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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只是暂时的。
二。最大的骗局在政治里面。
薛公到头来只是把他前往秦国的行程推迟了大约一年,但他对苏秦的看法无疑发生了变化。就在这一年当中,他们两人的关系从冷淡迅速发展到十分密切。以致当南方的楚国发生一件惊天大事的时候,苏秦已经有资格给他出谋划策了。
这件惊天大事就是楚怀王被秦国绑票了。
堂堂楚国之君,怎么会随便落到外人的手里?
经过几年的闭关整顿,秦国觉得自己的能量又开始充足起来,可以试着重新发威了。
公元前299年,秦国又一次出兵入侵楚国,攻取了八座城池。占尽上风的秦昭王却忽然给楚怀王写来一封书信,先回顾秦、楚两国黄棘结盟的美好时光,再抱怨熊横杀他的重臣又逃跑的罪过,最后提议跟楚怀王在秦国境内的武关会面,重新缔结友好盟约。
读完了这封信以后,楚怀王犹疑难决。吃了这么多年的亏,他早已明白秦国对楚国没有一丝的善意,此次如果赴约,说不定又是一场骗局。可要是拒绝会面,惹恼了秦王,再派秦军侵犯,衰落的楚国怎么受得了。
大概也是害怕触怒秦国,楚国许多大臣都主张楚怀王去会见秦王,所以《新序·节士》讲到此事时才会说“群臣皆以为可会”,但这并非事实,至少有两位臣子是持反对态度的。
第一个反对者是此时的令尹昭雎,身为楚国总理,他应该最早知道这件事。他的意见很明确:“王毋行,而发兵自守耳。”
与其跟秦王相会,还不如赶紧加强楚国边境的防御力量。
昭雎接着说:“秦虎狼不可信,有并诸侯之心。”
不能相信想要吞噬天下的秦国,也是另一位反对者的看法,这个人就是屈原。
不知道屈原是怎么又回到郢的,也许是听到消息急忙从旧都赶了回来,也可能只是因公事到国都办差,正好遇上了这场辩论。
然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不必说也知道是何等的微弱。在多数赞成的声音中,连楚怀王的小儿子子兰也鼓励父亲去冒险:“奈何绝秦之欢心?”
凭楚国现在的破败样子,怎么可以不去讨好秦国?
经不住这么多人的推动,楚怀王终于向秦国走去。
他顺利地进入了秦国,直到走进武关城门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可是忽然间,那厚重的城门就在身后迅速地关闭了。一位秦国将军出现在楚怀王的面前,请他去咸阳走一趟,秦昭王在那里等着他。
到这时,楚怀王应该什么都明白了,但也什么都来不及了。
秦国将军把楚怀王带回咸阳,在一处叫章台的宫殿见到了秦昭王。面对着比自己年纪大许多的楚怀王,年轻的秦昭王没有一点尊敬长辈的意思,连国君之间见面的正常礼仪都不做,完全把楚怀王当成了自己的附属。
楚怀王彻底愤怒了,十几年来他对秦国一次次的忍让,换来的竟是加倍无赖的对待。如今他已无路可退,也受够了,就让眼前这些狂妄的家伙明白,楚人原来有着怎样不可征服的血性。
秦昭王并不知道楚怀王心中所想,还在极度自信地给楚怀王开出释放他的条件,那就是把楚国的巫和黔中两郡割让给秦国。这两个地方临近巴蜀,是阻挡秦国从那里进入楚国的屏障。
他大概万没想到,作了阶下囚的楚怀王不但全无畏惧,反过来还给他开价,不是说要跟楚国结盟吗?不结盟的话,就什么也别谈。
秦国在跟楚怀王打交道以来,这还是它第一次计算失误。原因在于过高估计了强权对人的威力,不懂得精神意志有时是吓不倒的。
不过强权毕竟强横,既然已经抓了人,就没有随便释放的道理。楚怀王不肯屈服,那就让他在秦国多呆些日子,想通了再说。
这时的楚国,上上下下已经乱作一团。君王被秦国扣作人质,太子也在齐国当人质,偌大的国家竟一时找不到主心骨。
在这种情形下,最合理的办法是将太子熊横从齐国接回来继承王位,至少可以代管国政。但在那些大臣们中间却冒出了另一种论调,担心齐国跟秦国串通起来,不放太子回国。
这种忧虑其实没什么根据,齐、秦并没有显露如此勾结的任何迹象。即使真的存在这种危险,就更该抓紧时间去迎接太子,实在接不回来再另立他人为君。可是这一大群国家公务人员却什么都不做,只管聚拢在一起,杞人忧天地空发议论。
大臣们出现这般奇怪的言行,实际上很可能是受人指使,幕后人就是郑袖、子兰母子。从日后子兰在楚国政坛上的发迹来看,他和他的母亲可能早就笼络了大批的楚国官员,形成了自己的势力。此刻他们利用这些走卒制造不必要的恐慌,为的是阻止太子熊横归来,好让子兰成为新的国君。
果然,那些大臣们担心了一阵子之后,便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太子可能回不来,不如立一位在国内的公子为国君,这明显是指子兰。
然而他们的意见被一个人坚定地驳回了,他就是令尹昭雎'2'。
三。不要以为只有自己最聪明。
昭雎没能挡住多数大臣把楚怀王推进陷阱,但他却制止了同样一伙人的篡权企图,因为他有不可抗拒的法理依据:“王与太子俱困于诸侯,而今又倍(背)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
郑袖、子兰之流虽然势力不小,但毕竟没强大到敢公然违反国家规定和习俗的程度。昭雎坚持太子熊横的地位来自至高无上的“王命”,不得违背。在义正词严面前,阴谋家们实在无话可说,只能同意派人去齐国接回太子'3'。
可是这个时候,真的开始有人要阻碍熊横回国了,不过这并非齐、秦两国共谋,而只是一个人的主意,他就是苏秦。
《战国策·齐策三》把苏秦阻拦熊横回家的日期说成是楚怀王死的时候,其他史料都可证明这是不对的,那时的熊横早已成了楚王。
一定是在听到楚怀王被扣消息后,苏秦便去找薛公,对他说道:“君何不留楚太子以市其下东国?”
从地理方位推断,“东国”应该是指楚国东部跟齐国接壤的土地。苏秦建议薛公学秦昭王的样子,把熊横也扣留起来,用他逼楚国割让东国。
其实薛公也并非没这样想过,但他担心的是:“我留太子,郢中立王,然则是我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
扣押熊横,如果楚国另立国君,熊横就再不值一文钱,还会破坏了薛公仁义的好名声。
以苏秦的智力,加上这些年的磨练,他当然不会想不到薛公担心的情况。既然提出建议,心里就已经有了应对的策略。只听他对薛公说:“不然。郢中立王,君因谓其新王曰:‘与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吾将与三国并立之。’然则下东国必可得也。”
即便楚国另立国君,熊横仍然可做有价值的筹码。是用东国换熊横的死,还是等齐、魏、韩三国送他回国登上王位,楚国新国君当然会作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在苏秦和薛公翻转这一番口舌的时候,熊横似乎真的只是在他们手中随意玩弄的筹码,而不是一条真实鲜活的生命,他的存在与毁灭,全得看他们的利益需要。
这就是政客!
苏秦为什么要提这样的建议?一年前他劝阻薛公入秦,是不想让齐秦关系进一步加深,以便利燕国,现在他给薛公的献计如果成功,只能是让齐国得以扩张领土,对燕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战国策·齐策三》在记述苏秦此次作为时,把他的计谋演绎成了一出复杂的连环计,说苏秦出使楚国,用在齐国的熊横胁迫楚国人另立的楚王交出东国,却并不除掉熊横,反而继续利用他的存在逼楚王割让更多的土地。接着苏秦又调过头来给楚王帮忙,对熊横扯谎说,齐国即将认可楚国已有君王的既成事实,到那一天,他这个没有用处的太子可就有性命之忧啦。把熊横吓得赶紧从齐国逃走。齐国不再保护熊横,等于去掉了楚王害怕他回国争位的心病,于此有功的苏秦自然受到奖赏,被楚国封为武贞君。这还不算完,苏秦又故意把自己吓走熊横的事泄露给薛公,先让薛公很生气,再让楚国的景鲤告诉薛公,苏秦现在很受楚王的器重,对苏秦不好,就是跟楚国结仇,想拉拢楚国,就应重用苏秦,薛公听了只好更善待苏秦。经过这样一番周折,苏秦的地位加倍提高了。
这明显是靠不住的杜撰,不仅与史实不符,也过于异想天开,好象薛公、熊横,还有那个从没存在过的楚王,全都不会自己动脑子,只听凭苏秦的调遣。
虽然纯属虚构,但《战国策》对这件事的看法却没有错,苏秦这次的献计,不是为了燕国,也不是为了齐国和薛公,只是为了他自己。
他要的就是让薛公看重,通过投靠这位权臣在齐国彻底站住脚,谋求自己的发展。
尽管身负燕昭王的重托,这时的苏秦显然还没打算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奉献给燕国。齐国各方面的条件,包括生活待遇,毫无疑问都要比燕国好得多,要是能在这里混出一个好的前程,对个人来讲当然更为合算。天下又不止燕王一个诸侯,他为什么不能多给自己一些选择,非跟成败难测的燕国绑在一起呢?如果他跟昭王夫人确有婚外情的话,那就更有理由担心跟燕国之间长久不了,怀有贰心,给自己找条备用的退路也就没什么不正常。
可是苏秦给自己作的这番谋划彻底失败了,不是薛公没采纳他的意见,而是他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对手。
这个对手的名字叫慎到。
四。别小看了书生。
慎到又被尊称为慎子,是在稷下学宫当客座教授的一位赵国学者,精通道家学说,又自创一派思想。如此一个作学问的知识分子,本来跟苏秦之间不会有任何牵扯,但不巧的是,在被他的理论吸引来的一批学生当中,却有正在做人质的楚国太子熊横。
听到父亲被秦国扣留的消息,熊横凭本能就知道,他应该回楚国替父亲当家。也就急忙去面见齐湣王,请求批准自己回国。
没想到齐湣王却这样告诉他:“予我东地五百里,乃归子。子不予我,不得归。”
这五百里东地应该就是苏秦和薛公密谋夺取的东国,齐湣王这种拿不到土地就不放人的态度,肯定是受薛公的撺掇。
熊横傻了,面对这般无理却又不能公然抗拒的要求,他不知道该怎样应答。在齐国孤身一人的他,也不知道有谁能帮自己解开这道难题。脑子大概转悠了半天,才想起了老师慎到,于是对齐王说:“臣有傅,请追而问傅。”
先让我跟老师商量商量。
齐湣王答应了,他心里一定在想,随便你跟谁商量,也逃不脱齐国的掌控。
熊横抬出慎到来其实可能只是找一个拖延的借口,未必真指望慎到能给他什么有用的帮助,一个学究坐而论道还可以,碰上实际问题恐怕还不如一个市井小民有办法。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熊横想必是苦着一张脸出了稷门,来拜见老师。
根据《战国策·楚策》的记述,听完熊横的诉苦,慎到的回答的确像是个只懂啃书本的学究:“献之地,所以为身也。爱地不送死父,不义。故臣曰献之便。”
刘向在这里继续把熊横回国的时间当成是楚怀王病死的时候,所以才有“死父”一词,不过去掉这个细节错误,慎到话中的意思依然没变,为了帮助落难父亲这等大义,就答应献地赎身吧。
熊横一定非常失望,但自我思量起来,眼下要想尽快回国,不让弟弟子兰他们钻了空子,也真的只有先承诺割地这一条路了。
熊横只得再去见齐湣王,恭顺地说道:“敬献地五百里。”
听了这话,齐湣王当然高兴,立即准许熊横归国。慎到也跟着熊横一起去了楚国,不知是接受学生的邀请,还是主动要求随行。
熊横回到楚国,很快就继承了王位,成为楚顷襄王。
楚顷襄王的屁股在王座上还没坐热,齐国索要东地的使者就到了。
当初答应献出东地的时候,为的是能赶紧回国抓权,心里虽不情愿,但可能还不是特别的难受。现在数千里的国土已真切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让出一寸也感到实实在在的疼痛。
楚顷襄王立刻把慎到找来问道:“齐使来求东地,为之奈何?”
说话的时候,言语间或许已经流露出对老师的不满,全忘了老师帮助自己的情义,正所谓人一阔脸就变。
慎到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