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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卖粮食、牲口等共折合银子二千五百两。另外孝敬哥儿姐儿玩意儿: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
看这单子,年货准备得够全的。先解释几个词语。暹猪,泰国猪。汤羊,屠宰后的羊躯干。龙猪,猪的一个品种。家风羊,农家自己制作的风干的羊。银霜炭,一钟优质的无烟炭,表面灰白,如披银霜。御田胭脂米,是一种从皇帝亲自种的田地里引来的良种,煮熟后颜色就像胭脂一样红,有特别的香味、
贾珍让带进他来。不一会儿,乌进孝进来,在院子里就磕头请安。贾珍让人拉他起来,笑着说:“你身体还硬朗。”乌进孝笑着回答:“托爷的福,还能走得动。”贾珍又说:“你儿子也大了,该叫他替你来啊。”乌进孝笑着说:“不瞒爷说,小的我习惯了,不来也闷得慌。他们谁不愿意到京城见见世面?不过,他们到底年轻,怕路上有什么意外,再过几年就能放心了。”贾珍又问:“你走了几天?”乌进孝回答:“今年雪大,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天忽然一暖一化,路上就更难走了,耽误了几日。走了一个月零两天,怕爷心着急,紧赶慢赶地来了。”
贾珍点点头:“我说呢,怎么今天才来。我刚才看那单子了,今年你这老东西又来和我讨价还价来了。”乌进孝忙向前走几步,:“我的爷,今年收成实在不好。从三月开始下雨,接连下到八月。九月里下一场碗大的雹子,方圆近一千三百里地,连人带房,加上牲口、粮食,打伤了上千上万,所以才这样。小人我实在并不敢说谎啊。”贾珍皱皱眉头:“我算着你至少也得送五千两银子来,这够干什么的!现在你们一共只剩了*个村子,今年倒有两处报了旱涝灾情,你们又来耍滑头,这是不让我们过年了。”乌进孝又赶紧解释:“爷的这地方还算好呢!我兄弟离我那里只一百多里,谁知道收成差大了。他现管着那边府里的八处村子,比爷这边多着几倍,今年也只有这么多东西,不过多二三千两银子,也欠着很多呢。”
贾珍又点点头:“正是呢,我这边府里还可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年的日常花费。我受些委屈就能省些。请客送礼的,我厚厚脸皮。就能省下。那边府里不行啊,这几年有许多花钱的事,那是绝对不能省的,又没有进钱的产业。这一二年赔了不少的钱,不向你们要,找谁要去啊!”荣国府的大事就是迎接元春省亲了。乌进孝笑着说:“那边府里有事,可是有去有来,娘娘和万岁爷难道不赏赐吗!”贾珍撇撇嘴,笑着对贾蓉他们说:“你们听听,他这话可笑不可笑?”贾蓉忙笑着说:“你们生活在穷乡僻壤,哪里知道这里的道理。娘娘难道把皇上的的银库都给我们吗!哪会不赏赐呢,但都是逢年过节赏赐绸缎、古董、小玩意儿。就算赏赐,也不过一百两金子,才值了一千两银子,够一年干什么的?这两年那一年不多赔出几千银子!就说省亲加上盖花园,你算算花了多少,就知道了。过两年在搞一次省亲,只怕就穷得一干二净了。”贾珍笑着说:“他们是庄户人,弄不清内情啊。黄柏木作鼓槌——外头体面里头苦啊。”贾蓉又笑着对贾珍说:“那边府里看来真穷了。前天我听见凤姑娘和鸳鸯悄悄商量,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贾珍笑了:“那又是凤姑娘的捣鬼呢,怎么会穷到这种地步。肯定是她见花钱的地方太多,陪得太厉害了,所以这样做,先让别人都知道知道,已经穷得不行了。”他让人带了乌进孝出去,好好招待。
接着,贾珍让人清点物资,留出供奉祖宗的,又各样都拿了些,派贾蓉送到荣国府里。然后自己留了家中用的,剩下的按着等级,一份份地堆在台阶下,派人把同族的人员分东西。一会儿,荣国府也送来许多供奉祖宗的东西和给贾珍的东西。贾珍趿拉着鞋子,披着猞猁皮大衣,让人在台阶上铺了一张大狼皮褥子,晒着太阳看着领年货。
这时,贾芹也来领东西,贾珍叫过他来:“你怎么也来了?谁叫你来的?”贾芹垂着手回答:“听见大爷叫大家领东西,我没等人去叫就来了。”贾珍比比划划地说:“我这东西,是给你那些没收入的的小叔叔、兄弟们的。那几年你闲着没事,我也给过你的。你现在那边府里管事,负责管理和尚、道士们,除去工资外,这些和尚、道士的工资都从你手里过,你还来领这些东西,也太贪了!你自己看看,你穿得像一个缺钱的吗。”贾芹不甘心,分辩说:“我家里人口多,费用大啊。”贾珍冷笑着说:“你还糊弄我。你在家庙里干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呢。你在那里是称王称霸,夜夜赌博嫖妓。你还敢来领东西?东西你是别想了。想挨一顿棍子倒是有的。等过了年,我一定告诉琏二叔,把你换回来。”贾芹红了脸,什么也不敢说了。贾珍知道贾芹已经*了,会去举报吗?才不会呢,贾芹不属于他领导,他才不会管这闲事呢。
这时,有人通报:“北府水王爷送对联、荷包来了。”贾珍赶紧叫贾蓉出去款待,叮嘱说:“就说我不在家。”贾蓉去了,贾珍看着领完东西。贾珍这当领导的也有难言之隐啊,大过年的客人多,要钱的更多,不躲着行吗!现在,没到过年的时候,领导也大都躲着,没办法的!
到了腊月二十九,两边府里都换了门神,新油漆了桃符,里里外外焕然一新。门神,过去农历新年贴在门上的一种画类,用来驱邪辟鬼,卫家宅,保平安,助功利,降吉祥等。画上一半是两个神人,一个叫神荼,一个叫郁垒;唐代出现了钟馗;元代以后出现秦琼、尉迟恭。据说桃木有压邪驱鬼的作用。古人在辞旧迎新的时候,在桃木板上分别画上“神荼”、“郁垒”二神的图像,悬挂于门口。最后人们为了图省事儿,就直接在桃木板上写上“神荼”、“郁垒”二神的名字。这就是最早的桃符。宋太祖时候的后蜀君主孟昶在桃符上挥毫书写了“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专家们认为这是我国的第一副春联。明太祖朱元璋为庆祝建国,要求除夕都要贴春联。大年初一,当他发现有一屠户人家没贴春联时,他就为屠户题下一联: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这哪里是写屠户啊,简直就是一位驰骋疆场的大英雄啊!
宁国府从大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一色朱红的大灯笼,就像两条金龙一样。第二天,贾母等有爵位的,都按品级穿上朝服,坐着八抬大轿,进宫朝见祝贺,等宴会结束,回来到宁国府暖阁下轿。那些没进宫的弟子们,都早早的在宁国府门前排队伺侯,大家一起进了宗祠。
宝琴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好奇地仔细观察这宗祠,它在宁府西边一个单独的院子,黑油栅栏里有五间大门,上边挂着挂着一块匾,写着是“贾氏宗祠”四个字,旁边写着“衍圣公孔继宗书”。衍圣公,是孔子后代的封号,从宋代开始,一直沿袭着没有改变。两旁有一副长联,也是衍圣公写的:
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
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
对联大致意思:百姓们都受到皇帝的恩情,为皇帝万死不辞;宁国公、荣国公功名盛大,百代都要享受祭祀。蒸尝,指的就是祭祀。
进入院中,白石的甬路,两边都是苍松翠柏。台阶上设摆放着青绿的古铜大鼎等器物。上面挂着一块九龙图案的金匾,写着“星辉辅弼”。是老皇帝写的,叫御笔。星辉辅弼,指的是像星辰围拢日月一样辅佐帝王的大臣。
两边有一副对联,也是御笔,写着:
勋业有光昭日月,
功名无间及儿孙。
大致意思:功业像日月一样,会一代代地传给后代。
五间正殿前悬挂着有舞动的龙形图案的石青色大匾,写着“慎终追远”。慎终追远,意思是父母去世要按严格的丧礼来做,要按时祭祀祖先。后来,人们也进一步引申,解释说,要谨慎从事,考虑到身后,追念先人,保持祖德。
旁边有一副对联,还是御笔,写着:
已后儿孙承福德,
至今黎庶念荣宁。
大致意思:子孙后代都接受祖先的福气和品德,很多老百姓也感念宁国公、荣国公的的功绩。皇帝题词这么多,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祠堂里边香烟缭绕,挂满了各种帷幕,画像就看不太清楚。看清楚也没什么意思,过去中国的绘画大都是写意,不太*的。另外,画像时人大都已经死了,只能凭印象或介绍来画,怎么会像呢,又不像警察画嫌疑犯那样仔细。过去的画师也很聪明,不管给谁的祖先画,都画得高大威猛、仪表堂堂,问看的人像不像,回答都是“像,太像了”。是啊,画的都是人,还都是中国人,能不像吗?
贾府的人按辈分、亲疏等次序站好: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酒,贾琏、贾琮献上帛作为礼品,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开拜毯,照看香炉。音乐响起,举行了各种仪式。
大家簇拥着贾母来到正堂上。上面正中挂着宁国公、荣国公的遗像,都穿着蟒袍,缠着玉带。蟒,就是一种四爪龙。是皇帝给功臣穿的衣服。两边还有其他祖先的遗影。贾荇、贾芷等在外边排队站着站着,直到正堂的门廊下。栅栏外是贾敬、贾赦,栅栏里面是女士们。仆人们都站在二门外。
每上一道菜至,先传到,贾荇、贾芷等接过来,一次传过去,传到贾敬手中。贾蓉是长房长孙,唯独独他跟着女士们在栅栏里边。贾敬捧到了菜,传给贾蓉,贾蓉再传给他妻子,接着传给熙凤、尤氏等人,再传到供桌前,才传到王夫人。王夫人传给贾母,贾母捧着放到桌上。邢夫人在供桌的西边,向东站立,和贾母一起工作。
等到菜肴、酒水等摆好了,贾蓉到台阶底下,站到贾芹那一队的前边。“文字”旁的名字里边,贾敬为首,下面是“玉字”,贾珍为首,再面是“草头”,贾蓉为首,左右站好,男东女西,等贾母举香下拜,大家就一齐跪下,里里外外,花团锦簇。只听到各种金银首饰和玉器的叮咚声。仪式结束后,贾敬、贾赦等退出去,到荣国府准备向贾母行礼。
尤氏早就在上房铺好了红地毡,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的大火盆,正面炕上铺着猩红的毡子,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枕,另外还有黑狐皮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垫,请贾母上去坐下。云龙捧寿,就是一个飞舞的龙捧着寿字的图案。两边也铺着皮褥,让和贾母一辈的两三个妯娌坐下。在那边的小炕上,也铺了皮褥,让邢夫人等人坐了。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的小褥,每一张椅底下下一个大铜脚炉,让宝琴等姐妹坐了。尤氏用茶盘亲自捧着茶给贾母,蓉妻捧着茶给其他祖母,然后尤氏又捧着茶给邢夫人等人,蓉妻又捧捧着茶给众位姐妹。熙凤、李纨等人地下伺侯。接着,邢夫人等人先起身来伺候贾母。大家注意看,这服务也不能乱了规矩,谁先谁后都是有讲究的。
贾母喝着茶,与老妯娌说了几句闲话,就让人准备轿子。熙凤忙上去搀起来。尤氏笑着说:“已经为老太太准备好晚饭了。每年都不肯吃过晚饭再过去,我们真的就赶不上凤丫头吗?”熙凤笑着说:“老祖宗快走,咱们回家吃饭去,别理她。”贾母也笑着说:“你这里供着祖宗,忙得不得了,哪里还受得了我闹。再说每年我不吃,你们也要送过去的。不如还送国去,我吃不了留着明天再吃,那不就多吃些了。”大家都跟着笑了。她又嘱咐说:“派认真的人员夜里看香火,千万不能大意。”尤氏答应了。接着,就送贾母上轿,尤氏也跟着邢夫人等人一起去了荣国府。
轿子出了大门,就见这一条街上,东一边满满的摆着宁国公的仪仗用品、乐器等,西一边满满的摆着荣国公的仪仗用品、乐器等,已经不让人通过了。来到荣国府,直接到了贾母这边正厅下轿。大家簇拥着贾母来到卧室,也是花团锦簇,焕然一新。当地火盆里是松柏香,百合草。贾母坐下后,老婆子来通报:“老太太们来行礼了。”贾母忙又起身要接,只见两三个老妯娌已经进来了。大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