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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看了看公孙子兰与柳湘如,两人均是武功高超之人,即使真有刺客,也被他二人赶走了。他打量着严嵩,此人一副官像,威而不怒,料想他定是严嵩,便滚鞍下马,来到严嵩面前:“请问,你可是严大人?”
严嵩听了胡宗宪的回答,放宽了心:“本人正是。”
胡宗宪一听,撩起身上的袍甲跪在严嵩面前:“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
“不知者不为过……”严嵩双手扶起胡宗宪:“将军请起!”
胡宗宪惶惑之极:“大人,末将已不是将军,现任广武千总……”
严嵩听说过胡宗宪。东海一带倭寇为患,胡宗宪曾率军在沿海一带平倭,此人军纪严明,赏罚分明,所率虎狼之师打了几次胜仗,迫使倭寇望风而逃。他疑惑的问道:“可是威震东海的抗倭名将胡宗宪?”
“在下便是……”
何故到了中原,还降为千总?严嵩不明原委:“请问,这是何故?”
胡宗宪似有难言之隐,环顾左右而言它:“大人,请到在下寒舍,我已备下酒菜,为大人压惊!”
广武将军暑里,胡宗宪摆下一桌酒菜。
酒过三巡之后,柳湘如才吃出菜的味道。连日来在外奔波,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城楼上那烤野兔到是不错,可惜才吃了一口,就被黑衣人行刺给搅了。他细细品着味道,这些有着江南风味的菜,在中原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他看严嵩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开口问他:“严大人,味道如何?”
胡宗宪一听,担心的望着严嵩,待严嵩说出一个“好”字来,他脸上才恢复了笑容。
“胡千总,老夫正要问你,在这穷乡僻壤,你在哪儿寻得这上好厨子,做出这等好菜?”
胡宗宪犹豫片刻,如实答道:“在下身为千总,却养不下一个厨子……”
严嵩奇怪了:“何故?”
胡宗宪涨红了脸:“大人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严嵩放下酒杯:“如实说来!”
“朝中拨来的军费粮饷本来就少,再经层层盘剥,到我手中已所剩无几。士兵们靠粮饷过活,无粮无饷的日子他们是不会过的。在下只有拿出俸禄,聊补一二……”
“还有这等事情!”严嵩闻讯且惊而奇,是何等人如此大胆,连军费粮饷也敢克扣:“那这些……”他指着桌上的酒菜。胡宗宪答道:“贱内生长于江南,做得一手好菜。我得知大人来后,役内无钱供奉大人食宿,就叫贱内杀了她养的鸡鸭,做了几样小菜。”
第十二章 惺惺相惜(2)
胡宗宪所作所为,严嵩甚为感动。自己虽是南京礼部尚书,官居从二品,其实是有名无实的闲职,胡宗宪曾经是朝廷正二品将军。自己广武一行,他完全可以装着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可以不闻不问,谁也不会怪罪于他。而这位将军,如此礼遇自己,不仅亲率兵丁满城寻找,带兵到城楼护卫,还令夫人杀鸡宰鸭,做出美味佳肴款待自己,毫无趋炎附势之心。严嵩常叹人心不古,今日却遇到一个忠勇两全,不会狗眼看人的人。
“胡将军,方才在城楼难言之事,现在可讲?”
胡宗宪望着公孙子兰与柳湘如,面有难色。
“但讲无妨!”严嵩指着公孙子兰:“他是都御史公孙朔将军的公子!”
胡宗宪闻言一惊,向公孙子兰抱起双拳:“在下曾与大帅有一面之交,他在塞外御寇,我在东海平倭!”
公孙子兰捧起一杯酒:“我替父亲敬你!”
“且慢,”胡宗宪圆睁一双豹子眼:“在下得到消息,大帅已被密捕进京!”他转向严嵩:“严大人,可有此事?”他见严嵩避而不谈,再问公孙子兰:“公子,你父亲?……”
公孙子兰避开胡宗宪询问的目光。
胡宗宪骇然了,他接过公孙子兰敬的酒,一饮而尽:“果真是这样?岂不令人心寒!……严大人,末将在东海平倭八年,休说立下的战功,仅身上的刀枪之伤就有十余处……去年,朝中一位大臣寿诞快到,前来巡视的御史要我凑份寿礼。这官场之中,所谓的礼数规矩我也懂……但在下并非克扣军饷、贪赃枉法之人,拿不出许多银两,只好将平生积蓄,换成银票送去……”
柳湘如插言问道:“你送了多少?”
“八千两纹银。”
严嵩沉默不语,朝中大臣巧立名目借机搜刮钱财,已经蔚然成风。他也为胡宗宪的清廉而吃惊,一个三品大员,一生只攒下不到万两银子;他更为胡宗宪叫屈,迫于权势,竟将家中所有送去做了他人寿礼。
“也许是嫌我送的钱少了……”胡宗宪难堪的低下头,声音嘎哑了:“先是三月不发军饷。再借我一次对倭作战失利,将在下一贬到底,放到广武做了个管几百人的千总!”胡宗宪神情黯淡,当他看到公孙子兰在注视他时,他苦笑着说:“比起屡建奇功的公孙大帅,我就幸运多了……”
严嵩明白了胡宗宪为何出现在广武的原因,他为朝廷的*、大臣们的贪婪而痛心。边患如此严重,竟以莫须有的罪名捕走公孙朔;沿海倭寇猖獗,数省百姓流离失所,上千万顷良田废耕,已然威胁到大明对外贸易,影响到国计民生,更以荒唐的理由罢了抗倭名将胡宗宪。
严嵩望着年富力强、精明强干的胡宗宪,这样的栋梁之材,放在广武实在是可惜了:“将军,抗倭之根本何在?”
“在下看来,倭寇人多势众,彼此呼应,来如流星闪电,去似电闪雷鸣,且凶悍无比,这都不为惧……”
“啊?……”严嵩催促他说下去。
“怕的是朝中大臣掣肘、政出多门、朝令夕改,更怕的是克扣军饷,不发粮草……”
“将军若能再担抗倭重任,除了以上所说,还想要什么?”
“赐予尚方宝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严嵩默默点着头,他端起酒杯:“老夫今日获益匪浅,在广武结识了两位公子,又得以见到胡将军,来,咱们共饮此杯,以示庆贺!”酒干了之后,严嵩放下杯子,笑着问胡宗宪:“你说的那位大臣,姓甚名谁?”
胡宗宪迟疑了:“大人还是不问的好!”
严嵩执拗的说:“请讲!”
胡宗宪只好说了:“当朝首辅夏言!”
严嵩一听惊愕不已,夏言不仅有恩于己,在他心中还是位清廉、正直、有为的大臣,他怕自己听错了,要胡宗宪再说一遍。在听清之后,他反问胡宗宪:“果真是他?”
在得到胡宗宪肯定答复之后,严嵩再次沉默了,手伸向酒壶,倒满空了的酒杯。
第二天天一放亮,严嵩梳洗停当,吩咐书童喜子前去叫二位公子起床,他想尽快赶到京城。喜子去了一会儿回来告诉严嵩,两位公子早就起来了,在驿站后院练武。严嵩听后甚为高兴,两员小将不是懒散之人,将来必有出息。
胡宗宪在广武城外的长亭等候严嵩等人,待严嵩到了,他用自己的战马换下驿马,叫一士兵骑上驿马随同前去,在下一驿站再将战马带回来。严嵩从这件小事上,不仅看到胡宗宪对自己的尊敬,更看出他是一个义气、忠厚、心细的人。他在心中把胡宗宪与赵文化、鄢懋卿相比,赵、鄢二人将来可做自己心腹之人,而胡宗宪是国之栋梁,安邦定国,还要靠这样的人材。
胡宗宪将一包东西交给严嵩:“严大人,在下无钱送礼……这是一包本地出产的茶叶,饮后可以清心悦目,请大人笑纳。”
严嵩收下茶叶,在马上向胡宗宪拱起双手:“将军,多保重,后会有期!”
公孙子兰待柳湘如上了马后,他正要跳上马背,胡宗宪来到他身边:“公子,若能见到大帅,就说末将胡宗宪在广武向他跪拜!”他压低了声音:“公子,日后若有事,可前来广武,这儿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公孙子兰听懂了胡宗宪的意思,感激的向他点点头。待他跃上马背追上严嵩,回头一看,胡宗宪还站在长亭前,向他挥着手。
第十二章 惺惺相惜(3)
西苑直庐,首辅大臣夏言一直候了两天,嘉靖也没有召见他。
崔太监近日有意压下皇帝批前阅后的折子,夏言没有看到兵部弹劾公孙朔的折奏,更没有阅到嘉靖的批示。公孙朔已经押解回京城,关进天牢,他才得到大理寺正卿的密报。才开始,夏言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身任刑部侍郎的门生余仲书向他进言,说公孙朔整治河套的上疏,夏大人你不仅看过,还非常赞同,也曾在皇上问起时,向皇上极力推荐加强河套的兵备。在朝野看来,你已经不是附议,而是整治河套的主使。兵部弹劾公孙朔,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皇上密捕公孙朔,也同样如此!
一席话,惊得夏言出了一身冷汗。夏言自任内阁首辅以来,为了巩固势力,也曾广结党羽、培植亲信,在朝中六部安插了不少门生信徒,各地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都有他的亲信。为此,他得罪了不少大臣,曾数次遭到几位大臣的联名弹劾他结党营私。嘉靖因他青词写得好,人又听话,办事也令嘉靖满意,皇上一次次保下了他。此次不同了,嘉靖拿公孙朔开刀,并非杀鸡吓猴,而是冲他而来。加上在直庐候驾两天,没有见到嘉靖,更加深了夏言的猜测。
夏言正在忐忑不安,崔太监来了。自嘉靖杀了大太监刘谨,虽然名义上锦衣卫、东厂、西厂仍属司礼崔太监掌管,但实权已经控制在皇帝手中。不准太监干政之后,太监大权旁落,都夹起了尾巴,夏言平时对这些阉奴从未有过好脸色。今日不同了,他拿出事先备好的一千两银票,塞到崔太监手里。
“夏大人,你塞的什么呀?”崔太监明知故问,打开一看是千两银票,脸上有了笑容:“我说,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装模着样把银票还给夏言:“夏大人,该奴才们孝敬你才是,你怎么……”
夏言被崔太监的抢白恨得咬牙切齿,为了想尽快见到喜不自胜,他忍下满腔的怒气。在朝中为官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向太监塞银票。朝中大臣要见嘉靖,谁不向皇上身边的太监进贡。见崔太监故作推辞,知道他是嫌少,夏言只好说他不懂宫中规矩,下次再给补上。
“那就谢了夏大人,奴才巴望着夏大人……”崔太监收了银票,对夏言说:“皇上正在宫内设蘸,不容他人打搅。夏大人要有急事,请随我进去,我见机行事,替大人引见皇上。”
夏言哪里知道,是嘉靖令崔太监来宣他进殿,他跟在崔太监身后,进了大殿。
永寿宫一场大火之后,嘉靖叫太监撤去地毯,所有经幢经幡比从前挂得更高,太监与宫女们把铺地的金刚砖擦得如铜镜般铮亮,再在蘸台前放上蒲团,数不清的长明灯被铮亮的金刚砖倒映着,虚虚实实,犹如进入一片灯海。
大殿里香火缭绕,蘸台上供奉着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的神像,道士陶元吉盘腿坐在蘸台边的蒲团上,闭目敲打着钟磐。嘉靖身着道袍,正在念祭文。夏言仔细听着,那是他最近写给皇上的一篇青词,嘉靖念得抑扬顿错,很有感情。夏言放下心来,他在朝中写青词,目前还未有人超越过他,也就是说,皇上还离不了他。六部繁重的事务,各地官员的折奏多如雪片,这些事情离了他,谁来打理?想到此,夏言增加了信心,不管大臣们如何非议,皇上冷落自己,朝中还离不开他这个内阁首辅。
嘉靖念完祭文,净手执礼后望着崔太监:“夏言来了吗?”
夏言赶紧闪出身来,在嘉靖面前跪下:“臣夏言,已经候驾多时!”
嘉靖打坐在蒲团上:“夏爱卿请起!”
夏言坐在崔太监递来的蒲团上,仰视嘉靖。
“夏爱卿,”嘉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问:“今年六十了吧?”
夏言不知嘉靖为何问起他的岁数:“是,皇上。”
“花甲之年仍新婚燕尔,那苏州来的荷娘,滋味如何?”
夏言年轻时*倜傥,年老仍童心未泯。不久前,苏州府送来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夏言见她风情万种、娇艳欲滴,便纳为第七房夫人,几日前才完了婚。他怕遭物议,只请来在京城的几个得意门生故吏、三五好友,不事声张的在府中摆下几桌喜宴。不想此事还是被皇上知道了,他飞快的在心里思索,想来想去,来吃喜酒的人,均不可能将此事泄露出去。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他府中有大内的人。否则,皇上不会了如指掌,甚至连七夫人小名荷娘也清楚。他不敢恨皇上,恨大内都指挥使陆炳,竟然在他府中安插了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