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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地里笑里藏刀,咱们两个人才四个眼睛,两颗心,一不小心,事情就坏了。在这紧要关头,她出头管理管理,其他人对咱们的恨就可以缓解缓解了。”人啊,得了病的时候,对人生就有了深刻的认识,有的一下子就成了哲学家。看来,熙凤也是这样。她这番分析确实很透彻,有些也确实是大实话,比如让探春管管家,让大家也感受探春的厉害,反衬反衬她的好。她也反省自己有些事做绝了,但哪些事呢?她没有说。以后是不是就不这样做了?不一定。
熙凤又嘱咐说:“还有一件事,我虽然知到你很明白,但担心你心里转不弯儿来,再嘱咐嘱咐你:她虽然是个姑娘家,心里却事事明白,不过是说话谨慎;她又比我知书识字,就比我强多了。俗语说‘擒贼必先擒王’,她要想做事,一定是先拿我开刀。如果她要驳回我的事,你可别分辩,你越恭敬,越说驳的对才好。千万别想着怕我没脸面,和她一犟嘴,就不好了。”平儿不等她说完,就笑着说:“你太小看人了。我已经做在前面了,这会儿又来嘱咐我。”熙凤笑着说:“我是恐怕你心里、眼里只有了我,根本没有别人,所以才嘱咐。既然已做了,更比我我明白了。你看,你又急了,满口里‘你’‘我’起来了。”平儿也撒起娇来:“偏说‘你’!你不高兴,这不是嘴巴子嘛,再打我一顿。这张脸上什么没有尝过!”又提上次打脸的事了。熙凤仍然笑着说:“你这小东西,那点儿小仇要记多长时间啊。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来气我。过来坐下,反正没人来,咱们在一起吃饭吧。”
这时,丰儿等三四个小丫环进来放下小炕桌。熙凤要燕窝粥,还有两碟子精致的小菜,其他规定的菜都减了。丰儿又把平儿的四样菜端到桌上,给平儿盛了饭来。平儿屈着一条腿放在炕沿上,半边身子还站在炕下,陪着熙凤吃了饭,伺候着洗漱完了。平儿没有因为立了功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啊!然后,她又嘱咐了丰儿几句话,才到探春那里去了。
她进了院子,就见刚才的媳妇们都走了,非常寂静。探春她们会不会等不及,已经早走了?
请看下回。 。。
第五十六回 贾探春兴利除弊 贾宝钗认识大体
平儿走进去,见她姐妹三人正议论家务事,说的是赖大家请客的事。见她来了,探春就让她做到小板凳上,接着说:“我想起一件事,我们一个月除了有二两生活费之外,丫头们另外也按月发生活费。前天又有人来请示,要自己支取我们一个月使用的头油、脂粉钱,每人又是二两。这和刚才说到的学校里的八两一样,属于重复支出,事情虽然小,钱也有限,但看起来也不合适啊。你奶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平儿笑着解释:“是这么个原因。姑娘们用的这些东西,当然是有规定的。不过,也不能让我们天天自己拿着钱去买什么头油啊、脂粉的。所以,就让外边的采购员统一购买,然后再分发下去各房的姑娘们。姑娘们每月这二两,本来不是为买这些东西的,为的是如果当家太太、奶奶不在家,或者是其他情况,姑娘们就省得再去找人了,用起来方便。现在我想想,各房里的姐妹都有拿现钱自己去买这些东西的,估计有一半人。我就疑惑,不是采购员扣下了,就是时间往后拖了,再不就是买的不是正规商品,弄些不能用的东西来糊弄。”
探春和李纨都笑着说:“你也看出来了。克扣是没有的,也不敢,只是晚了些日子,催急了,不知哪里弄些来,不过是个名儿,其实不能用,还得自己现买。就用这二两银子,另歪叫别人的奶妈子的或着是弟兄哥哥的儿子买了来才能用。如果用了公家的人,结果还是一样的。不知他们是什么法子,是卖东西的铺子里坏了的、别人不要的,他们都弄了来,单单准备给我们?”平儿笑了:“采购员买东西就是这样的。如果铺子给了好的,采购员怎么会和他联系,又会说他使坏心要夺采购员的活儿了。铺子宁可得罪了里头,也不肯得罪了外头办事的人。”这件事,平儿知道,熙凤当然也清楚了,但她为什么不管呢?这里面也有她的份儿?探春皱皱眉头:“所以我就感觉不对劲儿啊。钱花了两份儿,东西又白丢一半,还不如把采购员的这份钱减了呢。这是一件事。第二件,过年到赖大家去,你也去了,你看他那小园子比起咱们这个怎么样?”平儿笑着说:“还没有咱们这里一半大,树木花草也少多了。”探春点点头:“我和他家女儿说起闲话儿,谁知那么个园子,除她们戴的花,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承包了去,年终还足足有二百两银子剩余。这我才知道,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
宝钗接着笑她:“你这话真像是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说。虽然是千金小姐不太了解这些事情,但你们都念过书的,难道没有看过朱夫子有一篇《不自弃文》吗?”朱夫子,就是朱熹,南宋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不自弃文》认为即使是像顽石、粪便这些东西也有用处,所以世人不会厌弃它们,所以每个人都不应该自我厌弃,不应该怨天尤人,而是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成就一番事业。探春也笑着回答:“虽然看过,但总觉得那不过是勉励人的虚夸的言辞,哪里会真有的?”宝钗“批评”她说:“朱子都有虚夸的言辞?那句句都是有的。你才主持了两天的家务,就利欲熏心,把朱子都看虚夸了。如果你再出去见了那些大世面,可能连孔子也看成虚夸的了!”探春笑了:“你这样一个博古通今的人,难道没有看过‘子书’?《姬子》里说:‘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姬子》不知是哪位古人的作品,不会是编造的吧?这句话的大意:追求功名利禄的人,盗用了尧舜的好名声,违背了孔子、孟子的主张。探春好像在‘讽刺’宝钗眼睛老盯着钱。宝钗笑吟吟地盯着她问:“下面一句呢?”探春笑着说:“现在只好断章取意了,念出下面一句,不就成了我自己骂自己了吗?”宝钗接着说:“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你是个聪敏人,这些大事都没有经历过,太可惜了。”李纨有些不耐烦,笑着说:“叫了人家来,不说正事,光剩你们俩讨论学问了。”宝钗有发议论说:“学问就是是正事。小事请用学问提升提升,那小事的层次就高了。不用学问提升着,事情就彻底俗了。”
探春接着说正事:“咱们这园子就算比他们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银子的收入。如果现在要什么银子,那就太小气了,不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做的事情。不如挑几个本分能干,又懂种园子的老妈妈,派她们去料理园子,也不要交承包费,只要求她们每年孝敬些什么东西。这样一来呢,园子有专人收拾修理,花草树木长的肯定一年比一年好,再也不用急了的时候再乱忙了;二来呢也不会白白糟蹋了东西;三呢,老妈妈们也可以有些小收入,不白在园子里受辛苦了;四呢,还可以省下请工匠、保洁员的费用了。”宝钗正在看墙上的字画,边听还边点头。听完了,她笑着表示赞赏:“太好了,这样三年都不会有受饥挨饿的了!”宝钗只负责引导、鼓励探春想出好办法,拿主意的活儿她就不方便做了。李纨也笑着说:“好主意。这样做,太太一定高兴。省不省钱的是小事,关键是有人负责料理园子,专司其职,又允许她们去卖钱。这就叫用权力来命令她们,用利益来调动她们,谁会不尽职尽责呢。”她总结得太好了,真是一个当大领导的好材料。当大领导,不必自己多有能力,关键是会使用人才,会总结法发挥,能够把每一个做法都上升到一定了理论层次。
平儿也做表态发言:“这件事必须是姑娘说出来才行。我们奶奶即使有这样的想法,也未必好说出口。姑娘们都在园子里住着,不能多弄些东西给她们,反而叫人去监管修理、图省钱,这话肯定说不出口。”宝钗走过来,摸着她的脸,笑着说:“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都是什么做的。从早晨到现在,你说的这些话,一套一个样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没见你说奶奶想不到,也并没有三姑娘说一句,你就说一句对,反正三姑娘一套话出来,你就有一套话对上,总是三姑娘想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一定有个不能做的原因。你们想啊,如果有人管理园子,确实可能会发生一些小争吵。她考虑得多周全啊,说话又她不亢不卑。就算她奶奶不和咱们好,听了她这一番话,也一定会羞愧地变好了,不和睦也变和睦了。”
探春也笑着夸奖:“我早晨生了一肚子气,听她来了,就想起她那平日里好耍威风的主子来,我见了就更生气了。谁知她来了,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怪可怜的。接着又说了那些话,不说她主子对我好,倒说‘也不辜负姑娘对我们奶奶的情义了’。这一句,我不但没了气,反倒惭愧伤心起来。我想,我一个女孩儿家,自己还闹得没人疼没人顾的,我哪还有好处去照顾别人。”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李纨等人想想她的处境,也跟着流下了眼泪,都忙劝说:“趁今天清净,赶紧商量商量兴利除弊的事,也不枉费太太委托一场。又提这些没用的事干什么?”平儿忙说:“我已经明白了。姑娘说谁好,马上派人就行了。”探春客气说:“虽然这样说,也必须通报你奶奶一声。我们在这里挑小毛病,已经不合适了,都是因为你奶奶是个明白人,我才这样做,如果是个好猜疑的糊涂糊涂虫,我是绝不肯这样做的,那不成了专抓她的错吗。怎么能不商量商量就做呢”平儿笑着说:“那我就去说一声。”说着她就走了,半天才回来,笑着汇报说:“我说是白走一趟吧,这样好事,奶奶哪会不答应呢的。”
熙凤和平儿越是恭敬,探春越是不好意思了。古人讲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现在人讲究“人敬我一寸,我就得寸进尺,再欺负他一丈”。不讲理,也不讲礼的人太多了。
探春听了,就和李纨让人将园中所有老婆子的名单要来,大家讨论一番,大概定了几个。又把她们一齐叫来,李纨大概地讲了新的措施。她们听了,没有不乐意的,有的就说:“那一片竹子就交给我吧,一年的工夫,明年又是一片。除了家里吃的竹笋,还可以交些钱粮。”另一个又说:“那一片稻地交给我,养的那些大小鸟雀的粮食不必动用公家的,我还可以交钱粮。”探春刚要说话,有人禀报:“大夫来了,进园子来瞧姑娘。”老婆子只只好先去接大夫。平儿忙说:“单是你们,有一百个也不不合规矩,难道没有两个管事的头头带大夫进来?”那人马上说:“有,吴大娘和单大娘在西南角上的聚锦门等着呢。”平儿听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平儿在努力地表现,一是不让探春她们出漏子,另外也是在表现自己对她们工作的无条件的的支持。
老婆子们走了以后,探春就问宝钗怎么样。宝钗笑着回答:“开始过于兴奋的人,必然很快变得懈怠;嘴上说的好听的人,很可能是贪图什么利益。”探春听了,点头称赞,在花名册上指出几个人来让她们三个人看。平儿忙拿过毛笔和砚台来。她们三个人说:“这个老祝妈办事稳妥,再说她老头子和儿子都是管侍弄竹子的,干脆吧把所有的竹子都交给他。这个老田妈本是种庄稼的,稻香村附近蔬菜稻谷等,虽然是种着玩的,不用太认真地去耕种,但最好还是让她去。”
探春又笑着说:“可惜,蘅芜苑和怡红院这两个大地方竟然没有挣钱的东西。”李纨忙笑着说:“蘅芜苑更利害。现在香料铺和集市上卖的香料香草儿,这里不是很多吗?算起来比别的东西收入可大啊。怡红院不说别的,只说一季放入玫瑰花,一共有多少花?还有篱笆上的蔷薇、月季、宝相、金银藤,把这些干花卖到茶叶铺、药铺去,也值不少钱。”探春笑了:“原来这样。只是侍弄香草的没有在行的人。”平儿忙笑着说:“跟宝姑娘的莺儿她妈就会侍弄,上次她还采了些晒干了编成花篮、葫芦给我玩,姑娘难道忘了吗?”宝钗笑着说:“我刚夸赞了你,你就来捉弄我了。”其他人听了一愣,都问这话什么意思。宝钗解释说:“这绝对不行的!你们这里那么多人,一个一个都闲着没事干,我在弄个人来,让那些人连我都小看了。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人来:怡红院有个老叶妈,她就是茗烟的娘。那是个诚实老人家,她和我们莺儿的娘关系又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