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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达科塔”(Dakota)。如此命名,是因为当时从市中心看七十二街,相当于看西部那个州一样遥远(今天它依然是一幢高级豪华公寓,而且是座建筑里程碑。“披头四”主将之约翰·伦农生前即住在此地,并在其大门前中枪身亡)。等到一八八六年,法国赠送的“自由神像”矗立在纽约湾时,可以表示欧洲不但对美国,尤其是对纽约,已经另眼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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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纽约(5)
纽约或曼哈顿,自己也感到随着社会、经济、文化、人口方面的发展,它在地理上也需要扩展了。一八七四年的一个立法决定,并吞了位于美洲大陆、但只不过是哈林河对岸的布朗克斯的一小部分。这不但使纽约市区首次超出了曼哈顿岛,而且,从此以后曼哈顿再也无法以纽约市自称了。在这之前,曼哈顿即纽约市,纽约市即曼哈顿。但就地理扩展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帝国之州”的“帝国之都”开始进行“帝国主义式”的占领。一###八年的又一项立法,将东河对岸上方皇后区、下方布鲁克林、北边布朗克斯所有余下的部分,和海湾中的史塔登岛,与曼哈顿合并为“大纽约市”(Greater New York City)。大纽约现在的面积是三百六十平方英里(9324平方公里),人口三百四十万。
如果说二十世纪是美国世纪,那似乎也应该从纽约说起。一九〇一年,一位土生土长的纽约人、曾任纽约市警察局长和纽约州长的(老)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就任为美国总统。然而纽约(其实大家指的仍然是曼哈顿)在进入二十世纪的时候,虽然是全国所有大企业中百分之七十的总部所在地,而且其港口吞吐着全国三分之二的输入、百分之四十的输出;但纽约,以其金钱至上,以其自满与自大,其实是非常的自我中心,没有什么兴趣去关注纽约以外的世界,更不要说美国以外的世界了。这真是一大讽刺,当纽约与全世界都有多年贸易来往的时候,纽约所关心的大概多半只是兑换率。但这一切都因大战而彻底改变,第一次世界大战让纽约从一个没有多少世界意识的大都市变成一个国际大都会,一个“世界首都”。
二十世纪初的纽约不但是一个庞然大物,而且是一个有钱的庞然大物,同时还有实力和能力来保持其高高在上的地位。一九〇〇年,纽约市一个城的各大小银行存款,就相当于全美国所有其他大小银行加起来的存款总和。这是纽约自由资本主义的时代。如果你再考虑到一批一批新移民和大量北移的黑人所提供的廉价劳力(贫民区居民此时至少有一百五十万人),就不难想像从世纪初到欧战前夕,纽约为什么可以在都市的公共建设和商业建设方面出现了一个黄金时代,一个纽约摩天大楼的时代。
除了一九〇四年建成的第一条地下铁之外,这一座座早期现代摩天大楼都属于建筑陆标:例如,佛拉艾恩大厦(即“熨斗大厦”[Flatiron],一九〇二,二十一层)、大都会人寿大楼(Metropolitan Life,一九〇八,五十一层)、宾州车站(Pennsylvania Station,一九一〇,现已拆除)、纽约公共图书馆(New York Public Library,一九一一)、大中央车站(Grand Central Terminal,一九一三)、吴尔渥斯大厦(Woolworth Building,一九一三,六十层)……而就地下铁路来说,从二十世纪初通车的第一条路线,到四〇年代完成的二十三条,全长两百多英里,每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滚动着四千多辆列车,吞吐着三百五十万名乘客。从方便的角度来看,至今仍是世界第一。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没有烧到美国,但纽约在此一欧战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正是它所能扮演的最佳角色,先为“同盟国”发行公债,并在美国参战之后成为运输部队和物资的一个主要港口。而纽约自己也在欧战前后进行了不少重大的政治和社会改革。例如,因一九一一年一家车衣厂(Triangle Waist Co)的大火催生了美国第一个工人赔偿法。另外还修改了税法,以投资诸如公园、医院、公路、桥梁、河底(火车)隧道、教育等等公共方案。这些建设主要应归功于战后纽约州长史密斯(Alfred ESmith)。他非常有远见地看出,美国的未来在它的城市,因为美国本土已经没有新疆域可再征服,失业或无助人士不可能再像十九世纪初那样,前往西部开发和淘金,去外面闯天下。这些人多半只能留在本地,因此州政府和市政府有责任提供工作机会和社会福利。
纽约,纽约(6)
美国在欧战之后成为世界惟一的债权国,几乎每个国家都通过华尔街与美国有了各种形式的贷款关系。美国一跃而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因报道战争和分析局势,各大报纸杂志的国际新闻和资料多了好几倍。一直以贸易赚钱为主要目标的纽约人也发现,无论是欧洲还是远东的政治或局势,最终都会影响到美国,甚至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工作和利益。不少连纽约市都没有跨出一步的人,却去过英国、法国、德国……哪怕是去打仗。但他们退伍回来就不会再对外面或外国有什么戒心。换句话说,一直以自己为中心的纽约开始真正向外看了。
史密斯州长先后将近十年的任期,刚好吻合一个繁华而混乱、充满活力而又充满黑暗的十年,就是那个一九一九年美国开始禁酒到一九二九年华尔街股市暴跌的“爵士年代”(Jazz Age),那个“纵酒狂歌的二十年代”(Roaring Twenties)。
“禁酒”(the Prohibition)本来就是一个奇笨无比的立法,在纽约造成的反效果尤其突出。它不但改变了黑社会的组成,从以爱尔兰人为主变成以意大利人为主,同时,因为酿私酒和走私酒,就像今天的毒品一样,太容易赚取暴利,而使黑社会的实力更为坚固,实际上成为一个大企业。禁酒同时腐化了政府,例如,联邦警探在查封一家酿私酒厂时不得不临时放弃这次偷袭,因为他们发现荷枪实弹的守卫和保镖人员全是纽约市警察。禁酒之前,纽约市大约有一万五千家酒吧和餐厅可以零售酒;而禁酒之后,非法地下酒吧却有三万两千家。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出现了,光顾这类所在的有上流社会的绅男仕女、地下社会的老大老幺、追求时髦的摩登男女和来自各地的淘金女郎。所谓的Cafe Society诞生了。
这个表面的太平盛世,这个你可以去百老汇听歌、看戏或好莱坞默片,可以去格林威治村或哈林听爵士,可以去任何地下酒吧喝酒、赌钱、跳舞的“无法无天的十年”(Lawless Decade),于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四日“黑色星期四”后一去不返。这一天的华尔街股市暴跌,单单“通用汽车”一家公司就失去了二十亿美元,投资者则损失了二百亿,相当于美国参加一次大战的全部军费。继之而来的是持续到二次大战的全国经济大恐慌。
纽约市在这个长达十年的经济危机中受伤惨重。不要说三分之一的男人失业(黑人则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光是纽约一个都市的二十亿美元债务,就几乎等于全美四十八州的债务总额;而此时此刻担任市长的却是一位下午三点以前不上班、任期内贪污了两百多万美元、每晚都去夜总会跳舞或上百老汇舞台演唱(他曾写过不少流行歌曲)、打扮时髦而且有无比魅力的花花公子,吉米·华克(Jimmy Walker)。
在这种情况下,纽约算是有幸,有另一个罗斯福——小罗斯福(Franklin DRoosevelt),在股市暴跌前一年就任州长。小罗斯福不但调查华克市长的贪污和失职,还调查整个市政府的腐败。同时,在任州长时就开始小规模地搞他的“新政策”了——就是他为失业人民设立的全国第一个“临时紧急救济总署”。在一九三一年他投入了将近四百九十亿美元来执行公共工程方案。等他在一九三二年当选美国总统的时候,他还提拨联邦经费,使纽约可以继续建造各项庞大工程。
事实上,纽约从大恐慌前夕到三十年代末,公私建筑工程一直未曾间断:一九二七年,荷兰(河底)隧道(Holland Tunnel,以其总工程师命名)联结了被哈德逊河分割的纽约和新泽西;一九三〇,现已半垮的西城公路(West Side Highway)通车;同一年,七十七层的克赖斯勒大楼(Chrysler Building)落成;一九三一,乔治·华盛顿大桥(George ashington Bridge)落成,至此才有了一座比布鲁克林大桥更长的桥;同一年,一百零二层的帝国大厦(Empire State Building)落成;一九三一,洛克菲勒中心第一幢大楼、三十一层的RCA Building落成;同一年,纽约地铁各基本干线完工;一九三六,三区大桥(Triboro Bridge)通车;同一年,第一条地下供水系统开工;一九三七,东河公路(East River Drive,现改为罗斯福公路[FDR Drive])建成;同一年,哈德逊河另一个汽车道,林肯隧道(Lincoln Tunnel)通车;一九三九,白石大桥(BronxWhitestone)通车;一九四〇,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neter)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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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纽约(7)
小罗斯福于大恐慌最惨痛的一九三二年当选总统,几乎立刻在全国实施了他在纽约州执行过的“新政策”(New Deal)。“禁酒时代”也通过立法正式结束。自动辞职的华克市长的下一任,大概是纽约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一位市长,“小花”拉瓜地亚(Fiorello LaGuardia),于一九三四年就职。在这最艰苦的三十年代,纽约非但在重大公私建筑工程上有辉煌的成就,而且在政治和社会方面也成绩非凡。在扫荡黑社会方面,拉瓜地亚有一位难得的战友,纽约州的总检察官约翰·杜威(John Dewey)。在公共建设方面,他又有纽约有史以来最引人争议的罗伯特·摩西(Robert Moses)。摩西的职位虽然只是容易令人误会的“公园主任”和后来的“港口管理局长”,但今天纽约大部分的公园、海水浴场、高速公路、各大桥梁等等都是他的手笔。从当时人们挖苦他的一句话就可看出他的势力之大,“(罗伯特)摩西以为他是上帝,但他只不过是摩西。”
为庆祝开国之父华盛顿总统在纽约就职一百五十周年,纽约市经过三年的筹划和建造,花费一亿六千万美元的投资,于一九三九年在皇后区的法拉盛草地(Flushing Meadows)举办了空前的“纽约世界博览会”(New York World’s Fair)。这是一个肯定今日成就、展望明日世界的展览。问题是,当这个充满希望但大赔特赔的世界博览会还在开放的时候,希特勒的纳粹部队已经占领了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开始。
拉瓜地亚市长在开幕典礼上说,他希望所有参观人士注意一个展览——纽约市本身。如果当时在场的,有一对外州来的夫妇带着正在念小学的儿子,听了市长的话,好好地参观游览了一下纽约,那么这个小学生,现在也不过六十岁上下而已,如果他在半世纪后的今天首次重访纽约的话,会有什么感想?
他可以发现纽约还是那么挤,那么吵,那么乱,那么脏,生活步调又快又紧张,人人都有点神经质……但就物质纽约来说,或许他对变化不大的格林威治村、上东城和下东城的几条街,以及一幢幢世界知名的建筑陆标还会有点印象。除此之外,就算他还记得三号大道或六号大道,但也不一样了,至少上面的高架铁路早已拆除。中城一带,取而代之的是马路两旁一座座没有多少特色的玻璃盒式的办公大楼和公寓。麦迪逊广场公园(Madison Square Garden)也不在麦迪逊广场了,而在新的(而且也即将拆除重建的)宾州车站之上。地下铁倒是如旧——所以才这么旧;但车资却是早已从当年的五分涨到今天的一块一毛五。他去了他小时候曾经去过的下曼哈顿金融区和时报广场一带的百老汇之后,会发现这些地区固然还在,但早已面目全非。
很简单,直到六十年代,纽约没有任何组织或个人想到应该去保存某些老建筑。原因之一是,直到二十世纪初,曼哈顿的建筑多半基本上是欧洲某种传统的现代翻版,例如新古典、新哥德等等,似乎不值一提。纽约由于本身没有历史,干脆将欧洲古建筑物,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搬来纽约重新安装(如The Cloisters,中古世纪修道院)。有钱人士要看真东西的时候,就乘邮轮前往欧洲西方文明发源地观赏真的古迹和真的文化。而纽约自己则非常实际地、或有时并不切合实际地向上和再向上发展。空间不够或成效不够的话,就拆了根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