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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沐文来找她,告诉她府里的事,她才知道昨天公公已决定写体离书,让二娘与亚坤搬出翟府。
“大伯说五哥也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他会给他们母子一笔钱,甚至为他们买个宅院,二娘哭死哭活的不肯出去,大娘抽了她一巴掌,她才安静。”
滟衣惊讶的张大眼,她从没想过婆婆会打人。
“更精彩的在后头,大娘反对大伯休掉二娘,说她没犯大错,不能如此草率。”翟沐文摇摇头。“有时我真弄不懂大娘,做什么不让二姨娘出府算了,大伯也没说要亏待他们,还要送宅院,也算仁至义尽了吧!每回都是他们俩把大伙儿搞得鸡犬不宁,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去算了?”
滟衣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和五哥当然还在府里。”沐文叹口气。“连三婶都开口说不赞成休掉二姨娘,大伯还能怎么办?你也知他最听三婶的话了。”
滟衣深思着,听着沐文继续说着。“有时我真弄不清大伯他们在想什么……”她双手托颊,更正道:“不对,该说大伯的做法很容易理解,可大娘与三婶……唉……真是莫名其妙,我问我娘她知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我娘只说小孩子别管这么多,这是什么话,我还小吗?我看连她自个儿也不知道,才拿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唬弄我。”
沐文瞄了她一眼。“大嫂,你的睑真惨。”
她无奈地点点头,这话已不知多少人对她说过了,今早丈夫瞧见她的脸时,眉头都皱在一块儿,向老爷子请安时,他惊讶地盯了她的脸许久,还摇头说:“治临都几岁的人了,还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真是……”
紧接着向公婆请安时,她能感觉公公在瞧着她时有些坐立难安,婆婆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掩住嘴角,滟衣仿佛瞧见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而后她注意到公公与丈夫之间的气氛很僵硬,两人几乎是互瞪着对方,她很想问丈夫怎么回事,可她无法说话,想到这儿,她就沮丧得想踢东西。
“不过换个角度想,你这样也能好好休息,不会有烦人的事来烦你。”翟沐文说着。
话虽如此,可有口不能言,再加上脸上不断的抽痛,让她根本无心享受这无事一身轻的感觉。
沮丧的过了两天后,滟衣停止自怜,开始振作精神,自小到大,她面对过饥荒、看过死亡——包括她的亲身父母、养父母,她一个人撑起抚育弟妹的责任,与难缠的客人周旋,从来没有事情能难倒她,现在她只是脸肿得像鬼妖,嘴巴痛得不能讲话罢了,没必要在房里哭哭啼啼的。
一振作起来后,她便到乐天食肆去找她以前当“厨司”时的搭档——尤二娘,询问她近日探听的结果。
“那狗娘养的,他打你!”尤二娘一见到她掀起盖头,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随即迸出一串骂。“见他一表人才,没想是衣冠禽兽,这样糟蹋人,咱们见官去,替你讨回公道,要不我厨房多的是菜刀,让你藏着一把,暗夜里把他给做了。”
滟衣笑出声,随即痛得抿住嘴。
“你说什么?少夫人不是让我家少爷打的,那是意外。”一旁的冬黎斥道。
滟衣连忙点头,示意冬黎解释清楚,等到误会冰释,也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尤二娘听完后,摇摇头。
“真是难为你了。”她拍拍滟衣的手。“没想富贵人家狗屁倒灶的事也不少。”
滟衣朝冬黎做个手势,要她先到外头等,而后自袖中隐袋拿出预先写好的话语。
尤二娘瞄了眼她纸上的字,说道:“你要我查的金虎力是茶商胡延义的手下,这人好女色,有一身的蛮力,除了是胡延义的贴身护卫之外,听说也帮他处理茶园户的事,听人说这金虎力以前是在园户工作的,是个穷小子,自从跟了胡大爷发达后,就作威作福起来,不过他对胡大爷倒是挺忠心的。”
滟衣沉吟着,原来是茶商胡延义的护卫,坛肆去见他是为了什么?照理说,坛肆不会与这样的人接触……对了!滟衣灵光一闪,说不准是亚坤认识他,小舞曾说过肆弟曾去柴房探过亚坤,所以说不定是亚坤拜托肆弟帮忙,要他与胡延义联系。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毕竟亚坤当初会被相公关进柴房,就是因为买卖贡茶,等等……原来如此……
“怎么了?”尤二娘让她突然起身吓了一跳。
“没,没事。”滟衣小声的说了句,随即坐下,摸了摸抽痛的嘴角。
“没想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变成这样。”尤二娘皱眉的瞪着她肿胀的脸。
“已经好多了。”滟衣将张嘴的幅度降到最小,就不至那么疼痛。“二娘,最近茶叶市价如呵?”
“怎么突然问这?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大改变,我店里还是以武夷茶、方山露芽跟日铸茶为主,这些市价没有多大异动,其他的,可能要到茶楼去问比较清楚。说到这我突然想到件事,前些日子我去买茶还遇上你表姨丈,听说他也想与人合伙卖茶,他那样子我很难相信他对茶懂多少。”语毕,尤二娘便笑了开来。
滟衣则陷入深思,有些事不对劲。
“滟衣。”尤二娘忽地握住她的手。“当初我是赞成你嫁人的,你辛苦了这么久,若是能嫁过去翟府,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些,可今日见你这样,二娘实在担心。”她顿了下。“这儿没别的人,你同二娘说句真心话,这伤真是你公公误伤的吗?”
见二娘如此关心自己,滟衣很是感动。“是误伤的。”她颔首。“相公对我很好,他不会对我动粗的。”她休息了下后才继续道:“你知我性子,也知我弟妹性子,若相公真暴力对我,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吞吞口水,让嘴巴休息一下。
尤二娘盯着她的眸子,见她眼神清澈真诚才安下心。“这样我就放心了。”她松口气。
滟衣微笑以对,双手紧握她的,虽然年少过得苦,可她从没怨过老天,在她身边有如此多的人帮助她、关心她,除了感激,她还是感激。
虽说嫁到翟府后有一堆事烦着她、扰着她,可就像她自己曾对表妹说的,哪对夫妻、哪座宅第没些麻烦,她只要尽心做,而且无愧于心便是,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
“现在应该能收线了吧!大哥。”翟启誉立在船边,手持钓竿。
“差不多了。”翟玄领望着江河上进出的船只。
翟启誉推了下斗笠。“找回失窃的贡品后,我想放几天假。”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怎么?”翟启誉瞥了兄长一眼。“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没事。
“不会是为了大嫂吧!”翟启誉猜测。
他扬起眉毛。
“自从大嫂被大伯甩了一巴掌后,你的心情一直没好过。”虽然当时他错过了惊天动地的一幕,可由妹子沐文巨细靡遗,外加生动的表演,他如临现场。
“有这么明显吗?”他将目光移向远方的山。
“有眼睛的大概都看得出来。”翟启誉微笑道。“大嫂的脸是肿得很厉害,可大夫不也说了,最多七天,应该能完全消肿。”
见兄长没回应,他继续说道:“大嫂与以前的妗娴嫂子很不一样,平心而论呢!我喜欢现在的嫂子。”见兄长膘他一眼,他急忙补充。“不是那种喜欢,我的意思是她有趣多了。”以前的嫂子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温婉,举止得直,而且恪守礼节,大娘、大哥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僭越本分。
当时他大概十二、三岁,每回嫂子见到他,话题总离不开功名、光耀门楣,将来长大了当大哥的左右手,好好为漕帮尽一份心力之类的话。
滟衣嫂子与他说的可就不是这些了,她会问他们兄弟相处的情形,他喜欢做什么,大哥喜欢做什么,天南地北的随便聊,还会说些风趣的话,所以与她谈话很有趣。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大嫂跟大伯起冲突。”翟启誉咧嘴而笑,真可惜没看到那场面,大哥向来温和有礼,对双亲也算恭敬,没想竟会当面跟大伯叫嚣。
一提起这事,翟玄领的眉头便皱下。
“听说大伯对这事很生气。”翟启誉说着。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生气。”他沉下脸。
“不用弄到父子失和吧!”翟启誉诧异道。“是个意外嘛!”
翟玄领的脸色依旧没好转,面无表情地盯着湖面的波纹,他并不单是对父亲误打了妻子而生气,更甚者是父亲失控的原因,每次只要牵涉到三婶……翟玄领抛开思绪,不想去探究这件事。
见兄长的脸色难看,翟启誉识趣的转了话题。“那批榷茶赢府的人已经查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翁敬富帮咱们引出后面的主使者了。”
※※※
“今天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三婶刮……关心。”滟衣微笑,她现在还是无法完全清晰的说话,可比起前几天已经好上许多。
温丝萦仔细瞧着她的左脸。“再几天应该就好了。”她露出恬淡的笑。
滟衣点头。“终于不用再吃泥巴似的东西了。”
“这几天真是苦了你了。”她温柔地望着她。
“没什么。”滟衣摇首。
“大哥的脾气……”她叹口气。“怎么说都改不了。”
“二姨娘的事,要谢谢三婶。”
“谢我什么?”她疑问道。
“若不是三婶,二姨娘现在已被公公休离了。”
她摇头。“要谢便谢大嫂吧!是她的意思。”
滟衣小心的斟酌字眼。“三婶对二姨娘,可……怨吗?”
她瞅着她,忽地浅笑出声。“怨什么?”
“当日她说的那些话……”
“没什么。”她截断她的话语。
滟衣止住话语,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该再问下去。
“见你好多了,我也放心了。”
听三婶的语气似要离去,滟衣不得不道:“能问三婶一件事吗?”
她轻扬黛眉。“你说。”
“娘前几日曾对我说,以后将为相公纳一妾。”她顿了下,瞧着三婶惊讶的表情。“我……无法理解……”
温丝萦颦额,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呢?”
“我还未同相公提。”她深吸口气,想着相公纳妾,她的心便疼。“我想相公是不会答应的。”
她漾出笑。“那你有何忧?”
“我只是不明白娘为何如此。”她锁着眉。
温丝索盯着茶盏边缘观看,一会儿才道:“大嫂处事严谨,性格严肃,旁人见了总觉不易亲近,可她不是个无理之人。”
“滟衣明白。”她颔首。
“你可知她为何替大哥纳妾?”
滟衣蹙眉。“这事府上的人都不清楚。”
“你的想法呢?”她勾起嘴角。
她摇首。“我还未想透。”
温丝萦微笑。“这问题该换个方式问,大哥为何答应?”
“滟衣想过,但仍无头绪。”
她考虑了下后才道:“大哥在某方面是个很迟钝的人。”她轻叹一声,忽地起身。“我该回去了。”
滟衣想再问,可她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于是也站起身。“多谢三婶提醒,滟衣会再想想的。”
温丝萦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大少爷与大哥在某方面很相像,可他比他爹幸运多了。”
滟衣不解地扬眉。
温丝萦绽出温柔的笑靥。“他在最恰当的时机与你相遇,不是吗?”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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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丝萦的最后一句话让滟衣咀嚼许久,而后化为一声长叹,这天傍晚,她带着红儿与浅舞在门房处坐着等丈夫回来。
原本红儿不想与她一起,可在她略施了小手段后,她便高兴的与她一块等父亲。
自从她让公公打了一巴掌后,可能是红儿觉得她很可怜,或者因为她请了捉蛇人来教导她,抑或者在经过这些时日后,她发现父亲对她的态度,并不会因为有了后娘而疏远她,所以现在对她这后娘的态度也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强烈厌恶了。
虽然红儿还是很调皮,而且每次她说什么她总要先反对,甚至跟浅舞依然打打闹闹,但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感觉他们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翟玄领回府时并不讶异见到女儿在门口等他,可当他瞧见妻子也在其中时,诧异之情油然而生,且见到妻子在温暖的夕阳余晖中仁立的纤影,让他心口掠过一抹震动。
“爹。”红笙抱着父亲的大腿,在他身上跳上跳下的。
他回过神,伸手抱起女儿,听着她叽哩呱啦的报告她今天做了哪些事,双眸却始终盯着妻子。
她朝他露出温暖的笑靥。“虾公为何如此讶异?”
“没有。”他微笑。‘’你脸上的瘀青在夕阳下看起来不那么怵目惊心。“
她立刻瞪他一眼,听见他身后的牛坤与马沿闷笑着。
“我们下去了。”两人识趣地走开。
“虾公到底要为这事气多久?”她不悦地说。
他依旧笑着一张脸。“等你能不叫我虾公的时候。”她到现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