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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要是当农民就遭殃了!”李福仁听了,大笑道:“我们一辈子就盼这个收成的时节,你倒抱怨起来;旧社会的时候,我给地主做长工,也就这时候能喝点香喷喷的粥汤!”细春道:“渴死了,要不我先回去弄水来喝!”安春倒是眼尖,道:“不用了,你看水包都来了,有凉茶喝。”又大声叫道:“水包,往这儿来!”细春扭头,只见不远处水包一头挑个桶,一头挑个箩筐,正应了声,往这边来了。
这水包是个孤儿,自小一直跟着水粉店的老头,做些挑水、磨米、打下手的活儿,混了口饭吃。后来老头死了,水粉店也塌了,水包也五十来岁,又身体不好,经常因肺病而吐血。宗族同人可怜他,在村里宫庙边给他修了一间屋子住了,平时好心人给他一二角,或者谁使唤他通消息也给他些零钱,没饭吃的时候就拿着碗去人家里要些饭菜,病得熬不过了去诊所店头讨一两颗药,如此度日。到收成季节,水包便挑些凉茶送田间给农人喝了,换些谷子回来,全村人也都晓得他这个营生,不论贫富人家都善待他。
水包佝偻着身子,摇晃着挑了过来,父子三人都舀那桶里的凉茶喝了,甚是畅快。李福仁问道:“水包,你身体不好,挑着担子还吃得消吗?”水包常年都愁着脸,无甚表情,道:“吃不消吃得消都要来这一遭,没粮食天天管人要饭,自己也难受!”李福仁道:“那你就多来几趟,粮食也多存些!”水包道:“我一天也就能来一趟,下午得在家歇息,一累过头就要吐血了。”李福仁道:“你比我还小呢,有病人家就是可怜!”把新谷子捧了两捧到水包的筐子里。水包也是心里道谢,嘴里却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又挑着往另一处去了。
如此劳作,十来点钟就打了约两担谷子,李福仁和安春各挑了一担,晃悠悠到了坂尾,倒在竹垫子上。原来清晨常氏已在坂尾坪上铺了竹垫子占了位置,那占不到地的人,有的都铺到马路边上去了。细春也收拾了镰刀等小器具直接回家。常氏已备好比往日丰盛的伙食,见三人陆续回来了,给盛了饭,狼吞虎咽去了。常氏便取了耙子,径直往坂尾摊谷子去。饭后父子三人歇了一晌,下午又往田间去,继续劳作。如此反复,十余日把稻子收割完了,又接茬翻了田,种了下季的秧苗。农人劳作,苦中有乐,不外乎如此而已。如我辈如此翻弄笔墨者,虽然礼赞耕作,也爱那收成的气息,心中却畏惧那份辛劳,或曰劳动幸福云云,似真情也有假意,嘴上功夫而已。此情此意,按下不提。
却说这时节最是繁忙,常氏恨不得分成两个身子忙活。因那茉莉花也开得正盛,常氏便让二春去采摘茉莉花。因那二春甚是白净,比那农家妇女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的妇人便取笑道:“你娘怎么舍得你出来曝日头呀,听说把你男人家当了女儿来养,每日里只是抱抱孩子洗洗尿布什么的。”诸如此类的话,无不是在采花之中无聊之时从那些妇人嘴里喷笑而出。那妇人只是取乐,打发日头之下寂寞的活儿。怎奈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二春虽闷声不吭,却搁上心头了。
过了农忙时节,便跟常氏提出要去广东做工。那常氏没有地理概念,只觉得广东是无比遥远之处,上次儿子一去,四年才得以见面,心上老大不愿意。便道:“这全村上下,都没有媳妇在家自己跑那么远去的人,媳妇女儿万一有什么事,都要你做主,况且待这娃儿可以走路了,你得想着再生一胎。我是不愿意,你若想去,也得问媳妇的主意。”一面也暗暗地跟雷荷花传了意思,让她不要劝丈夫出远门。那雷荷花,倒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姑娘人家,过门后脾性平和,如常生活,跟公婆叔侄也不曾有矛盾。听了婆婆的话,自然想让丈夫在家做主,况且自己身体不好,随时要二春应承着。为此二春踌躇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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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10(6)
恰那细春因被日头曝坏了,小便不畅,且拉的是黄色,极其难受,叫了一夜。常氏去三婶那里讨草药,三婶给了一把晒干的车前子,道是熬了再晾凉,用冰糖化了吃,只两三个小时就小便通畅了。闲聊之中,常氏又说了二春的烦恼,三婶消息灵通,道:“二春既一心做砖,也不用到广东去,横坑也有砖厂,不如去问问可有要人的?”常氏道:“哎哟,我从来就没想到这边也有砖厂,是不是你大妹在横坑呀,可托她问问?”当下三婶答应先托人打听去。
此地方圆百里,原来普通造房都是白石为基,以实土夯墙;而那古老的厝院,多是有钱人以青砖建造。近几年来,有钱的人家用红砖水泥建造平台小楼,因这近处没有砖厂,花费颇贵。而横坑的砖厂颇有年头,据说那里土多,土质又好,远近都在这里买砖。常氏回来告知二春,三婶在给他打听横坑的砖厂,二春也没异议,一心等待消息。但凡人无念想,便如草木般日子过去不知不觉,春夏秋冬换了衣裳即可;一旦有了等待,却有如身处煎熬之中,一天饶是漫长。过两三日,便主动跑三婶家问消息去。三婶道:“这几日均无人去横坑,不好通消息!”二春失望而回。
这闷声不响的人有时候心倒细,居然思量了一个主意,前去叫了三婶道:“三婶,你跟我去大队给横坑打电话!”三婶道:“横坑的电话能打得通吗?”二春道:“我已问了,大队里各村的电话都有,你只须报了亲戚的名字,便给唤来听话。”三婶懵懵懂懂,跟了去,果不其然,二春把电话打通了,那头叫了三婶的大妹来。三婶平时说话麻利,接了话筒倒紧张起来,话说得零零碎碎,好歹把意思传了过去,还强调了,这侄儿是去过广东的,会技术。因大妹的儿子也在砖厂做工,便答应打听了明日回复。因久未联系,三婶又在电话里紧张地聊了些家常,有如握着火药筒跟人谈笑风生。次日,二春还是央了三婶过来打电话听消息,那边回话道,砖厂现在人都齐整,况且有了缺,他们村子还有人候补,暂时不会有位子。那二春听了,一腔热情也散了,耷拉着脑袋回来。
那雷荷花正坐桌边抱着娃儿,边吹着那热腾腾的草药,见二春进来,道:“你抱孩子把尿嘘出来去!”若是平时,一句话不说屁颠屁颠照办了,今日居然吃错了药似的,叫道:“老把这龌龊事让我干,怎不得霉气。”把雷荷花听得愣了,许久没回过神来,待回过神来,眼泪却出来了,自顾抱着孩子回卧室去。原来夫妻从没红过脸,二春没有脾性的时候比女人还女人,雷荷花也习惯了对他指使。今日这一顶撞,在他人夫妻看来不算什么,在雷荷花眼里,恰似冰火两重天,只道不认识这人了。二春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吃了,闷在厨房里,也不理会。恰那同厝一个女孩子见雷荷花抹着眼泪进了卧室,猜了疑,忙去巷口告了正吹风歇息的常氏。常氏慌张进来,见雷荷花还在哭啼,问了原委,也知道无非是儿子心中有烦恼事,嘴上不忿而已,还是把二春叫来,当着媳妇的面说了几句,道是自家媳妇不懂得疼,将来老了谁来相依为命等等老话,不表。
常氏从来是把儿子的愁当了自己的愁搁心上的,二春这么不顺心,她的心也悬着了。想想也是,自从广东回来后,也不想务农,也不曾有事业,真不知道时运何时转来。便抽了空,到宫庙林公殿前抽签去。那林公是村里最正的神明,长驻宫庙,村人有迟疑不决之事,全来问他。到了宫庙,点了香,取了签筒,跪在林公像前,边转动签条边轻声念念有词:“我儿李二春,乃是本村弟子,去年从广东做工回来,娶了媳妇,也生了一女娃,只是在家这一年来,也不会农活,也不曾有事做,请林公判决,时运何时来到。另,禀告林公,我这儿只重那一门做砖的手艺,而我村邻近又找不到适合的活儿,请林公指点,他还能做哪些合适的事,可到哪里寻找?”言毕,摇那签筒,一会儿便掉出一支,看了,是九签。想要再复一签,边上在等的一个老头道:“是好签,不用复了。”常氏依言,兴冲冲去找二春的三叔解签。他三叔长年卧病在床,懂得一点文字,对签理也颇熟。常氏来了病榻前,问道:“他叔,我这二春自回来后运气一直不来,给他到林公处问签,是九签,你看是哪个意思!”三叔道:“这个签是平安签。”从床头抽出签书,翻开念道:“劳君问我心中事,此意偏宜说向公。一片灵台明似镜,恰如明月正当空。签解为‘赵韩王半部论语定天下’,说的是北宋宰相赵普以半部论语治理国家,天下承平。本签者皎月当空之相也,凡事正直则吉之签。虽是前运不佳,前事去之后,渐见顺利。所以不必焦躁,心放宽去做即可。”常氏道:“这么说时运会来?”三叔道:“有时运,他去广东做了那么多年,有手艺,如签中丞相一样有治国的机会,只要做好人,就会顺利!”当下常氏欢喜不已,告知了二春,母子心都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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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11(1)
且说农忙过后,这一日下午,正是太阳暴晒时分。那厝外巷里,日头被青砖高墙给挡了,倒是凉爽,李福仁把一块长木板搭在一个台阶上,当了凉床,渐出鼾声。家中的黄狗也傍着李福仁的鼾声似睡非睡,见有人来了,便睁开眼睛。细春要了几个钱,买了根冰棍,因热得无处玩耍,也寻了巷口来。恰三个小孩子在玩丢石子,便在小孩中挑拨比拼一番,寻了些无聊乐趣。
李兆寿夹了根烟屁股,也扑哧扑哧冒着烟走过来,见了小孩子们道:“今晚我说书,你们都去听,
不要钱!”中间一个小孩子道:“谁肯听你的,晚上有录像看呢!”李兆寿讨了没趣,骂道:“你们就是去听,也是去耍闹,不去也罢!”细春倒是替老人解围道:“他们就懂得吃奶,哪懂得听说书,我要是见他们去听了,倒是一个个都扔河里去!”小孩子道:“我偏要偷偷去听,让你抓不着。”
李兆寿见李福仁光着膀子侧睡,问细春道:“可是你爹在睡觉?”细春道:“不是他是谁,我那狗最爱跟他睡!”恰李福仁从鼾声里转醒,起身来,黄狗也跟着起身,打了哈欠,张开前腿伸了懒腰,好似什么都学着主人。
李福仁问道:“店里通知了吗?”李兆寿道:“通知了,帮我写了墨字,贴在店面。也是那些店里坐的老人家怂恿的,说这大夏天,该叫一个说书的来,老人家还是爱听书的。”李福仁道:“也是,老人都听习惯了。”又对细春道:“你帮我去拿茶缸来。”
村中原有两个说书人,一个老些的,就是李兆寿;另一个叫李秀洪,也近五十岁了,是继承了他父亲的活儿。那李秀洪颇有些文化,又聪明,得了一个亲戚的引渡,到县里开布店去了,如今就剩一个李兆寿。这李兆寿六十出头了,恰牙齿掉了几颗,说话有点瓮了起来,因此不似以往说书一样利落了。
那细春端了茶缸出来,李福仁一阵牛饮解了睡觉渴,十分爽快。细春问李兆寿道:“为什么你能说书,我爹就说不了!”李福仁未等李兆寿回答,先笑道:“我头尾就上过三天学,他是进部队请教过老师的,怎么能比!”细春奇道:“你还进过部队?”李兆寿笑道:“部队倒是进了多次,就怕说出来让你笑话!”细春道:“你倒说来听听!”李兆寿道:“当兵我是去了三次,前两次是当国民党的兵,都是拉壮丁去的,咱们是农家人胆子,见了枪就怕,两次都是瞅着机会就跑回来了。还好后一次是当共产党的兵,现在才有发饷。”细春道:“发什么饷?”李兆寿笑道:“公社每个月有发我二十八块钱,就是幸好最后一次是当共产党的兵,要不然‘文革’我就要遭殃了哈哈。”细春道:“原来你还是有工资的!”李兆寿道:“有工资不假,可这工资不比当干部的工资,今天这个要几块,明天那个要几块,囫囵个儿就没了!”细春道:“说了半天,可你那说书的活儿是哪来的?”李兆寿嘿嘿笑道:“看这记性不太顶用,话说着说着就跑了,这也是我赶巧,在国民党部队里碰上一个老汉,也是抓壮丁来的,我们都是不想打仗了,哪里清净就躲哪里,他嘴巴闲不住,就给我说书。我也奇了,他说的我都能记住,也能一一说出来,他跟我说,你也可以靠这个吃饭的。我听说这可以吃饭,也就认真了,肚子里藏了几部书,趁兵荒马乱逃出来,那老汉也不知了去向。解放后有一年,镇上公社有说书比赛,叫各村的人去比赛,说有奖品,我便去了,嘿嘿,得了一个奖,奖了一个瓷缸,有一个干部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可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