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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紫想起那年中秋御筵皇帝乱点鸳鸯谱,“安明长明两位公主已经出嫁了么?”明秀排行第三,所以两位姐姐要先嫁。
“安明公主嫁了李阁老的嫡长子,长明公主尚未出嫁,不过,皇上已赐下旨意,让霆少爷年底完婚。”
听这意思,长明的婚事一定会在明秀成亲之前定了。墨紫暗道,皇帝该不会又要扮月老,趁这次“精英”云集,解决那位刁蛮公主的终身大事吧?反正,她相公是绝对不能当驸马的
“这可是大喜事,王家上下想必很高兴。”菊花阵确实有点绕,八角亭明明就在眼前,走了半天都没到。
侍女们没说话,淡淡笑过。
这是不张扬。
“秉大夫人,元夫人到了。”侍女通报。
亭子里顿时一静。
主位上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走出来,对墨紫微微福身,“王鹤之妻单氏,见过司空夫人。”
单氏这么一施礼,其他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司空夫人。”
宋地还未称国,也没有皇帝,但墨紫身为司空元澄之妻,等同一国皇后的地位,所以单氏等人要向她屈膝,哪怕按年龄,多数人是她的长辈。
墨紫深受元澄的影响,和谈期间一切以宋地为重,便坦然接受众人的尊重,说道,“各位夫人小姐不必多礼。”
“司空夫人请上坐。”单氏让出主位。
“大夫人是主人,哪有客人抢走主人席的道理?”墨紫拉了单氏的手,“不妨同席而坐。”
单氏没有假推辞,“谢司空夫人抬爱。”
众人重新落座。
墨紫这时看到了熟人。尽管她在大周“风光”过一段日子,大宴小宴参加不少,但和多数贵妇贵女们只有擦面而过的缘分。要算得上熟的,那就属萧家的主母们了。此刻,萧老夫人和敬王妃就坐在她的左手。
敬王妃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但萧老太太不一样,活了这么大岁数,除了皇帝,还真不怕什么。刚才她没向墨紫行礼,冲单氏的面子站起来罢了。望着坐在她上首,显得气质高贵的女子,她脸色一点都不好看。一个敬王府的丫头,当了女官,差点嫁了她孙子,她还没反对,居然就跟另一个男人私奔,让敬王府成为笑柄。这种事,放在一般人身上要作通奸论,是要依法判罪的。到墨紫那儿,却成了一国的第一夫人,风光来访,她们都得小心伺候。真是岂有此理她是不知道单氏邀请了墨紫,不然绝不会来的。既然来了,也别指望她给好脸。
不止萧老太太,在座的这些贵妇内心多多少少对墨紫不屑。当丫头,管船场,甚至做女官,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们而言,都改不了卑微的出身。即便运气好成了贵夫人,也像暴发户一样庸俗。她们表面谦恭,背地里暗暗期待老太太发威。
墨紫不傻,目光扫过,就知道这群女人没有真心尊重她的。大周贵族的高高在上,和大求排斥汉民一样,闻名遐迩。还记得她问过杨凌是否认识第一美男子王霆,杨凌立刻冷脸说不熟,足以可见同为官宦之家的子弟交往也分高低深浅。只不过在这一片敌意和不屑中,她没有如坐针毡,还面带微笑。其实很多压力,是自找的。不放在心上,就不在意。
“萧老夫人,久日不见,您气色一如当年好得很啊。”墨紫不但不在意,还主动开口问好。
萧老太太一愣,没料到她会找自己说话,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反应。
墨紫笑了笑,“我随三娘到敬王府,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无忧无虑的一段开心日子。上面有慈祥可亲的老夫人和王妃娘娘,下面有乖巧懂事的小丫头们,还有什么事需要我这个陪嫁丫头操心的?”
众人面露诧异,按理都是最怕人揭短的,偏她自己揭自己以前卑贱的身份,还挺不亦乐乎。不过,这么一来,笑话似乎看不成了。本来以为她会为过去难堪,如此开朗,谁还能令她低头?
萧老夫人终于明白了一点,以前小看这个丫头了。当初在敬王府中她的低眉顺目,灰色渺小的身影都是装的。现在想想,那时借对付她要把三娘的嫁妆显出来,但到了最后,根本没能奈她俩如何,还平白就让她成了自由身。而之后所有的事,当官,封匠,赐婚,都因此而起。自己无意间竟给了她这般契机,突然恨不得扼腕。
墨紫跟着元澄这样的老公,火上浇油的事也变得擅长,“要不是老夫人给墨紫的一顿棍子,让三娘把我赶了出去,也没有我今日。都说打是疼骂是爱,当初我年少不懂事,多亏老夫人提点了。”
众人虽然知道她是敬王府三奶奶的陪嫁丫头出身,不过这么细节的事还是第一次听说,想不到萧老夫人还教训过她,不由吃惊,都觉得这梁子结大了。
敬王府如今风头多劲。皇上对萧明柔长宠不衰,如今又有了身孕。萧家军抗击大求,屡建战功。还有传闻,被眼前这位抛弃了的萧家二郎要迎娶王家最聪明美丽的十娘。真要成了,敬王府就是大周最有权势的贵族。
所以,有人嫉妒,有人眼红,看到宋地第一夫人和萧老夫人不对,少不得幸灾乐祸。
萧老夫人冷冷盯着墨紫,怒从心中来。不知好歹的丫头,宋地的皇帝还不一定是她相公,她敢在这里羞辱自己?刚要说话,却被墨紫抢了先。
“三娘与我有恩,我留在她身边报答。敬王府与我有如娘家,因此嫁了我夫君。世上的缘分本就由老天安排,恩恩怨怨都有出处,都有因果。我前世说不定是老夫人的孙女,调皮捣蛋让您头疼,今世一定要报过才能否极泰来。墨紫感怀在心。”她这么一番话,又令四座皆惊,包括要发火的萧老夫人在内。
“大夫人,可否请婢子为老夫人和我各斟一杯酒?”墨紫问单氏。
单氏当然不会不肯。
墨紫端起酒杯,“我敬老夫人一杯,愿您长寿安康,子孙永福。一切过往随酒饮尽,从此莫在耿耿于怀。”广袖一挡,仰头。
面对如此的急转而下,萧老夫人变得唯唯诺诺,怔忡后将酒喝下。老人精老人精,最知道什么时候该识时务。无论如何,墨紫的夫君和皇上几乎平起平坐,墨紫的身份可与皇后媲美,出身再低,不容当面诋毁。汉高祖刘邦还是个混混呢,当皇帝后,过往就成了一段传奇经历,说他韬光养晦,暗藏锋芒,等待时机。
两人把酒一喝,心头最松快的,却是敬王妃。这位左右逢源,拥有乖儿媳和贤妻良母光环的贵妇,单是能压得受宠的侧妃不生子,就可见一斑。
她总是在最合适的时候,说最合适的话,“司空夫人和三娘犹如亲姐妹,常常走动再好不过。”
墨紫轻点头,“要的。”控制不了她,总能控制自家的媳妇么?可惜,三娘不是省油的灯。
单氏旁观得差不多了,就给墨紫一一介绍其他人,又把坐在厅外的姑娘们叫进来给她行礼。其中,就有王十娘。
坐在墨紫右下手的王二夫人就道,“十娘,你和司空夫人相识,又年龄相近,不妨坐到我这儿来,和司空夫人说个话。”
王十娘看看墨紫,墨紫当然说好。
“上酒菜,起舞乐。”单氏对婢女们吩咐。
就听一阵歌声,仿佛天籁。
墨紫一怔。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495章 无耻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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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无耻之家
歌声止,舞也停,只有一位伺琴,拨秋日风菊曲,暖懒人的情绪。
墨紫一口叶子咀嚼到现在,再未动筷。
单氏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有妇人道,“唱歌的不知是何人?真是珠玉相碰,悦耳无比。”
立刻有人附和,“的确美妙,可否请出来一见?”
单氏却推到王二夫人白氏身上,“那是二夫人的人,要问她。”
白氏但笑,“也不算是我的人,是霆儿买进的歌姬,我看她确实唱得好,就借出来给众位助兴。”
在上流社会,男人买顶级的歌姬舞姬,是雅事一件,因此尽管王霆还没成亲,尽管他将要娶公主,对这种事也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
“是五公子?怪不得这么有眼光了。”有人说。
王霆在王氏嫡系同辈中排行第五。
“五公子才华名满上都,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之前从未听闻五公子买过姬妾,要么不买,要买就是最好。这歌喉,我看啊,只有望秋楼的尘娘可以媲美。”另一个贵妇说。
茶杯碰茶碟,发出难听的声音。墨紫嚼不下菜,喝水吞了。
白氏仿佛全然没在意,嘱咐身旁婢女,“去把人带上来,说各位夫人要打赏。”
婢女下去后,白氏就笑说,“区区一个唱歌的,称不上妾。她过去在外的名声我也听过,虽然卖艺不卖身,但抛头露面,不值得称道。别人家的歌姬如何,我是管不着,不过在我这里,就得本本分分做人,以前那些轻佻事是绝对不许再有的。”
那说到尘娘的贵妇惊讶,“五公子买了尘娘?我只听说尘娘与望秋楼契满后离开嫁了人,没想到在二夫人这里。”
“霆儿已为她改了名字,如今唤作珍娘。嫁人的传闻,多半是一些舍不得她的登徒浪子自欺欺人。霆儿就要娶公主进门,就算纳妾,也得等公主点头。更何况只是歌姬,我这关都过不了,至少得家事清白。”娶公主,照样给儿子准备找妾,王家就有这么骄傲。
墨紫放在桌面下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尘娘成了王家养的歌姬?那个一直努力想要自己挣出一片天的尘娘?她曾说过有一天不唱歌了,就会把名字改回来。如今名字已改回,为何却失去了自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垂眸中,一方裙片荡进来。她抬头,看到尘娘的同时,将单氏对自己淡然一瞥抓住。心中恍然大悟。这是故意的故意叫她来,故意让尘娘唱歌。她和裘三娘的关系,裘三娘和望秋楼的关系,望秋楼和尘娘的关系,甚至女强盟里她的好友,只要王家想查都会了解得一清二楚。再看萧老夫人的好奇表情,哼哼,原来真正要杀她威风的,不是萧家这明面上的,而是王家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杀人于无形,伤人于无影。你是第一夫人,是吗?拽吧拽到天上去,你的知己闺蜜却在我家当奴婢。你跟她说贴己话,得经过我的允许;你跟她把臂出游,也得经过我的同意。你可以不低头,也可以不陪笑脸,我无所谓。
这些人,就是她母亲的娘家人。这个低调却高傲的家门,就是她的外公家。墨紫眼中寒气森森。
“小女子珍娘,见过各位夫人。”声音仍美。
“无知奴婢,今日宋地司空夫人在此,还不快快跪下行礼。”白氏冷哼。
那跪地之声重击墨紫耳膜。
单氏说道,“司空夫人,此婢才来王家不久,尚不懂规矩,敬请见谅。”
墨紫慢慢抬起头来,哪里有半分森寒气,笑得明**人,“大夫人哪里话,我自进入你府上,哪怕是一个普通小厮都看着特别贵气,一般贵族公子比那气势还差了几分。王氏不愧是后族。”
她这么说完,有些贵妇的神色不免难看。王氏的地位,她们都知道,但知道不代表服气。在座的,也有女儿为妃为嫔,而丈夫当大官,家族势力庞大的,与王氏表面好暗地较劲。见宋地第一夫人把王氏捧得这么高,心中不快。
单氏与墨紫目光相对,半晌才道,“司空夫人缪赞了。”奉皇后之意邀她来,她不但轻松对付了萧老夫人,也已经知道自己针对她的动作,并非空有虚名啊。
“珍娘,听你歌声犹如天上之音,与生俱来的天赋无人能比。我来得匆忙,除了献给皇上的礼物,也没带什么贵重东西。”一伸手,从发间拔了一根圆头簪,“这簪子虽不起眼,却很好用,送给你吧。”
这里都是识金断玉的行家,一看不得了。一根雕金象牙簪,簪头一朵由红宝石贴合而成的宝石花。样式简单,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不贵重。
尘娘心中觉得声音熟悉,却不敢抬头,直到小衣捧着盘子唤她,她才起身来接。看清小衣又看清墨紫,浑身一颤,眼睛瞪圆,托盘的双手无力垂下。
小衣稳稳接住,一本正经道,“干脆帮姐姐戴上。”说着,就将簪子插在尘娘云鬓之中。
她转头还问墨紫,“好看么?”
墨紫笑,“有些礼送出去是贬了值,有些礼送出去是升了价。珍娘是后者。这簪子本不值钱,戴在你头上,就是价值连城。大夫人,二夫人,你们说是不是?”想让她低头,还是她们先低声下气奉承两句吧。
白氏想,说不值,就是贬低了宋地,说值却抬高了一个贱婢,真是好不为难。于是,她看单氏。
单氏一直沉稳大方的神情终于出现裂隙,沉了沉脸色,不情不愿回道,“司空夫人说得是。”突然发现,在女人当中,可以得罪宋墨紫的,只有一个人。皇后。
墨紫心中却知道,表面上似乎是她占了上风,但尘娘莫名成了奴婢,确实打击不小。不是她心肠软,而是尘娘和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