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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的栀子花幽香袭人,芭蕉下,隔着纸窗,能看见房里头单薄的剪影,好象一尊雕像,在跳跃的烛火里沉默。
我推门进去,里间坐在塌上的人忽然抬头,乌黑的眸子怔怔看我,像隔着千万年的光阴。我似乎可以听见筝弦一根根断裂的声音,一声声敲打在心头,我朝他微笑:“江月,我回来了……”
玉簪抖落在塌上,他光着脚下地,一头奔过来死死抱住了我。
外面的雨落下来,一滴滴打落在芭蕉上,好象飞逝的流年,风华妖娆。
秦江月头发凌乱,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地看我,眨也不眨,似乎我会化做烟云消散,一点一点小心地抚摩我的脸。
灯底下,他的容颜如枯萎了的昙花,秦江月竭力抓紧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窗外雨打芭蕉,树叶婆娑。
“啧啧,你这么丑,除了我都没有人要你。”我俯身轻轻抱起他,泪落了满脸。秦江月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子,却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摸在手里只有一把骨头。
秦江月紧抿着唇,死死地看我,我朝他一笑,抵上他的额头,轻轻一吻:“你要记住,你是我乔弄萧的人。看看,真是又瘦又丑,都没了人样,这世上也就我乔弄萧一个人会要你这个丑八怪。”
秦江月攥着我的一绺头发,颤抖着,终于抱住我的脖子哭了出来。我抱着他上塌,他死死攥着我不放,我一叹,收起玉簪,跟着上去搂紧他,扯开铺盖盖上。
淡色的兰草床单,绯色的帐,一如我们在江边时那间简陋的洞房里布置的那样。秦江月抱着我哭不出大声,牙关直哆嗦。我紧紧揽他入怀,抚开他额上的发,一点一点地吻他的唇,消瘦的下巴,还有颈子,像摩挲我最珍贵的宝贝。
秦江月拽着我的衣服,狠命地撕咬我的衣领,终于趴在我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外头的雨声渐歇,只有灯火安静地映着似水流年。
我抱着秦江月,放任他哭闹撕咬,后来,江月攥着我的头发和衣服哭累了,昏睡过去,满脸的泪,脸委屈地拧成一团,呼吸很轻,睡眠浅得我略微动一动身他都会醒,睁开眼睛惊慌地看我,不肯合眼,却抵不过疲惫又睡过去。
每醒一次,他的手都攥得更紧些,仿佛惊恐不安的鹿,到后来,指甲陷到了肉里,青青白白,指节分明。
我把他抱起来,江月仰着头看我,我朝他笑了笑,圈住他的腰身,勾起他的腿,与他四肢纠缠在一处。秦江月脸红地垂了眼,趴在我颈子里,我安抚地笑:“这样我一定跑不掉了。”
秦江月歪着脑袋瞧了瞧我,扁扁嘴,咬一口我的锁骨,恨不能把我嚼碎了吞下肚,把鼻涕眼泪都蹭在我衣服上,终于合上眼疲倦睡去。
初夏的雨夜,谁在拨弄琵琶,一声声地慢挑,拨动人的心弦,好似江南的小调。
醒的时候,我被大太阳耀花了眼,眯了半天才看清东西。秦江月紧蹙着眉头,在我怀里熟睡得像只猫。我伸进他的衣服里东摸摸西摸摸,瘦的吓人。
秦江月被我惊醒,皱着脸瞥我一眼,钻进我怀里:“困……”他忽地又钻出来,失了魂一般直直地看我,我在他额上轻吻:“吃些东西再睡,可好?”
秦江月的眼泪落下来,一动也不动,忽然脸色一变,照我肩膀上狠咬。我吃痛地叫,秦江月一把摁住我,扯我衣襟:“乔弄萧,你敢骗我,我要杀了你!”
我啧啧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还这么有力气,真是一只浑身长刺的猫。
外头忽然有人大声咳嗽,我一把抓起案头上的一只茶杯撂出去:“人都死哪儿去了?!端早饭去!”外头的人闪身躲过,茶杯砰地落地碎了,程二娘在外头破口大骂:“姓水的!你把我家殿下害苦了!”她的话貌似还没喊完,就被花锄和墨竹连拖带拉拽走了。
外头太阳真好,暖洋洋的。秦江月无聊地打个哈欠,蜷缩进我怀里,我摸摸他的肚子,秦江月闭着眼睛在我怀里蹭了蹭脑袋,又睁开:“若没有这个孽障,我一早已经随你去了。”
我辛酸地抱住他,秦江月扯开我的衣襟,看见那已经成了深红色的伤疤,怔了半日,小心地抚了抚,好象生怕那里再裂开。他的指头在我锁骨下划圈,一圈一圈,痒得挠人。我一把捉住,秦江月勾住我的脖子,眼里噙着泪喃喃地笑:“萧萧,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我闭上眼,泪珠滚下来,抱紧他,一把扯下帏帐,秦江月大睁着眼睛失神地看我,像只温顺的懒猫,靠了上来。外头墨竹忽然大叫一声:“姓水的,你不是人!我家殿下都这样的身子你还……唔……”他被花锄捂住嘴巴拖走。
秦江月在我怀里妖冶地斜过来一眼,我啧啧嘴,凑着他的嘴角轻啄一下,低语:“好,养两天,肥了些再说,到时我不饶你。”
秦江月红了脸,垂下眼钻进被子里去,一把扯去我的腰带。
我小心翼翼地拉住秦江月:“你这么瘦,又有了身子,还是再养……”
咳,那个,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该掉泪的时候,莫吝啬眼泪 给秦江月穿衣服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衣服套上去,全都空荡荡的,头发也是毛躁的,用了发油,才看着好些。
就这些,听花锄唠叨,还是在素问带来玉簪和我还活着的口信后,江月精神好了些,天天满怀希望地盯着门,这些日子也肯吃饭了,这才养出来的。本来找了宫里的裁缝再做新衣,可是秦江月不肯,他只说了一句:“她又不在,我做新衣给谁看?!”一句话打发了。
我附身吻上江月削尖的下巴,秦江月眼角瞥瞥我,懒洋洋靠回我身上,把玩玉簪,他问那中间那桃子一样的形状是什么。
我笑,拿到他跟前:“江月,这是我为你挑的玉钗,你看钗头刻着你的名字,钗尾是我的名字,中间是心的图形,是我们那个世界里独有的图案,表示很喜欢很喜欢的意思,这支钗合起来就是秦江月喜欢萧萧,萧萧喜欢秦江月,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天下不会再有第二支这样的钗,我要你时时刻刻插在头上,时时刻刻想着我。”
秦江月斜眉瞧我一眼,不屑地扁扁嘴,我把玉簪仔细别上去,合上玉冠。秦江月对着镜子瞅了又瞅,含笑不语。
花锄进来端茶送水,看见秦江月颈子里的草莓印,白我一眼,大骂:“殿下就是太依了她,殿下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能由着她乱来!”
我啧啧嘴,秦江月瞪我一眼拉扯拉扯自己的衣领,自然是盖不住的。花锄气哼哼地丢下茶托就摔门出去。这孩子,真是不把我这当家的看在眼里,脾气越发大了!
秦江月皱着眉努力地拉扯衣服,我忍不住笑,一把抱起他出门。
五月的天气正好,太阳还娇媚着,庭前的花儿开得很欢。早饭煲的是瘦肉粥,秦江月很不耐烦吃,挑三拣四,这也不爱吃,那个不爱吃。我耐心把菜夹到他碗里,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
听花锄说秦江月已经几个月都是食不下咽,就算强迫,恐怕他也吃不了。我叫他吩咐厨上一天到晚不停火,做个五六顿餐,让秦江月一点一点地吃。
秦江月的身子太弱,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也跟着受了许多苦,不知道以后生下来会不会身体弱。幸好现在还来得及补。孩子的名字我都起好了,叫人家一听这孩子的名字就知道是我和秦江月生的,就叫乔秦生好了!
我自豪地告诉秦江月,秦江月咽下汤,眯着眸子朝我笑得红口白牙,闲闲问道:“若是男胎呢?”
我眉飞色舞:“那自然更好,还叫乔秦生!”
秦江月一拍桌子:“乔弄萧,你就不会起别的名字了?!”
这名字怎么不好了?那叫乔江生。。。。。。
秦江月一把推开碗,咬牙冷笑:“叫乔笨蛋!”
我怒,谁敢说我的孩子是笨蛋?!我一定追杀到她姥姥家!花锄和墨竹嘴巴一咧,不厚道地翻个白眼。
我眉头一跳,拍桌子定论:“一个一个来,咱们生个十数八个,老大叫乔秦生,老二叫乔江生,老三叫乔月生,老四叫乔爱秦,老五老六下头依次类推,哪个不孝敬老子,就给他起名乔笨蛋!”
秦江月陡然红了脸,瞥瞥我抿起唇,转脸垂眼去喝茶,程二娘噗嗤笑出声来,我一愣,转头看秦江月,秦小公子不动声色地摸摸肚子,不屑地低笑一声:“也就你这笨蛋才起得了这等名字。”
“啵!”我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一口,得意洋洋:“我是笨蛋不要紧,只要是你的妻主就好了。这世上,只有我乔弄萧才配得上秦江月”
秦江月斜我一眼,不闲不淡:“我有说你是我妻主吗?”
我得意洋洋掏出胸前挂的香囊,里头裹着一根古朴不起眼的簪子,上好的翡翠玉雕制。秦小公子瞧见簪子,立刻眯起了眸子,我在他面前炫耀:“瞧,早在成阳郡的时候,你就看上我是块做妻主的好料子,把簪子送给我,还不承认?!”
秦江月磨牙冷笑,把碟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搁:“乔弄萧!素日的旧帐还未清算,你这小无赖,当日抢了我爹爹留下的簪子,还有脸皮讲!”
我大言不惭抱住他轻轻浅浅地啄:“管我是抢的好,你送的也好,既然是你爹爹留下的,簪子既然在我这儿,人自然也归我了,自然是已经允了嫁给我给我生孩子了。这信物我可是一直小心收着呢,咱们,早已经是定了终身的夫妻,你赖不掉的?!”
秦小公子目瞪口呆,半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吼:“乔弄……晤……”他挣了一下,失神地挂在我怀里像只温顺的小老虎。
一看到饭后端上来的保胎药,秦小公子的眉头简直蹙得比山还高,苦着脸拉扯我的头发,就是不肯喝。这保胎的药是美人师父给的,为了孩子的将来,无论如何都要给秦小公子灌进去。
我一勺一勺地喂,他还是不消停地抱怨苦,我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秦江月一怔,抿住嘴儿,瞪我两眼,不乐意地咽下药。我坐近他,一口一口喂下去,果然秦小公子不再喊苦,最后,两个人吃撑了肚子,摊坐在院子里看蝴蝶。
中午的时候,秦江月吃得太饱,被我拉着起来走动消食都不肯,只管眯着眸子粘在我怀里,我一点一点给他揉捏肩膀。花锄和墨竹他们赶走了人,没有旁人打扰。院子里只剩我和秦江月悠闲地靠在花丛前的塌上午眠,秦江月模糊了神情,半闭着眼睛把玩我的头发。
秦江月没有问我封夙赢和水明君的事,可并不等于他们不存在。我揽起他:“江月,水凤后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秦江月的动作顿了一下,嫌太阳耀眼,钻进我怀里去:“恩,我晓得。夙赢已经疯了,罗大人和我说……夙赢是从凤后那里知道你……”秦江月从我怀里钻出来,皱眉瞥我一眼:“知道你,身上……那些胎记的。你回来,我就不恨他了……”
我揉揉额角,水明君很明显并不喜欢夙赢,而且曾经在我面前提起过,叫我小心提防夙赢,为什么他会告诉夙赢这些?
秦江月眯着狭长的眸子打个哈欠,扯着我的一缕头发把我扯回神,啧啧嘴:“乔弄萧,你打算让孩子在哪儿出生?!”
我拍拍脑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还有一个新秘密要告诉你,江月,水萝衍其实根本不是水家亲生的女儿,她真实的身份是东圣国前太女左丘瞳明,只是寄养在水家。我刚在东圣登基为帝,年号建文,你赚了,现在你拐带的可是东圣国的女皇。”
秦江月怔住,半响回过神,脸色一沉,狭长的眼眸危险地眯起来,咬牙:“你说你做了皇帝?!”
咳,我慌忙抱紧这只张牙舞爪的猫,干笑道:“放心,我的后宫里只有你一个,不会有别人……哎,哎,不要扯我耳朵……”
秦江月拧着我耳朵大吼:“你说要走得远远的,自由自在过日子的!”
我叹息一声,瞧着他道:“若我不是东圣女皇,只能眼睁睁瞧着你成为别人的夫……”
秦江月一僵,垂了眼帘,我慌忙安慰道:“这个国家战乱太久,我想让那里的百姓能过太平日子,待安定下来,我会指定一个太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