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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再跟姐姐探讨这个问题，心境又变得和昨天不同，仿佛是退步了似的。
不过，姐姐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真实和演戏，究竟哪个重要，如何平衡，这个不能凭空而定。我觉得，平衡的标准是，用最小的投入，赢得最大的产出，既不伤害自己，也能维护大局。婚姻是个现实的东西，但是，它越现实，你越要从中体悟到超越现实的东西，否则，婚姻生活，跟两头猪在一起生活有什么区别呢？一个有品味的女人，一定要从婚姻中，品出不仅仅限于婚姻的东西——告诉姐姐，你昨天是不是觉得离那一层很近了？”
小露格外惊奇，“那一层”？哪一层？难道，姐姐昨天把自己“叫醒”，是故意的？
“你不能一下子全都看穿了，否则，就会掉到你说过的‘虚空感’里去，到最后学贾宝玉看破红尘、出家为尼，姐姐可舍不得。”姐姐说，“人生来是为了感受幸福的，不是为了对自己失望的，也不是为了感受痛苦的。但是如何才能找到真实的幸福，如何放下心中的包袱，如何从婚姻这种千年制度中悟出生命的意义，实在是人生一个大事。”
看透不点透，点透不做透。此地无银有禅机。
姐姐又说：“在婚姻中演戏，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业。把最美好的一面形成习惯，展示出来，当你发现了这不是一种累，反而是避免更多累的路径，你会格外享受这种展示。实际上，每个幸福的女人，都格外了解这些。”
“那么，我们自己的真实呢？”小露问，“需要伪装起来吗？”
“如果你想追求绝对的真实，可能太难找到。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姐姐说，“亲爱的妹妹，别太追求完美和绝对的真实了。所谓真实，不仅仅包括不好的一面，也包括美好的一面。聪明人聪明在哪里呢？就是把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把不好的一面，独自一人时，悄悄地释放。还有更聪明的人，他们把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都看透了，怀着一颗爱心，在顺境和逆境中，尽人事，听天命，荣辱不惊。”
如果眼前是一位陌生女人，小露愿意求神让她在自己生活中消失。这样完美的女人，在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存在？
现在，小露越发觉得，姐姐绝对是一位天使，是神给自己的礼物。
姐姐的存在，第一次令小露体验到某种不真实。
可是，这种不真实感，只闪现了零点零一秒，就消失了。
另外一个声音则提醒她：姑娘，生活在现实中吧，你可以发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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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壁垒：无形城堡的某种含义（1）
海南之行，就像玩了一次时间很长的“空中飞人”游戏，小露对婚姻的想法由此分离为两层。
一层高高在上，像姐姐一样俯视着婚姻。
一层降落在地面，按部就班地体悟着夫妻生活的点点滴滴。
比较起来，似乎对解决具体问题的兴趣，更甚于“形而上”的种种思考。对一个女人来说，思考更像一种体力活儿，偶一为之可以，干久了受不了。
回程的飞机上，小露保持了原有的习惯：她最大可能地留出时间，把舷窗推开一半，欣赏脚下异彩纷呈的云。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她和姐姐喜欢抢一本蓝皮精装书《气象云图》。她还记得，那本书翻开后，有红底金字的毛主席语录“建立一支强大的人民空军，保卫祖国，准备战胜侵略者”。她对战胜侵略者没有感觉，但是，那些精彩的云图，大大吸引了一个孩子在注意力。
她发现，云是一种生命。它们是一群有思想的精灵。这些精灵好象不是气象学家所描述的那样，简单地分为积云、积雨云、层积云等等。它们会巧妙地表演，会聪明地寻找自己的同伴。现在，在飞机上向下看，那就格外明显。有的孤单，有的群居。有的呼朋唤友，有的思绪万千。
它们还有性格。有的心平气和，有的桀骜不驯。有的是在怡然自乐，有的却在决战沙场。
飞机正穿越一大片广阔的云区。小露看着那些云，那些精灵，它们正在修筑一座奇妙的城堡，具体地说，是一座座。那是它们的游戏。或者，应该称为“他们”吧。他们变幻出种种身段，营造着或甜蜜或紧张的气氛，把城墙建造得五花八门。这样的场面让小露联想到某些令人迷乱的味道，那些味道是诱惑的，温暖的，安静的，但又涌动着许多不安。她很想成为这群精灵中的一个，用银白的城堡把自己包裹起来。尽管她早就俯视了那些诱惑和不安，但还是忍不住要体验精灵们的游戏。
小露觉得，如果坐飞机却不去欣赏云，那就失去了飞行一多半的意义。在这样的高度，她可以格外超脱地俯视云，云下的云，更下面的虚空，和虚空下面坚实的大地、山峦、城市，以及看不到影子但一定更加丰富多彩的人群。或许，厚重翻滚的云们，真的是某种生命形式的化身。
她已经沉浸到云的游戏中，想象着某个城堡是自己的领地。
可是，姐姐唤醒了她：“亲爱的，你抓我的手了。做什么梦呢？”
小露这个白日梦超越了它应有的界限。在姐姐看来，妹妹已经睡了好大一会儿了。她揽着妹妹的头发，问她是不是又进入了童话世界。
小露说：“我梦见了城堡，我身在其中。”
姐姐说：“从你睡的时间长度看，如果这时候有梦，反映的应该是一天内你考虑最多的事情。”
小露说：“哦，那不就是围城吗？钱钟书早就比喻过了，这个不新鲜。”
姐姐说：“经典的东西都不新鲜，新鲜的东西只有很少一部分能成为经典。”
小露闭上眼睛，回味。她用清醒的意识，由浅入深、逐层地总结了刚才那个不清醒的梦：
——这是一个城堡。
——我自己营造的城堡。
——我被它诱惑过，因此迷恋它，信赖它，享受它所带来的安全感。
——我甚至拥有了它。
——这种安全感中隐隐地含有某种不稳定的因素，所以，我在城中探头探脑，甚至犹豫不决，无法全面地洞悉它对我的含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节 壁垒：无形城堡的某种含义（2）
——那么，如同姐姐所说，这个城堡就是婚姻的象征物；或者，钱钟书当年构思《围城》，会不会也有过类似的梦境或体验？
——我不要这个城堡好不好？哦，不好，那样我觉得不安全，没有归属感；虽然我没有看到，但我知道，我的城堡中有我的伙伴，而感受到城堡的边界，这让我觉得充实，仿佛自己不是在空中，而就是在坚实的大地上。对，那些令人迷恋的味道中，肯定有这种充实和坚实的感觉。假如没有城堡，我会担心这些感觉被无尽的空间所吸收或稀释。甚至，连我自己，也会被稀释为无形。
——可是，好奇心和自由的冲动，象一对翅膀，时刻呼唤着我飞跃城墙，飞跃令人着迷的安全感和充实感。我如果趴在城墙之上，就会担心，忧虑。忧虑什么呢？如果我飞走了，我为营造城堡而付出的时间，就同时消失了。更具体地说，那些时间的价值就消失了。那是任何人都讨不回来的东西。更何况，这个城堡确实给了我很多。
“别想了，能不能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一会儿。”姐姐见小露闭着眼睛，知道她在反刍刚才的梦。
“我都婚奴了，想休息也休息不成啦。”小露嘟囔，半开玩笑，这样说的时候，她脑子里却冒出来一个相反的想法，部分地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总结。她想的是：“我为什么不尝试飞跃婚姻这个城堡呢？我本来就是从外面进来的，为什么不可以飞出去看看？”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姐姐。
姐姐说：“看看可以。回到家，我亲自带你看看。”
小露说：“好啊好啊。”
刚刚度完假，小露神清气爽，激情澎湃地投身到了工作中。回到家，面对的也是老公的一张笑脸。这会儿，觉得生活真是甜蜜。
刘天兑现自己的诺言，在MSN上跟妹妹约好，要带妹妹去一个“特别的地方”，让她好好体会一下“飞出城堡”的感觉。
听说是“特别的地方”，小露绽放了小女孩一样的活力。她换了新衣服，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结果，在小区门口见到姐姐时，发现这位人间天使只穿了很普通的运动装。
“赶紧回去，把漂亮衣服都换了，跟我这风格就可以。”刘天又把小露赶回家。
二十分钟后，小露一身学生装现身。她毕业以来首次再度穿上了校服，和学生时期唯一不同的，那时候发型是马尾巴，现在是金黄色的齐肩卷发。有好几次，小露最好的同学汤丽丽企图把她的“假发”摘下来，未遂。小露说：“别揪了，是真的。”
对小露，刘天是格外用心。七成是心疼妹妹，还有三成是挂念她的新书。坦白地说，这段时间，对妹妹在婚姻问题上的引导，以及妹妹的种种体验，都对她的写作提供了最一手的鲜活的素材。为此，出版社编辑专门开绿灯，允许她适当延长写作周期，争取让故事和观点更精彩些。
现在，刘天驱车，两人一路兜风，朝某处郊区扎了下去。小露不问，姐姐要去哪里，她自有主张。反正是来体验“飞跃”的，自己只管体验就是了。小露喜欢在所有的交通工具上畅想。每次外出，无论选择火车、飞机、公共汽车，她都格外享受。总之，对用来放松身心的任何旅行，有着特别的青睐。她甚至怀疑，自己名字中间的那个“露”，可以解释为“无论下不下雨，我都在路上”。
车子启动以来，她已经借着不易觉察的小小颠簸，做了好几段白日大梦。车子停在一个农场模样的地方时，她甚至有点怪姐姐开得太快了。很显然，这是个郊区农民人为搭建起来的旅游场所。进门之后，简单一绕，居然不是农场，而是一大片水。略一了解，原来过去是田地，现在挖成一片水域，水中间是个岛，面积很大，估计包罗了很多的娱乐项目。 。 想看书来
第一节 壁垒：无形城堡的某种含义（3）
姐姐解说：“这个地方叫蜗牛岛，著名的骗城里人钱的地方。当然，如果被骗之后感觉很快乐，那似乎不能叫骗哈。”
“为什么叫蜗牛岛呢？这个人工岛，鸟瞰像蜗牛？”
“NO。这里没有高地观景，叫它蜗牛岛，仅仅因为这里主要特色食品，就是蜗牛。”
原来蜗牛还可以吃？小露觉得自己很老土，因为她真是第一次听说。在她印象里，只有老掉牙的《蜗牛和黄鹂鸟》这首歌。除了喜欢爬葡萄树而被黄鹂鸟嘲笑之外，小露对这种小动物没有更多的了解。
刘天觉得有必要对坐井观天的妹妹，普及一下美食知识。然后，小露才知道，蜗牛是和鲍鱼齐名的全球性高蛋白、低脂肪、低胆固醇食品，红烧、椒爆、火烤、香卤，种种种种，做法众多。说得小露咽了好几次口水，没到饭点，已经急不可耐。
第一道蜗牛菜端上来的时候，小露又是才知道，原来蜗牛也可以长得像一个水杯口那么大，而且，皮肤白皙，鲜嫩无比。如果让这样的蜗牛爬葡萄树，恐怕不会被黄鹂鸟嘲笑了。
小露问：“吃这东西，是跟外国人学的吧。”
姐姐说：“法国人最喜欢吃这东西，不过，我们的《本草纲目》早就推荐过了。”
小露问：“今天还有什么特别的客人吗？”
姐姐说：“什么特别的客人？就咱们俩。”
小露问：“你不是让我来体验‘飞跃’婚姻城堡的吗？”
姐姐快要笑喷：“你想什么呀？以为姐找个荒僻之所，给你介绍大帅哥呀？呵呵，我没那么无聊。”
说得小露脸白里透红：“我没那么说，我是不知道怎么‘飞跃’呗。”
刘天才说：“其实就是姐嘴馋了，早就慕名想来。刚好喊上你，让你形象地观察一下婚姻的城堡。”
“蜗牛呀？！”小露脱口而出，对着几盘子蜗牛审视道，“跑这么远的路，就为了拿蜗牛给我打比方啊，哦，我的神啊，蜗牛同学，每个身上都背个壳儿，那就是婚姻的城堡呗？姐你太有创意了。”
“吃饭是主要的，打比方是捎带手的。”刘天说，“你知道吧？一个东西，如果说给你听，和你亲眼看到、同时说给你听，那效果是绝对不同的。你看到的东西，一旦储存在大脑的记忆区了，一生都会呆在里面，想赶都赶不出来。现在，你吃着这些大蜗牛们，我总结蜗牛和你作为一个婚姻中人，两者的相同之处——”
——都是软体动物，需要一个壳子的保护，婚姻就是你的壳子；这一点，其实对男人也一样。
——这个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