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鸶嫂问道:“中意么?”二春只是愣着,不说话。鹭鸶嫂道:“你也是男子汉人家了,这点面皮都没有,回头跟你娘说去,早日把意见传达了来。”
回得家来,常氏早想问个究竟了,怎奈二春金口难开。问得急了,只说个“不知道”。常氏道:“我儿,你是不是在外边做工做傻了,怎么连媳妇都不懂得挑,你是不是嫌对方哪点不好了?”软磨硬泡之下,二春才开金口吐了两个字:“太黑。”
恰那鹭鸶嫂又来寻回话,常氏便抱歉道:“恐怕不成哩,二春说那姑娘太黑,我也不知道怎生个黑法,是不是炭那么黑呀?”鹭鸶嫂慨然道:“他嫂子,我又不缺心眼,怎会介绍个黑炭给侄儿。那黑也就是不太白净而已,岛上的姑娘整日风吹的,都没那么白净,又不是大榕树上的鹭、池子里的鹅,一身白毛有啥用,多白也白不成米饭来吃。寻常人家讨媳妇,看得顺眼就过去,最重要是身材好骨盆好,能生崽,先传宗接代先有福,你说在理不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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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1(4)
常氏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二春见过世面,眼光挑剔,如今后生的事,咱们也做不了太多的主,不顺他的意,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为难事。我再说说他,你给费心多张罗张罗,找个你情我愿的。你手上的庚帖子排成队,注定不是什么难事。”鹭鸶嫂无奈道:“这么挑剔的主,只怕做成要扒我两层老皮了,做好事难呀!”失望之余,又问道:“那安春的猪栏是不是不养猪呀,要是空着便给我用吧!像我这种无儿无女无依无靠的人,还是养只猪当老本罢了!”常氏道:“那我问问,他应该是不养的,我那大儿媳妇带孩子都费劲,从不思量养猪的事。”当下鹭鸶嫂悻悻而回,嘀咕道:“也不知人说他从广东背回一袋子钱是真是假,姿态这么高,保不成是真的?”心里一团疑问硌得慌,找人打听去了。
福寿春 2(1)
且不说鹭鸶嫂张罗无果,单说村中有一对中年夫妻,无子,男人诨号扁嘴鸭,能说会道。这扁嘴鸭不好农事,喜欢做些买卖,卖螃蟹酱、收购废铜烂铁、当货郎,等等,反而比一般人更有些闲钱,日子甚是优游。直到五十岁那一年扁嘴鸭才得了一个儿子,把夫妇喜得屁滚尿流,这是后话。那增坂村前临海后靠山,扁嘴鸭常挑着海货往山里卖,最常卖的有一样螃蟹酱:将活蹦乱爬的螃蟹洗净,放在石臼里,用石槌砸烂,捣成蟹末,然后加上盐巴、酒糟,放在坛子里腌制一个月,极有滋味,又不烂不坏,为山民至爱。扁嘴鸭把螃蟹酱卖到山村,再从山村盘些木炭下来卖,每年都来回几趟,走村串户,极为熟络。这一日走到一座高山小村,名曰三望,极为偏僻,爬山上来的人须得走过三个山头,仰望三次,方能到达,故名三望村。日暮时分,扁嘴鸭在一户人家过夜。增坂村有谚云:渔夫无情,山民有义。这是增坂人的日常经验,就是说住在水上的渔夫,即便你帮助过他,他也像流
水一样对你无情,不认得你,摆渡该要你多少钱还是多少钱;而住在山里的山民,只要你跟他打过一次交道,他会一辈子都记得你。因此主人家热情招待,虽无丰盛宴席,却有自酿好酒,野兔菜蔬,加上明灯暖火,吃得扁嘴鸭胡说神侃,乐不思蜀。
酒酣耳热之际,主人家说了一桩心事。原来这户人家有一女儿,出落成人,夫妇不愿女儿在这深山里呆下去,寻思最好不过在沿海富庶村落找一户人家嫁出去。说着叫出了女儿,二十多岁光景,细皮嫩肉,眉目可人,居然是一朵山中白莲无人识晓。扁嘴鸭道:“这等模样,便是在我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当下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大包大揽地应承下来。又问得这姑娘叫雷荷花,当场认了干女儿,好与她撮合对象。
这山里人做事,打实心眼,说一便是一了,记得牢牢的,不似海上的人神侃一番睡一觉便忘得干净了。次日,夫妇便让雷荷花随着扁嘴鸭一并下山,回得家来。扁嘴鸭的婆娘阿仙见凭空跳出个干女儿,也乐开花了——原来夫妇俩因无子无女,对做爹娘的名分早心痒痒的了。夜里夫妻俩在床上不曾睡觉,嘀咕这村里哪个后生能配上雷荷花,自己还能沾光的,嘀咕到半夜,掐来算去也没个结果。扁嘴鸭道:“费劲费劲,想破头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先睡好觉明天再思量。”话音落下,鼾声顿起。
第二天扁嘴鸭挑炭出来,没走几步碰到常氏,便蛊惑道:“广播说今年寒流来得早,多备炭,天一冷紧着就买不上。”常氏看了看木炭,绷脆,直赞好货,道:“你不提醒都忘了,家里火笼都坏了,得修去,早年是他爷爷用的,如今他爹也要用了,他爷爷走了,家财没几个继承的,倒把这冻疮一个不落继承了。”称了八斤木炭,径直往家里取钱去。扁嘴鸭跟在后面,嘴闲不住,冒出一句道:“鹭鸶嫂给二春说的亲事,成了吗?”常氏道:“二春见了世面,眼光高,看不上人家!”
扁嘴鸭一拍脑袋道:“瞧我这猪脑,要不是多嘴问一句,差点把二春这一等一的后生给忘了!”常氏问:“哪个事?”扁嘴鸭道:“好事呀,我认了一个干女儿,漂亮强似图画上的人,正给说对象呢!”常氏道:“你有福呀,猛不丁就冒出干女儿来,是要给二春撮合撮合?”扁嘴鸭道:“那可不是,全村我想了个遍,也就二春能配,绝配呀老嫂子,你见了准保恨不得马上搂回家去。”常氏道:“好事好事,怪不得昨天做了个梦笑得醒了,原来是你给牵线来了。”当下给了扁嘴鸭炭钱,又问了一番,约好晚上把姑娘带过来坐坐。
扁嘴鸭在村中走了一遭,把炭卖完,回到家中跟老婆如此这般说了一遍。老婆先是高兴,觉得跟二春甚是般配,想那二春见过大世面,听说又赚了好多钱回来,邻里都觉得他有出息,继而又放下脸来,把扁嘴鸭臭骂了一顿,道:“你倒想得出好主意,把女儿带他家去看,好似没人要送货上门,自己成天作践自己也罢,还要别人也跟着作践。”扁嘴鸭委屈道:“刚刚还夸是好事,眨眼就变成坏事了,罢了罢了,都你说了算,成吧。”当下被老婆支使去给雷荷花买了扁肉当饭吃。那雷荷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在家睡觉,胃口也不甚好,只喜欢吃酸辣扁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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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2(2)
晚上常氏左等右等,不见扁嘴鸭带姑娘过来,便用手绢包了四个鸭蛋,又加七八个蜜枣,过来看个究竟。扁嘴鸭迎进家里,只说姑娘怕羞,不好意思上门。常氏道:“姑娘家是应该这样,我来好生瞅瞅,是何等俊俏姑娘。”扁嘴鸭引了去,待常氏见了姑娘,果然如花一般,当下称赞不已,直夸扁嘴鸭夫妇好福气。当下把鸭蛋与蜜枣放姑娘手上,说了好多贴心话,又留意姑娘的言行举止,心里有数了才回。
第二日一早,常氏便到漳湾码头上买了海鲜,施展手艺,中午办了一桌,有活煎大红蟹、红烧带鱼、清炖五都蛏等等大菜,席间又上了爆炒章鱼,因这炒章鱼要注意火候,才能鲜嫩,又要炒熟趁热吃才可口,最好客人上桌后才上菜。这些寻常不得吃的海鲜都是码头渔民船上的早货,被常氏左说右说把价钱压得低低的买回来。当下请了扁嘴鸭夫妇以及雷荷花,这边是李福仁、二春,又请了二春的二叔,也是能说会道的人。边吃,常氏边在桌前灶上忙得井井有条。那扁嘴鸭和二叔两杯酒下肚,聊些逸事趣闻,早已聊到九霄云外掰不回来,完全忘了这次小宴的初衷。不过那雷荷花和二春虽不言语,一照面后也知其意了,双方都留了心。次日常氏让二春将昨日多余的螃蟹送到扁嘴鸭家,并唤过雷荷花去村外田野之间散心。这二春虽然是木头人,但碰着合意的,那金口也能开的,居然聊了进去。他对雷荷花感觉甚好,嘴上枯木逢春,数日后就说动了雷荷花来他家住。阿仙不甚满意,但雷荷花自己乐意,也不好劝阻。那山里人对海鲜有嗜好,常氏更是拣雷荷花中意的海鲜,让她吃得流连忘返。住了十余日,也不知跟二春谈得如何了,自回三望村去了,连扁嘴鸭夫妇也没问出个究竟。
日月穿梭。忽然一日雷荷花从山上传下话来,说已有身孕,是二春的,让赶紧准备婚嫁之事。常氏一惊一喜,惊的是这姑娘好身子;喜的是未过门来先见儿孙。阿仙也不敢怠慢,以干娘的身份,和常氏到阿肥先生处合帖。这一合不打紧,居然是“不合”。常氏不甘,问道:“先生是不是错了,再合一遍?”阿肥先生道:“我可把爹娘认错,也不敢把帖子合错。”这一节外生枝让常氏踌躇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也没能拿个主意。雷荷花等了几日,不见动静,急得自己下来,才知道是合帖有碍。便不信,自己和二春拿了庚帖去合。二春心里是愿意的,也配合她去,这一合结果又出乎意料:是偏合,不能大配却能小配,这门亲事能结。常氏满心疑惑:同样的生辰,同一个先生,却配出不同的结果,岂不是儿戏?因问了先生。先生道:“帖子是不合,但男才女貌坐我面前,又已怀胎,我再说不合,是棒打鸳鸯,却是打也打不散。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亲,此情此景,也能配出个偏合来。”常氏半信半疑,却也暗合自己心意:那合帖是个仪式说头,自己打心里确实愿意儿子早娶媳妇,又对雷荷花颇为满意,哪有不愿接纳之理。当下虽心有芥蒂,却不提合帖之事,筹备起婚事来。
有了身孕,当即省了小订,直接大订,亲家下了礼金帖子,请扁嘴鸭做媒传了来。那帖子上写的是:“礼金一千六,喜饼一百八十斤,肉两担,金三钱,行头三套,肚兜钱二百,手吃钱二百。”
常氏请人念了来,一一计算过,当即叫了扁嘴鸭过来,道:“不日前村头李安诚女儿出嫁,虽然是大户人家,礼金也才一千,她这小山村却要一千六,不妥。扁嘴鸭兄弟,你替我跑趟腿,这礼金要说下来,合适了,咱一分钱不少。”
扁嘴鸭笑道:“要得,只是我这媒人要跑断腿呢,三重岭跑下来,须得把我鞋子磨破几双!”扁嘴鸭随即上山,把礼金说到一千二,亲家母随着下来,看看男方的家境。李福仁家没有新房,住的是祖宅,六扇大院,七八户人家。二春结了婚,只有一间正厢房做寝室。亲家母对此不甚满意,怎奈生米已成熟饭,又不好说,只能是撇着嘴,脸上不甚欢笑。逡巡一日,说了些酸中带甜的话,便回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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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2(3)
大订之日,摆了四桌喜酒,请了来帮忙的近亲。吃了饭,鞭炮起,抬杠的众后生把一百八十斤喜饼、二百斤猪肉,并礼金帖中所提物事,一并抬到女方家去。女方回了数百粽子、包子并粮食种子。单说这一千二的礼金,常氏只是预付了三百,说剩九百等结婚在即兑现,到时来得及买录音机、缝纫机、木工衣橱、藤床等一干嫁妆即可。而这婚期,也已请先生掐好了,即大订后的两个月,到时新娘已经有四个月身孕,紧着娶过门了。亲家自认为男方太过谨慎,怕女方吃了礼金,到时候买不足嫁妆,而常氏却另有衷肠。
原来常氏一手掌管全家财政,却是外紧内宽。二春去广州后一两年,在常氏劝导下每个月都邮了钱回来,说是给攒老婆本,估摸下来也合计有三千多。怎奈这钱在常氏手里跟水一般流了出去。李福仁生有两女四子,女儿美景、美叶已经出嫁,大儿子安春前四年已经结婚,且分了家去,生有两女;二春、三春和细春在家。因有二春每月寄钱,常氏家用宽裕了些,伙食办得好;又加上大儿子安春也是懒做之辈,不时来家中支借些用,尽是有去无回,钱散得十分容易。等二春回家时,那三千多的老婆本剩余不过几百,二春也不知晓。偏偏这婚事结得紧,常氏不得不思量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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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3(1)
大订之礼完毕,亲戚散去,常氏拾掇了几天,清净了些,夜里乃与李福仁商量道:“这婚期又紧,虽然摆酒可用亲戚的门头钱应付过去,可这礼金钱还缺着,得思量个办法。”李福仁只回避道:“我又不管钱,人都老了,生不出钱来了。”常氏道:“没叫你母鸡下金蛋,你也是家中顶梁柱,好歹想个门路。”李福仁道:“我能有什么门路,还是你想想吧。”常氏道:“你只管生儿子,都不愁儿子。”李福仁道:“你怎知我不愁,我心里愁,你看不见的。”常氏道:“却没见你愁出个办法来。”李福仁道:“是愁不出个办法,所以倒不如不愁了。”常氏道:“你这一辈子,就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