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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无情之物,它不眷恋谁,更不执着于谁;但是它又像是很有情有义的呀,它落在浮萍上,使水面呈现一片片、一丛丛新鲜可爱的绿,在遇到它的钟情者时,它也会迸发生命的力!(按:杨花乃柳树子所带的白色绒毛,因而也叫柳绵。在科学不发达的古代以为杨花落入水中可以使水面长也浮萍。这自然是一种误解,但不失为一种美好的想象。)
下阕又从别一角度描写柳絮杨花的命运:西湖,南陌,东城……随处都可看到杨花的踪迹。造物主似乎派给它一项专职任务:年年去管给春天送行,它是送春的使者,送走了春天它也就消失得无踪无迹。它好像被春风所遗弃,又好像它遗弃了春天──它既像薄情游子,又像薄命佳人。
看来词人这首词是借咏杨花,表现一种对人生的感叹:人,生活,既无情又有情,既薄倖人也被人薄倖,它飘忽迷离,为别人制造悲剧,自己也是悲剧命运。
当然这不是一首直接有所指的咏物诗。它写的是杨花,但又不仅仅是杨花,它可以使我们联想起人生和生活中的人,其高妙之处就在这似与非似之间,它在对自然物的咏叹中包含着深层的蕴意。这蕴意也是多义的,读者可以见仁见智,各有理解。(张厚余)
浣溪沙
周弼
朴朴精神的的香,荼蘼一朵晓来妆。雏莺叶底学宫商。著意劝人须尽醉,扶头中酒又何妨!绿窗花影日偏长。
这是作者的一首借景感怀之词,抒发作者政治抱负不得实现的感慨和愤激。
上片着力写景,以作下阕咏怀的反衬。“朴朴精神的的香。”开首一句即不同一般,一般的写景诗词都是先写人们的视觉景象。然而这一句是从味觉写起,突出一个“香”字,并从香中见出精神。一个人漫步在百花争妍斗丽的花园中,香气扑鼻而来,沁人肺腑,怎能不被这浓郁的香气所陶醉呢?尽管作者在句中并没有提到“花”,但那令人销魂的香气已能使人联想到百花吐蕊的胜景,真乃“笔未到而意先吞。”再看满园花朵,经过一晚上露水的滋润就像早上起来梳妆打扮过一样。作者用荼蘼花代百花,用“一朵”而不用
“无数朵”,都是以特景写全景,描绘出所处环境的阗寂。在这里,荼蘼花已开,正值春去夏来之际,词人惜春伤怀,流露出淡淡的哀愁。这时,雏莺的叫声响了,这些出世不久的小莺悠闲地站在花枝上学着唱歌。“宫商”在这里代指乐调,即黄莺的鸣叫。百花开得如火如荼,雏莺引吭歌唱,给这幅静寂的风景画注入了生命的活力,把人们引入了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本阕上两句写静景,第三句转为写动景,可谓寓静于动、动静相宜。
下片前两句抒怀,最后一句转而写景,而景中含情。在那令人神往的美境中,作者的心情是怎样的呢?当时的社会黑暗而腐朽,有才之士得不到赏识,作者的政治抱负不能实现。于是,作者发牢骚道:“著意劝人须尽醉,扶头中酒又何妨!”作者以一个过来者的身份奉劝大家,在如此令人陶醉的景致中尽情地放歌纵酒吧,即使喝醉了也没有什么妨碍。什么功名、什么抱负、什么理想、什么事业,可一概置之脑后。作者虽然没有用华丽的词藻,但其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颇见淡语写浓情之妙。最后“绿窗花影日偏长”一句,作者又转而写景,又以景托情。意思是说时间已不早了,太阳照射在花上的影子都变长了。这说明作者确实被这胜景所吸引,时间如此之晚,他却浑然不觉,实质上是忘世之情的表现。
全词以景──情──景为结构,开端以景起,中间抒重情,最后以景结。作者的用意并不是描绘景色何等绚丽,而是景中含情,情中带景,景与情浑然一体,达到了完美的融合,这也是本词一个最大的艺术特点。此词另外一个特点是层次清楚、脉落分明,作者直抒胸臆,于典丽精工之中见跌宕回旋之势,得兴寄遥深之旨。(陈欣王东旭)
长相思
陈东甫
花深深,柳阴阴,度柳穿花觅信音,君心负妾心。怨鸣琴,恨孤衾,钿誓钗盟何处寻?当初谁料今。
这是一首描写少妇的怨情词。春天是一个万物萌生的美好季节,也是一个使别离者怀人思远的烦闷的季节。因此古典诗词中便产生了数不胜数的游子伤春、思妇怨春的诗篇。这首词写得清新流畅,节奏铿锵,音韵调谐,在汗牛充栋的怨情诗词中令人刮目相看,新鲜可爱。
词人采用了一种白描手法,单纯而朴素地创造出一个使人人都可晰视、都可体察、都可身临其境的意境:深深的花丛,密密的柳荫,在花间柳下一位窈窕的少妇正在静静地、幽幽地迈着慵懒的步履穿行。她的眉峰是微蹙着的吗?还是如黛山似的深锁着?我们不大看得清,只见她痴痴地徘徊着,怔怔地寻觅着,她是在捕捉一个失落的梦,还是在追寻一个远方缥缈的幻影?
她什么都不在追寻,她是在期盼早就远行而且久久未通音书的他的音信。山重山、水复水,狠心的他漂流到何方,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寄往家中?莫不是见异思迁了吗?薄情的他呵辜负了我的一片痴情,一颗真心……
上阕抒写的是少妇白昼在灿烂的春光里、在花丛柳荫中的苦闷心情。下阕时间有所推移,展示她在夜间的心绪和情景:她独宿空房,久久地抚弄那张排解她内心哀怨的古琴,琴声鸣响着、鸣响着,心中的哀怨不但无法排解,反而更加烦闷,于是她便弃置了琴弦,翻身上床,企求在睡梦中寻找片刻的安宁,然而孤衾难眠,她辗转反侧,依然不能入眠,当年与他欢爱相携、海誓山盟的情景又历历浮在目前。这头上的金钗还是那时他相赠的呵。“但愿心似金钢坚”的誓言盟愿犹清晰分明在耳,当初谁能料到今朝有这样的结局……
这位少妇会不会被遗弃?他的夫君是不是就永远不再回来?词中尚未点明。作者所描写的只是抒情主人公──少妇的一种心境和心路历程。它给我们留下一个悬念,一种设想,而这正是本词另有的一种艺术魅力!(张厚余)
沁园春
饯税巽甫
李曾伯
唐人以处士辟幕府如石、温辈甚多。税君巽甫以命士来淮幕三年矣,略不能挽之以寸。巽甫虽安之,如某歉何!临别,赋《沁园春》以饯。
水北洛南,未尝无人,不同者时。赖交情兰臭,绸缪相好;宦情云薄,得失何知?夜观论兵,春原吊古,慷慨事功千载期。萧如也,料行囊如水,只有新诗。归兮,归去来兮!我亦办征帆非晚归。正姑苏台畔,米廉酒好;吴松江上,莼嫩鱼肥。我住孤村,相连一水,载月不妨时过之。长亭路,又何须回首,折柳依依。
税巽甫何许人?无从查寻,《宋史》亦无记载。然据词人小序所记:“……以命士来淮幕三年矣,略不能挽之以寸”,可晓亦乃有才之人。他来淮南西路衙门已届三年仍不见用,命运较唐宪宗时河阳节度使所提携的石洪、温造二处士来,不知要凄凉多少倍。词人曾历经坎坷,自知当局用人之弊。如《宋史》记载;“曾伯初与贾似道俱为阃帅,边境之事,知无不言,似道卒嫉之,使不竟其用之。”所以,他从自身经历出发,在对友人税巽甫既感歉然,又很同情。故为此词,既为赠别友人,亦作论世明志之用。
词起笔即为“水北洛南,未尝无人,不同者时”。说“水北”如昔日“洛南”之石、温之辈,并不是没有人才,只不过前人能得重用,而现在的巽甫却终于只有失意而去。为什么呢?词人马上一语道破天机:“不同者时”!言辞掷地有声,愤慨之情溢于言表。这三句,词人直发议论,完全不同于以往送别词故意造悲景、设悲情的框框,为全词的思想、语言和行文定下了基调。然而词人并不再对此一味深论,而是宕开一笔,从无可奈何的愤懑中把笔尖温情脉脉地转向友人,侃侃而述两人的往日情谊,使文气从开头的沉闷和力重千钧一瞬间遽变为轻松和清新,显出“赖交情兰臭,绸缪相好”的美好回忆来。“兰臭”,见《易经》的“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谓其气味相投;“绸缪”,见《文选·汉高祖功臣颂》的“绸缪睿后,无竞帷人”,言亲密貌。以此二句写友情,足见二人感情之深。但随即又想到离别在即,因再发议论曰:“宦情云薄,得失何知?”紧承第一句,点明官场是非莫辨,黑白难分,那番无奈和歉疚之意,哪能以言语明述之!可是,词人本乃狂放恃才之人,友人也非泛泛求官的谄媚之徒。所以,笔锋又陡然一跃,回忆起“夜观论兵,春原吊古,慨慷事功千载期”的溢满壮志豪情的交游,令人难忘。可叹毕竟友人即将离去,他一个人还将孤孤单单地浪迹天涯,往日的相互期许也就成了空言,真真是愁烦人也!至于临别的巽甫又是怎样的呢?他仅是两袖清风,“萧如也”,“料行囊如水,只有新诗”,真是不忍触目!不忍言及!这片词里,词人在貌似平平而叙的语言中,以“友人即将离去”为内在情思,把友人行将离去,友人与自己的昔日情谊、友人前途的不堪和当时的黑暗官场串结起来,从而显示出其内在的逻辑因果关系。文气和感情也一波三折,跌宕有致。在语言方面,语调平稳,没有丝毫斧凿之痕,来得自然,来得流畅,可是平淡中又能见真见神!这是与他对离别理解的特别真切是分不开的。
词的下片在于安慰友人,并陈述自己的归隐去向。“归兮,归去来兮”,此句本于东晋陶潜之《归去来兮辞》,原句为:“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所以这一句意在言志,既表达了对当局的极端失望,同时也暗示友人不必为离别而心碎,因自己亦将不久与之同行于自由自在的田园山水之中。这种安慰显得十分特别:不劝友人,而仅有鼓励之意。这,怕也只有情怀隐退之意的李曾伯才写得出来了!接着,词人就倾其笔端所能,梦幻般地憧憬起回归家乡后的神仙生活:“正姑苏台畔,米廉酒好;吴松江上,莼嫩鱼肥”。彼时彼地,米贱酒醇,莼菜羹香,鲈鱼脍肥,好一幅秀美的水乡图画及其丰富的饮食文化景象!这里用晋张翰的典故,见《晋书·文苑·张翰传》:“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为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张翰不囿宦情之累,毅然“命驾而归”,不过是意在逍遥江湖。久在官场早就心生厌意的李曾伯又何曾不思如此?所以,醉了,词人此时已经为想象中的那片魂萦梦绕的天地而醉了!更兼“我住孤村”,仅“相连一水”,友人也将“载月不妨时过之”,那种快活放纵的自由生活,多么的闲适,多么的悠然啊!就凭这几句,词人那份志在山野、纵情草泽的愿望得到了强烈的显现,比起陶翁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毫不逊色。因而词人对友人劝慰道:“长亭路,又何须回首,折柳依依”。杨柳本是柔情物,但在此处,词人以它作反衬之用,说不必惺惺作女儿态。这是一种男人的分离,这是一种有所期盼的分离,透露的是真实的感情,没有半分消沉,也不见分毫的矫作的清高!全词在这里就结束了,可是那延伸出去的希望和现实对希望的打击却又分明历历在目。
饯行诗词,古往今来,名篇如汗牛充栋。或似柳永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般缠绵,或类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样潇洒,就连豪放有加的东坡居士,在《江城子》(“翠蛾羞黛怯人看”)中赠别友人陈述古时也难免“欲棹小舟寻旧事,无处问,水连天”,留下一片无所适从的凄然和茫然……这些诗词,总是毫无例外地为离情别意抹上一些夸张了的乐观或修饰过的消沉色彩,令人只耿耿于离别而已,而李曾伯的这首《沁园春》(“水北洛南”)相较而言,就显得更深沉、更真实。这不是一首只为送别而送别的词,在内容方面,它包含了词人对时局、对友情、对人生诸问题的看法,并由此揭示出与友人不得不天各一方的原因,以及自身极力想对现实超脱的愿望。据《宋史》可知,词人在颠沛奔波中为官一生,人情冷暖,世道沧桑,早在或升或贬的命运里历历尝尽。自己送过远行的友人,同时也被友人多次地送过。所以,对于离别,词人的态度是从容的、冷静的,略无半点泪眼凄恻之状,亦不似“风萧萧兮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