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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鉴赏辞典-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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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这就非常自然地带出了结尾两句。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既是对侍女的反诘,也象是自言自语:这个粗心的丫头,你知道不知道,园中的海棠应该是绿叶繁茂、红花稀少才是!“应是”,表明词人对窗外景象的推测与判断,口吻极当。因为她毕竟尚未亲眼目睹,所以说话时要留有余地。同时,这一词语中也暗含着“必然是”和“不得不是”之意。海棠虽好,风雨无情,它是不可能长开不谢的。一语之中,含有不尽的无可奈何的惜花情在,可谓语浅意深。而这一层惜花的殷殷情意,自然是“卷帘人”所不能体察也无须更多理会的,她毕竟不能象她的女主人那样感情细腻,那样对自然和人生有着更深的感悟。这也许是她所以作出上面的回答的原因。末了的“绿肥红瘦”一语,更是全词的精绝之笔,历来为世人所称道。“绿”代替叶,“红”代替花,是两种颜色的对比;“肥”形容雨后的叶子因水份充足而茂盛肥大,“瘦”形容雨后的花朵因不堪雨打而凋谢稀少,是两种状态的对比。本来平平常常的四个字,经词人的搭配组合,竟显得如此色彩鲜明、形象生动,这实在是语言运用上的一个创造。由这四个字生发联想,那“红瘦”不正表明春天的渐渐消逝,而“绿肥”象征着绿叶成荫的盛夏的即将来临吗?这种极富概括性的语言,又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称:“此语甚新。”《草堂诗余别录》评:“结句尤为委曲精工,含蓄无穷意焉。”看来皆非虚誉。

  这首小词,只有短短六句三十三言,却写得曲折委婉,极有层次。词人因惜花而痛饮,因情知花谢却又抱一丝侥幸心理而“试问”,因不相信“卷帘人”的回答而再次反问,如此层层转折,步步深入,将惜花之情表达得摇曳多姿。《蓼园词选》云:“短幅中藏无数曲折,自是圣于词者。”可谓的评。(李汉超刘耀业)

      多丽·小楼寒
        李清照   

  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将比拟未新奇。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微风起,清芬醖藉,不减酴釄。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似愁凝、汉皋解珮,似泪洒、纨扇题诗。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无多时。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

  多丽,一名“鸭头绿”,一名“陇头泉”139字,是“漱玉词”中最长的一首。曾慥《乐府雅词》题作“咏白菊”。

  词先渲染了菊赏的深静寒寂的氛围。一个“恨”字承上启下,表现了孤居独处,良辰难再的抒情主人公对风雨摧花的敏锐的感受。

  在李清照的词中,“花”是出现得最多的意象。她笔下的花,不仅有人的情志,如“宠柳娇花”[《念奴娇》(萧条庭院)],“梅心惊破”[《孤雁儿》(藤床纸帐)];而且有眉、腮,如“柳眼梅腮”[《蝶恋花》(暖雨晴风)];有肌骨,如“玉骨冰肌”[《瑞鹧鸪》(风韵雍容)];因而也有肥瘦,如“绿肥红瘦”[《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菊花纤细,这里就用“揉损琼肌”来描写菊花的纤纤玉骨。然后进一步用四个历史人物来作类比反衬。贵妃醉脸,是对牡丹的比喻。李正封“咏牡丹”有“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唐玄宗认为可比杨妃醉酒(见《松窗杂录》)。孙寿,东汉权臣梁冀之妻,色美而善作妖态。她画的眉,长而曲折,时号“愁眉”(见《后汉书·梁冀传》)。韩令,指晋时人韩寿,韩是贾充的椽吏(佐吏),长得很俊美。贾充之女看上了他,与他私下往来,并把皇帝赐给她父亲的外臣进贡的异香偷赠韩寿。贾充闻到韩身上的香味,发现了女儿的私情,只好让他们成婚(见《世说新语·惑溺》);徐娘,南朝梁元帝妃,人谓“徐娘虽老,犹尚多情”(见《南史·后妃传下》)。傅粉,本为三国时魏人何晏典。何晏“平日喜修饰,粉白不去手”,人称“傅粉何郎”(见《世说新语·容止》)。这里一气铺排典故,来说明白菊既不似杨妃之富贵丰腴,更不似孙寿之妖娆作态。其香幽远,不似韩寿之香异味袭人;其色莹白,不似徐娘之白,傅粉争妍。她是屈子所餐,陶潜所采。屈原《离骚》有“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陶渊明《饮酒》之五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细赏此花,如对直臣高士,香淡风微,清芬醖藉,不减于酴釄。酴釄,即荼蘼花,花黄如酒,开于春末。

  下片续写,用一“渐”字表示时间推移,秋阑菊悴。“雪清玉瘦”呼应“揉损琼肌”,紧扣白菊在风雨中挣扎自立从开到谢的神态。这里不说人对残菊的依恋,反说菊愁凝泪洒,依依惜别。汉皋解珮,《列仙传》载:郑交甫经过汉皋,看见两个少女,珮两珠。交甫向她们求珠,这两个少女就解下珍珠送给他。走不远,二女不见,珍珠也忽然失去。纨扇题诗,用班婕妤典。班婕妤,汉成帝妃,失宠后退居东宫,曾作《怨歌行》,以“秋扇见捐”自喻。这两个典说的都是得而复失,爱而遭弃的失落、捐弃的悲哀。怅惘之情,融入朗月清风,浓烟暗雨之中,又通过这既清朗、又迷离的境界具象化。同时,它又暗示了,菊既不同流俗,就只能在此清幽高洁,又迷濛暗淡之境中任芳姿憔悴。

  词人不胜惜花、自惜之情,倒折出纵使怜爱之极,亦不能留花片时。情不能堪处,忽宕开作旷达语:只要人情自适其适,应时菊赏,且休忆他屈子忠贞,行吟泽畔;陶潜放逸,采菊东篱!(侯孝琼)

    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
        李清照   

  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着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此词写早春。风柔日薄,熙和天气。人们从严冬中走过,脱去厚重的冬衣,春衫乍试,怎不感到轻松、解脱,产生喜悦的心情?词人用赋的手法,直写出此时心情之好。

  下两句忽作转折。早春又是乍暖还寒时节,小睡起来,微寒侵肤,刚才插到鬓上的梅花也已枯凋。词人不说心情的转变,只用天气的轻寒和梅花的凋残,暗示其意识流程。一定是乡心又被春天拨动,故园那些美好春天的回忆又从记忆中泛起。值此小楼又东风之时,更觉风景不殊而有山河之异!

  下片于是发出故乡何处之悲呼。故乡虽在而河山易主,欲归不能。范仲淹《苏幕遮》下片:“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只有在醉里梦中,才能片刻摆脱沉重的乡愁。词人没有说自己如何沉溺于但愿长醉不复醒的醉梦中,只说醉卧时所烧的沉香早已炉灭香消,而词人还宿酲未解。而醉醒时乡思的凄苦,尽于言外可见。(侯孝琼)

    菩萨蛮·归鸿声断残云碧
        李清照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 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

  此词也写早春思乡之情。声断,声尽的意思。鸿雁北归,已不闻声,极目天穹,唯有残云如碧。词人之心亦已随鸿雁归飞矣!

  所思如此,词人并未明言,只写夜来窗外春雪迷■,炉烟静炷。炉烟直,极言静境。烛光下,凤钗溢彩,钗头人胜轻盈。《荆楚岁时记》载:“人日(旧历正月初七)剪采为人……又造花胜以相遗。”宋时风俗,于立春日戴人胜。隋薛道衡《人日思归》:“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可见人日戴人胜亦是表达乡思的传统意象。

  下片也不直写乡思。只写角声中,天色渐明。漏,古代计时的器物。晓漏残,曙色开。牛、斗,星宿名,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斗转星横,意味着天将破晓,词人一夜不寐可知。

  最后两句语淡情浓。因为春寒料峭,恐怕去赏花的心情也没有了!这正是词人在《清平乐(年年雾里)》描写的“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的对生活几乎彻底失望的心情的显现。(侯孝琼)

    浣溪沙·小院闲窗春色深
         李清照   

  小院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小、闲、深,正是空闺写照。而春色深浓,未许泄漏,故重帘不卷,一任暗影沉沉。春情躁动,更不能形之言语,只可托之瑶琴矣!

  “深”字是上片之眼。闺深、春深、情深,“倚楼无语”,说三藏七,“此时无声胜有声”,蕴藉未吐之深情,更具有无限的韵味。

  下片宕天,由室内而室外。“远岫出云”见陶渊明《归去来辞》:“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云出云归,时光亦随之荏苒而逝,不觉晚景催逼。夜来更兼细风吹雨,轻阴漠漠,“弄”既指风雨之弄轻阴,还指此时、此境中,词人乍喜还愁的情感波动。结末仍结穴在风雨摧花,欲谢难禁的忧思上。

  历代诗评家评此词“雅练”,“淡语中致语”(沈际飞本《草堂诗余》)。写闺中春怨,以不语语之,又借无心之云,细风、疏雨、微阴淡化,雅化,微微逗露。这种婉曲、蕴藉的传情方式,是符合传统诗歌的审美情趣的。(侯孝琼)

    浣溪沙·莫许杯深琥珀浓
        李清照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深闺寂寂,故欲以酒浇愁。而杯深酒腻,未醉即先已意蚀魂消。琥珀,松柏树脂的化石。红者叫琥珀,黄而透明的叫蜡珀。此指酒色红如琥珀。第三句《乐府雅词》缺前两字,《四库全书》本《乐府雅词》补“疏钟”两个字,似与上下文义不甚谐调,清照词中,亦未见有“疏钟”一词,可能是臆补。此处也无法确定词人的原意。总之,它应是与晚风同时送入此境与词人之情相契相生的传统意象。

  下片写醉中醒后。瑞脑,一种名贵的香,传说产于交趾,如蝉蚕形。香消梦断,可理解为时间意象,谓香消之时梦亦惊断;也可理解为比喻关系,温馨旖旎的梦断,正如香之消散。试想,从好梦中恍然惊觉,炉寒香尽,枕冷衾寒,情何以堪!词不写情之难堪,只写醒时神态。辟寒金,王嘉《拾遗记》载:三国时昆明国进贡一种鸟,吐金屑如粟。宫人争用这种金屑装饰钗珮。这种鸟畏霜雪,魏帝专为它起了一个温室,名辟寒台。又称此鸟所吐之金为辟寒金。此处“辟寒金小”,实指钗小鬟松,写娇慵之态。醒时空对荧荧红烛,一个“空”字,足怅然若失落之情。(侯孝琼)

    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
          李清照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李清照与赵明诚婚姻美满,情深意笃。心爱的丈夫即将出游,作为妻子,情知无法挽留,离恨别苦自然难以尽述。此词写与丈夫分别时的痛苦心情,曲折婉转,满篇情至之语,一片肺腑之言。

  上片俱写离别前情景。

  起首五句,是对由夜及晨情事的交代:由于一夜没有续填香料,铜制的狮形熏炉中早已香消烬冷,红色的锦被胡乱地堆在床上,早晨起来后情绪不佳,诸事无心,连头也懒得去梳,任凭那镜奁之上盖满灰尘,渐升的晓日高过帘钩。这五句词,十分形象、具体地展现了词人与丈夫临别时怅然凄然、百无聊赖的心情。“香冷金猊”,首先创造出一种凄清幽寂的环境气氛。“被翻红浪”,化用柳永《凤栖梧》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句意,暗示夫妻间一夜雨密云稠,两情缱绻。欧阳修《蝶恋花·咏枕儿》词:“昨夜佳人初命偶,论情旋旋移相就。几叠鸳衾红浪皱,暗觉金钗,磔磔声相扣。”亦借“鸳衾红浪皱”暗写男女情事。解说此词者一向止于字面,不愿揭出本句的隐义,大约是认为如此近于流俗的意思与易安的身份和词风未符。其实,它与《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浣溪沙》(绣面芙蓉一笑开)等词一样,都表现了易安词在抒情上大胆率真的一面。“起来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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