我也不会惦记。”道德礼仪,三纲五常,在他身上套用不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还想继续骗他是元家人。
“八年前。”那位拼死救他出去的老人告诉了他一切,然后辞世。那一刻,他不为自己还有亲娘而高兴,只知道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明明可以带小哥出去的,但爹娘舍他选了我,选了和他们没有血缘的我。如果你奇怪我为何还想为他们昭雪的话,这就是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我就是元家人,元家最小的儿子。这一点,今生不变。”他童年仅有快乐的记忆中是爹娘对他毫无保留的慈爱关怀,哥哥们宠他上天的手足情深。
皎娘冷哼一声,“说得好听。你要是真把自己当成元家人,报仇怎会拖拖拉拉,毫无进展?昭雪?我不用你清元氏的名声,只要你杀了那个狗皇帝。你一直有机会,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为何不肯动手?恐怕是让高官厚禄迷住了心窍,光想自己了。”
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亲娘,元澄怜悯望着她,“你虽然对自己的儿子没感情,对我爹的感情却是痴迷不悔。所谓的报仇,都只是为了他一人。”
“那又如何?”爱上年龄和父辈一样的男子,很多人当她冲动,她却是真心的。哪怕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她也愿意为他粉身碎骨。
“不如何,可悲而已。”元澄指着门,“出去吧,姑姑。”
“我是想过不要你,可最终还是生下来了。我给了你这条命,你不会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打发我?”皎娘神情有些阴森,“便是你再不愿意,我也是你亲娘。说出去,所有的人都会指责你不孝。”
元澄大笑,“不孝?我元澄名声在外,不忠不义不诚不悌,贪官奸相叛臣贼子,多加一个不孝,我还承担得起。来人——”
皎娘瞠目结舌,“你……”
门外进来铭年。跟在他身后有两名汉子,劲装黑衣,铁面冷眼。
“请皎姑姑回自己的院子,备好车马,送她和秋霜姑娘出府。”本来期限是明早,现在改成今晚了。
“别让你自己后悔。”皎娘咬牙切齿,“也别把事情做绝。”
“多谢姑姑金玉良言,侄儿谨记。”元澄衣袖一挥,劲装汉子左右上前。
皎娘大喝,“不用你们,我走便是。”说罢,这才走了。
“铭年,把细柳园妈妈给我领上来,我要问话。”元澄的情绪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按部就班。
铭年连忙下去领人。
皎娘回了院子,气呼呼找秋霜商量,“那小子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赶我们出府。霜儿,可能要委屈你先跟我走了。不过你放心,他加诸在咱们身上的耻辱,我一定会让他也尝尝苦头。”
秋霜知她又在元澄那儿吃了哑巴亏,反劝,“师叔,婚姻大事不可勉强。他要是不愿意,我也不想强求,又不是没人要。倒是师叔要放宽些心,毕竟你们是一家人,别因此伤了和气。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等秋霜走了,皎娘拿出一面铜镜,恶狠狠扔在地上,语气狰狞,“你真有本事,不但拢得住他,还拢得住我儿子。可是,你等着瞧,你求我生下来的,这个你真心疼,甚至不惜所有救出去的孩子,我要让他一辈子当你的替罪羊,失去一切,永远别想过上快活日子。”
接着,她又摸出一枚白玉玉佩,痴痴抚摸,“你等我,等我为你报仇雪恨,谁也别想再分开我们两个。”
一脸疯狂。
墨紫听到敲门声,“谁?”这个时辰?
“是我。”萧维的声音。
她打开房门,看到他焦急的面色,“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两日才能到。”
萧维看她确实无恙,一路提心吊胆这才放下,“接到消息后就加快了行程。”早知道,不该应王阁老的请求。
“其实不必急,你的船载的是太子妃,可别赶坏了她千金之体。”墨紫掌灯走到门外,看到魏佳已经在让手下搬行李,“这就要上船吗?”
“我问你一个问题。”萧维对她的感情,复杂到令他自己头疼。听到船被烧了,第一反应是担心她有事,第二反应是火是她放的。
“请说。”墨紫心道,还好不是深更半夜被吵醒,否则她可没这么好的态度。
“火是不是你放的?”萧维当然记得,两人之前矛盾重重,多是由于她不肯将造船术贡献出来的关系,而且她有拆自己船的过往,生怕落到别人手里。这艘船过玉陵到大求,连磕碰都不曾有过,回到大周倒被烧了,船主是她,就绝对蹊跷。
墨紫抬头,眼中跳着油灯的芯蕊,“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船着火的时候,我都不在上面,很多人可以作证。我以为你亲自敲门是担心我,原来却是来兴师问罪。”
“……”灯下美丽的面容和那双夜般的眸子令他神情温柔下来,轻声说道,“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墨紫让那样充满柔情的语气一怔,非常之不习惯,有些尴尬,“萧将军不用认真,我开玩笑罢了。”错觉吧,这种他似乎对她有意思的突生心理。
“墨紫,你说你没放火,我就信。”萧维凝目望着。她肤如金雪,眸若秋水,那一时的小小不自在,好不可爱。“今后,我们可否不吵不争,彼此多些信任?”
墨紫冒冷汗,这人是不是病了?扯扯嘴角,趁魏佳来说话时,傻笑了事。
上了船,听说太子妃已歇下,众人于是先安顿。仲安也特地来看墨紫,坐在那儿喝茶,却发现她盯着他直瞧。
“墨哥这般瞧我,可是觉着我英俊非凡?”这位是个风流倜傥的主。
不是,想看看你长得像不像奸细——这样的话,当然不会说出口。
“不是。先生恕我冒昧一问,萧维是不是病了?居然说今后不吵不争,好好相处。”墨紫随口敷衍。
良久,仲安回答,“萧二郎喜欢了墨哥。如此简单,聪慧如你竟不知?”
墨紫吓呆了。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92章 稀罕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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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稀罕品种
春日里天亮得早,王十娘也醒得早,叫声秋扇。大丫头就上前撩帐,伺候她洗漱更衣。
“姑娘一日比一日起得早,许是船不稳难睡沉,要不去跟萧将军说说,再行得慢些?”秋扇为十娘麻利绾出一个斜云式,用两根白润的玉簪定了。
“虽起得早了,但睡得还好。少将军为了姐姐已经照顾了许多,我们这些随行的,就别添麻烦了。出门在外,本不如家里方便。再说,没两日就到了,将就吧。”王十娘对给她来上妆的丫头轻摆手。
“姑娘天生丽质,要是稍微再打扮一下,仙女下凡都比不上。太子选妃那会儿,若送了姑娘的画像,恐怕太子妃就轮不到大房八姑娘了。”秋扇替主子惋惜。
王十娘一笑,“太子妃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八姐姐品性端庄贤良,柔中有刚,见地不凡,处事不惊而沉静,是皇后娘娘钦点,与画像无关。”
“姑娘觉得少将军如何?”秋扇笑嘻嘻再问。王阳想为十娘牵线萧维,在十娘房里不算秘密。
“一表人才,英武又不失儒气,待人有礼却不唐突,似乎人品还不错。”王十娘神情间落落大方,没有一般千金小姐谈起男子的娇羞状。
“还不错?”秋扇哎哟低叫,“要我说,还是老太爷的眼光好。没见着之前,听到将军二字,我还以为是满脸大胡子,眼瞪如铃,气大声粗的大块头,心里替姑娘七上八下,就没着过地。见着了,方知姑娘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真对。将军也有像他那样的,要俊俏有俊俏,要威武有威武,要贵雅有贵雅。跟他一比,咱们那里自命不凡的贵公子,就跟捱不了霜冷的草叶子似的,一阵风便刮上天去了。”
王十娘回身轻拍秋扇的手,“你别学了点皮毛就卖乖。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怎不知道是能放在这上头用的?在外头别露出这等喜不自胜的话来。这人虽看着可以,但我也瞧出来他是心高气傲之人,对我们只是客气,并无一点旁的心思。我还得多看察着,他要是对我无意,我也不会硬凑上去。”
秋扇缩回手,噘嘴说道,“多半是装作对姑娘不在意。我倒不信,以姑娘的绝色容貌和才情,他会不动心?”
“走,上甲板看看去。”王十娘打上披风。
“姑娘不去八姑娘那儿?”秋扇忙跟在后面。
“这会儿她一定还睡着,跑去扰她清梦岂非讨打?”王十娘转头,冲秋扇调皮眨眼,“而且等她醒了,又对我管头管脚,连个舱门都不让我出。好不容易坐船出门,两岸风土人情怎能不多看几眼?我还打算写几篇游记给爷爷瞧呢。”
这时廊道里转出一人来,王十娘不小心就撞上了,往后踉跄,让惊慌的秋扇勉强扶助。她不是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很快站稳后,便说对不住,抬眼看去。对方身穿湖绿杨柳百绦裙,青丝不绾,鹅黄丝带编在发中,双手捧了一盆兰花,眸子晶亮亮望着她。
好一位绝色美人儿。王十娘心中暗道。
“你没事吧?”那位美人开腔,语速有点慢。
“没事,是我没看路,对不住。”王十娘再抱歉。
美人眨两次眼,在王十娘以为她要走过去时,却说,“你在回头说话,当然是不能看路的。”这么说完了,才走。
王十娘待她背影消失了,对看呆的秋扇道,“你总说我绝色,如今可看到真正的绝色了吧?”
“好美的姑娘”秋扇不经意说出实话,然后醒悟,“不过比起姑娘来,还是差了不少。说话慢吞,反应也慢呆。对了,她是什么人啊?”嘴上说得轻松,心里有点替主子紧张。毕竟,船上有两个美人的话,萧少将军的心思就难捉摸了。
“应该是昨晚萧将军去接上船的人。”王十娘看透自家丫头的想法,“你也别胡思乱想。萧将军说了是同袍,多半是他们的家眷。”
两人在廊里不能说太多,顺着那美人去的方向,也出了船舱。
“已经离港了。听说文城有不少名胜古迹,不下于上都的繁华,我本来还想能上岸走走。”王十娘淡淡一叹。
“文城离上都不过两三日水路,王姑娘今后还可以再来。”
沉稳的音色,客气中的一丝体贴,令王十娘心中一跳。转身,看到那个魁梧英俊的男子,她微微福身。
“少将军。”
“王姑娘起得真早,莫不是船上动静太大,被吵醒了吗?”萧维站离她几尺远,目光正而亮。
“不是,是我自己想看清晨的河道,但愿没妨碍开船。”王十娘这才注意到扎紧裤腿穿短衫的船夫们正忙得汗流浃背,不由赫红了脸。“我……我没注意大家穿成这个样子。”
她虽然和萧维八字还没一撇,可她也不想让人以为她不懂规矩。但萧维的回答令她对这人刮目相看。
他说:“王姑娘不必介怀,船上干活大冬日都有打赤膊的,要是女子们都得避嫌,在舱里岂不闷出病来?你也放心,我这些兄弟都是规矩人,不会打扰你散心看景。”
王十娘虽然在王家众女中算得独特的一个,难得的时候可随爷爷出门会友,同一班文人秀才较诗比赋,但因为这女儿身,受到的限制仍多,甚至不少男子一面赞她的才华,同时又会对她抛头露面而不屑。她没想到,出身敬王府的萧维竟然如此开明。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如今的萧维是让一个叫宋墨紫的姑娘经过无数次针锋相对,无数次冷嘲热讽之后,调教成这样的。
对墨紫来说,萧维显然还是不合格者,但对于本土姑娘王十娘,这样一个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