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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李兆寿踱着步子进来唠嗑,笑道:“前日里那工作队到我那墙上写字,写道‘生男生女一样好,女儿也是传后人’,我问这话是谁说的,他说是政府说的,我当时就思量这政府也是骗人,女儿长大了就嫁出去了,跟泼出去的水似的,怎么能是传后人呢,不是说笑话吗!”李福仁道:“政策这东西是说不准的,早时候鼓励多生,现在又鼓励少生,不知何时改朝换代了,
又反过来了。”李兆寿道:“我们农家人生个儿子就塌实了,养儿防老是古话,其实现在未必能养你;但没养个儿子,你心里就落空,对祖宗没个交代,政府他不懂这个。但现在也怪了,听说县里也有人就养个女儿够了,不生男孩,我也思量过,人家有工资,老了政府还管工资,所以不怕;我们干不动了,没人理会,道理就在这个。那政府来抓计划生育,他没给我们这个交代,所以抓得难了。”安春道:“政府能管那么多,我们就真正共产了,现在的口号是‘该流不流,扒房牵牛,少生优生,幸福一生’,没商量的,我这想生一个,得躲个一两年。”细春道:“生个孩子有那么难么,你就是借口偷懒,人家干活,你就出去歇着,帮你忙完了,你接着回家歇。”
那安春几口吃完了饭,不在乎道:“你以为我是出去歇着,我是出去赚钱的。”从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也不知是多少,扇了一下,啪啪作响。细春道:“我和爹替你把活干了,也该拿工钱来!”安春把钱收回口袋,不屑道:“说笑话了,一家人我还给你工钱,外人知道了还道是我雇你们,被人戳脊梁的!”细春道:“一个嘴巴,把什么说得都是你有道理!”李兆寿插嘴道:“说是雇钱,确实难听,就算是拿点给你爹买吃的,这名义还可。”安春却岔开话题道:“这县里的钱就是比村里的钱好赚,迟早我还是搬县里去。”李福仁道:“搬县里住,那你会住得起?吃喝都那么贵,又要租房子,除非找到公家差使还差不多。”安春道:“工作倒是没有,当年我退伍的时候没有关系,要有关系也许现在也是公家人!”
此刻安春的大女儿珍珍跑了进来,扑来叫道:“阿爸阿爸!”安春接过来抱起,道:“正要去看你!”原来安春和老婆逃去,两个女儿珍珍和玉玉都放在丈人家里,那珍珍听人说爸爸回来了,兴奋不已,寻这里来了。珍珍道:“妈妈呢?”安春道:“妈妈再躲些时日回来!”珍珍道:“人说,你被抓去了,我还哭了!”安春亲了珍珍一口,道:“爸爸跑得快,抓不着的,别听外人撒谎。”李福仁道:“你得把两个孩子带回家呀,放在亲家那边这么久,人家只忙你一家的事了!”安春道:“正要带回呢!”李兆寿插嘴笑道:“安春也算有门路,把孩子放亲家那边,自己又在县里有窝点,要是换我家,只能躲菩萨庙去了!”李福仁道:“我那亲家母是好人,就受他们连累,一句话都不说呢!”安春把珍珍放下来,道:“你跟叔叔玩一下,我去把你妹妹抱回来!”自己就出去了。
珍珍就跑细春身边去耍。细春道:“你站着,我变个魔术你瞧!”手里拿了个硬币,扑地放在嘴里,两手张开,硬币没了。珍珍道:“哪里去了?”细春道:“当然吃下去了。”作了吞咽状,喉结一动一动了,然后把手放在屁股后面,道:“拉出来。”把硬币从屁股那边拿了出来。珍珍拍手道:“叔叔会吃钱,我也要吃!”李福仁看了,慈爱笑道:“你且别这么骗她,回头她真的把钱吃了进去!”细春把珍珍抱了,道:“你不会这么傻吧,你爸爸不会生个会吃钱的傻女儿吧!”一边挠珍珍的胳肢窝,逗得她挣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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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8(2)
吃喝拉撒,日月穿梭。且说这一日黄昏,喜鹊从天井落了下来,停在小桑树上尾巴一翘一翘,又左转右转,寻找什么,见了人,啾啾告知了两声,又飞出去了。这厢却瓜熟蒂落,雷荷花突然腹痛不已,因家里都是男人,乱成一团。那李福仁叫细春道:“赶紧去叫摩托车,上县里医院去。”细春去了。雷荷花只是叫痛,李福仁慌里慌张,跟二春道:“我也不知如何做主,你去叫你三婶来吧!”二春便跑去,那三婶正在家里做菜,听说要生了,便把火灭了,赶了过来。因是有经验的,便道:“这一路颠簸到县里都来不及了,就叫接生婆吧!”二春慌张道:“哪个接生婆?”三婶道:“还有哪个,你奶奶过世后,这村里接生的就只是阿吉医生他老婆了,你快去叫来,说马上要生了!”二春又一路跑街上阿吉的诊所去。
原来这村里,老一辈的接生婆就是二春的奶奶,他奶奶过世后,有个怀庆婆婆也能接生,那怀庆婆婆过世后,有在家里生的,全都是叫阿吉的老婆秀清。阿吉原是赤脚医生,医术高明,在村里开了诊所,他老婆秀清先是帮着抓药,后来慢慢懂得些药理,对于农民的常见病也能开药,成了半个医生。村里如今有些钱的人,会到县里去生;那些贫困去不起的,才在家里生了。常氏本来有吩咐,到了日期定要到县里接生去,可是家里几个男人,又怎懂得迹象?况且按这日期,确实有早产的样子,没能预料。
细春急匆匆回来,道:“摩托车来了!”李福仁道:“你三婶说去县里来不及了,把车退了去!”细春颇为恼火,道:“早说,就别叫了!”李福仁无话可说。三婶坐在雷荷花床上,只握着雷荷花的手,轻声安慰,又对细春道:“你跟人好话说几句,无事,咱们是事出有因,不是哄他玩的。”李福仁突然想起道:“那你坐了车去县里把你娘叫回来!”三春挠头道:“去县里懂得去,可是她在哪一家做事我又怎么知道!”又灵机一动,道:“娘不是说那人家里有电话吗,你去大队打一个电话不就可以了?”李福仁道:“也是,我倒忘了这一出,不知大队这时候有没人。”
细春去退摩托车,李福仁便也往大队一路急走,直到楼上办公室,碰见一个干部刚好要锁门下楼。李福仁道:“我有急事要打下电话。”干部道:“正巧,再迟一步我就走人了。”重新开门进去,李福仁道:“你替我打一下,打到县里找二春娘。”干部道:“号码多少?”李福仁道:“什么号码?”干部道:“电话号码,有号码才能打过去!”李福仁道:“没有,直接打县里某某家不行吗?”干部道:“你不知,这打电话又不是喊广播,喊了全村人都听见;电话须有号码,没有就打不通,你问了号码明天再来!”说毕,便重新锁门下楼。李福仁听了也不知究竟,只知道是不能打的,边走边嘀咕道:“这么麻烦,还不如广播呢!”
回了家,细春问道:“可跟娘说了?”李福仁道:“打不了,他说要什么号码,我哪知号码!”细春道:“是哟,要号码才能打通!”李福仁道:“我当他打到县上,县里广播一下,你娘就知道了,实在不知那么麻烦。且先不管,明天你到小姨家,由她找你娘去!”
接生婆秀清却已来了,问了情况,便在床边小心观察,又叫三婶烧了一锅汤备好。同一厝的妇女闻声也赶了过来问候观看,颇为紧张。只听得里屋雷荷花一阵叫唤,歇了,又一阵叫唤,实不知那孩子在娘胎里施展什么拳脚。二春只是候在门边,忐忑不定,那细春给三婶打下手,忙着备些使用家伙。李福仁此刻倒是从慌里定了下来,只是站在前厅祭桌前,对着祖宗牌位默念,祈求平安愿添男丁。
如此这般地折腾到夜里七点多钟,雷荷花哼哼不绝,一次次用劲,终于,接生婆秀清道:“要来了,跟拉屎般用力。”雷荷花一声闷哼,如小老鼠般红通通的娃儿被接了出来。那秀清把脐带用线打结了,剪断,留了一指多长在小孩这头,又在断处点了消炎水,把母子身子拾掇完毕。在一旁的三婶看得仔细,道:“是女娃儿?”秀清道:“是女娃儿,你且拿汤来。”三婶取了早备好的汤,秀清将娃儿洗了,穿了小衣裳。外头众人听得“哇”的一声似猫叫,道:“生了生了。”三婶出来取汤,对门口的李福仁和二春道:“是女娃儿!”李福仁与二春均欣喜无言。李福仁问道:“媳妇无事?”三婶道:“都平安。”女娃儿哇哇叫着,秀清道:“拿糖水来吃了。”三婶便将那一小碗糖开水呵得温了,倒入奶瓶,凑着娃儿嘴上喂了,哭声就止住了。那雷荷花生得筋疲力尽,问了一声是男是女后,睡死了过去。一顿饭工夫悠悠醒来,见了娃儿在枕边,满脸欣喜。三婶道:“能吃东西了吗?”雷荷花点了点头,三婶便把米酒线面煮蛋给她喂了,缓过力来。母女平安,一家人俱欣喜,左邻右舍都过来问候,讲了吉利话,喜气融融。
福寿春 8(3)
次日常氏闻讯赶回,直扑了雷荷花房里道:“哎哟我的儿,等不及我回来就生了,难怪我昨夜里睡得不塌实,我这当奶奶的对你不好呀!”抱了婴儿直端详。当下
送了面蛋过来作礼的同宗亲邻不断,打听了是女娃,不免贺喜之中又抚慰两句,说是如今这世道女孩儿也有出息。那常氏的遗憾并不露在面上,只一派喜庆。又过两日,接生婆秀清过来看了婴儿,脐带已然脱落;又雷荷花已经出奶了,噙吮不已。美景早把公鸡送了过来,每日里米酒炖鸡汤补身子,那雷荷花身子还好,胃口不娇嫩,能吃能喝,没有什么大麻烦。二春送了面蛋到亲家处报信,第十日,亲家母便送了鸡蛋、米酒等一干物事来,俗礼叫“十日面”的。众人给雷荷花坐月子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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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9(1)
且说这日晚间,叶华接了一个电话,叫道:“阿姆,是找你的。”常氏心里格登一声,接了电话,才知是三春的。常氏忐忑问道:“儿呀,你可都好?”三春道:“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这边活儿没法做。”常氏道:“哎哟,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呀,你且说说给娘听了。”三春道:“自打来到这里,也只是给人打了下手站柜台,受气不说,那赚的钱抽烟喝酒都不够,还不如在家自在。”常氏道:“你不是有本钱吗,没得自己做?”三春在电话那头哂道:“别提本钱,说来是个笑话,那一二百块钱哪能做本钱,随便做个门面也要一两千块钱撑起来,娘,要不你去借一两千给我,我这儿自己干!”常氏吓了一跳,道:“哎哟,儿呀,这是老虎的口我去哪里开呀,为娘要是有这本事,也用不着你去外面辛苦做事了。我看你要做得不顺就回来吧,好歹有娘照顾着你。”三春道:“没本钱看来只好回来了,这边日子好难挨,比坐监狱还无味!”三春诉苦万状,常氏心疼,又嫌厦门遥远,照顾不到,只怕三春受了委屈,便说定叫他回来。放下电话,叶华问道:“好似三春的声音!”常氏道:“是我儿,还好有这电话,要不在外受了苦,都听不见他诉苦呢!”叶华道:“有去两个多月了吧,那边做得还好?”常氏哀叹道:“不顺,受苦呀,我叫他不行就回来,在家里好歹有个照应!”叶华道:“这么短时间,可能还要适应吧,能立住脚跟就不错了!”常氏道:“他道本钱不大,没得做,人家开店都得几千几万的来,我们咋出得起!”叶华见她又提本钱的事,便住了嘴,到一边看电视去了。
过了几日,那三春跟老板结了工钱,辞了高杰,坐了长途汽车打道回府。下了车,直奔叶华家常氏这里,常氏见儿一脸旅途的憔悴,直叫可怜。那三春进了门,从旅行包里掏出一件酱黄女式褂子,道:“虽然没钱,也得帮你从厦门带件衣服。”常氏接过来,打开细看,嘴里啧啧叹道:“哎哟,儿呀,这要好多钱吧?这颜色给娘穿太鲜了吧?”三春不屑道:“鲜什么鲜,现在外面改革开放,老人都往年轻里穿,形势就是这样,没人笑话!”常氏爱惜不已,将衣服折了,道:“还是等做客时穿吧!”三春道:“我要走了,还要跟县里朋友谈事去。”说毕,煞有介事地转身走了。常氏尾随着千叮万嘱要他爱护身体。
待叶华回来,饭后拾掇完毕,常氏笑眯眯地对叶华道:“妹子,让你瞧个物件。”叶华笑道:“有宝贝?”常氏进房间掏出那件酱黄褂子出来,道:“你瞧,这是三春从厦门给我买的,你看是不是太鲜了!”叶华摊开来看了,道:“不错,且穿上试试。”常氏含笑把褂子套在身子,扣了扣子,拉平了衣襟和袖口。叶华道:“合适合适,都显年轻了。”常氏笑道:“三春也这么说,道是老年人都往年轻里穿,时兴了如今!”又道:“想来这大城市的衣服贵得很,他自己又没钱了,光记得我,三春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