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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来人打搅了她自由玩乐的不愉快,她要看看打搅她的来人是谁,她要看看把他弄得那么狼狈的是谁,是什么样的人。这表现了她的天真、勇敢,表现了她对封建礼教束缚轻视的一面。这种思想感情,就其内容来说,远远超过了这一生活侧面的描写。
在李清照之前,虽然绝大多数词都是写妇女,但是,能够描绘出妇女的形象,并写出妇女的内心世界,而且有一定意义的却不多。李清照这首《点绛唇》语言质朴,形象生动逼真,不但有心理描写,而且有一定的深意,的确是一首写封建社会的少女(词人的自我写照)的好作品。它和李清照的著名词作《一翦梅》(“红藕香残玉簟秋”)、《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声声慢》(“寻寻觅觅”)等完全可以媲美。(马兴荣)
浪淘沙
李清照
帘外五更风,吹梦无踪。画楼重上与谁同?记得玉钗斜拨火,宝篆成空。
回首紫金峰,雨润烟浓。一江春浪醉醒中。留得罗襟前日泪,弹与征鸿。
《全宋词》卷二刊此词为李清照存目词。尽管此词的归属尚存异议,但把词的内容与词人的经历对照起来看,定为李清照所作应该说是没有什么疑问的。全词写对往事的追念,抒发了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感慨。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谓:“凄绝不忍卒读,其为德夫(赵明诚)作乎!”这是颇有见地的。
词的上片:“帘外五更风,吹梦无踪。”在一片凄凉怀抱中引起对往昔温馨生活的回忆。“五更”,这是一天中最阴暗、最寒冷的时辰,“五更风”也最为凄紧。睡梦中的“我”被风声的搅扰和寒气的侵逼所惊醒,醒来之后愈感枕冷衾寒,无限孤独。“画楼重上与谁同?”是说再也没有往日携手同上高楼的闺中知己了,与《孤雁儿》中“吹萧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所抒发的是同一感情。“记得玉钗斜拨火,宝篆成空。”前一句与词人在《金石录后序》中所追述的她与丈夫赵明诚在归来堂中度过的那段美好温馨的生活是吻合的。“拨火”即“翻香”。蔡伸《满庭芳》“玉鼎翻香,红炉叠胜,绮窗疏雨潇潇。”写的便是闺中这一旖旎风光。但与宝篆一词合起来看,还有一层一直未被人注意的隐义。“宝篆”有二义:一指香炉中升起的袅袅炉烟,曲折回环状如古篆之体;一指古代道书、秘籍都是用古篆书写,故称道书、秘籍为宝篆。王勃《乾元殿颂·序》:“灵爻密发,八方昭大有之和;宝篆潜开,六合启同人之会。”序文中的“大有”、“同人”皆为《周易》卦名。前者乃盛世至治之象,后者乃同心共济之象。“宝篆成空”,言当时曾因炉烟而预卜它年共享太平,志同道合以了此生,而今回首往事尽成空愿,如炉烟之飘散,已无踪迹。“玉钗斜拨火”句,并非泛泛之细节回忆。按苏轼《翻香令》词:“金炉犹暖麝煤残,惜香更把宝钗翻。……且图得,氤氲久,为情深、嫌怕断头烟。”据苏词可知,“玉钗斜拨火”正是“嫌怕断头烟”之意。俗谓夫妻不能偕老,曰“烧断头香”。
词的下片:“回首紫金峰,雨润烟浓。一江春浪醉醒中。”这三句词也与建炎三年(1129)赵明诚病逝建康(今南京)以后词人的遭遇相吻合。“紫金峰”即建康之钟山。《广弘明集》卷三十录陈徐孝克(徐陵弟)《仰合令君摄山栖霞寺山房夜坐六韵》诗:“戒坛青云路,灵相紫金峰。”据《舆地志》载:摄山在江苏江宁县东北,亦名栖霞山。摄山乃钟山之支脉,两山相望可见。徐诗中所言“灵相紫金峰”就是指钟山而言(王学初《李清照集校注》失考)。赵明诚于建炎三年病逝建康,易安大病。是年冬因张飞卿玉壶颁金事,乃到越州外廷投献家中铜器。此后因虏势日逼,易安乃随御舟逃难江中,此词当作于这一时期。“回首”与“记得”俱以回忆追述口吻出之,然所忆情事及时间却有喜忧先后之别。“玉钗斜拨火”乃是对归来堂中温馨生活的追忆;“回首紫金峰”则是易安逃离建康(今南京)时追悼亡夫,望中泪眼但见“雨润烟浓”。“一江”句化用李煜《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词意,言愁如一江春浪,流无尽时,醉中醒中俱在心头。歇拍“留得罗襟前日泪,弹与征鸿”。乃指明诚卒后悲痛欲绝,此不尽之泪非罗襟所能尽搵。康与之《忆秦娥》词:“天寒尚怯春衫薄。春衫薄。不堪搵泪,为君弹却。”据此可知,“留得罗襟前日泪”,乃指从前明诚卒时悲泣之泪,至今搵而未尽。“弹与征鸿”,既是说往事虽随征鸿而去,杳无踪迹,然思念亡人泪犹在襟,也是说襟上余泪(心中余悲)只能弹与征鸿(诉与征鸿),更无人间亲人可诉。如此作结,将全词抒发的忧愁、悲哀与孤苦无依之情推向高潮,直可令读者不忍卒读,为之怃然掩泣。(李汉超刘耀业)
浣溪沙
李清照
髻子伤春慵更梳,晚风庭院落梅初。淡云来往月疏疏。
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通犀还解避寒无?
这是一首反映贵族女子伤春情态的小调。运用正面描写、反面衬托的手法,着意刻划出一颗孤寂的心。
上片首句写人,“髻子伤春慵更梳”似是述事,其实却是极重要的一句心态描写:闺中女子被满怀春愁折磨得无情无绪,只随意地挽起发髻懒得精心着意去梳理。接下来两句是写景,前句“晚风庭院落梅初”中的“初”字用得极工巧,它使得写景之中又点出了季节时间:习习晚风吹入庭院,正是春寒料峭经冬的寒梅已由盛开到飘零之时。春愁本就撩人,何况又见花落!后句“淡云来往月疏疏”写淡淡的浮云在空中飘来飘去,天边的月亮也显得朦胧遥远。以“疏疏”状月,除了给月儿加上月色朦胧、月光疏冷之外,仿佛那还是一弯残月,它与“淡云”、“晚风”、“落梅”前后相衬,构成了幽静中散发着凄清的景象,完全和首句渲染的心境相吻合。上片运用了由人及物、由近及远、情景相因的写法,深刻生动。
下片通过富贵华侈生活的描写,含蓄地反衬伤春女子内心的凄楚。前两句写室内陈设极尽华美“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镶嵌着美玉的鸭形熏炉中,还闲置着珍贵的龙脑香,懒得去点燃熏香;织有朱红的樱桃花色的、覆盖如斗形的小帐低垂,上面装饰着五色纷披的丝穗。这里主要写室内的静物,但也有心情的透露,如“玉鸭熏炉闲瑞脑”中的一个“闲”字,不就闪现出女主人公因愁苦无绪,连心爱的龙脑香味也懒得闻嗅了吗!结尾是一个问句“通犀还解避寒无”,句中的“通犀”指能避寒气的犀角,名“辟寒犀”,据唐·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开元二年冬,交趾国进犀一株,色黄如金。使者请以金盘置于殿中,温然有暖气袭人”,该句意思是说:试问这只金灿灿的辟寒犀角,现在还会不会再把温暖宜人的气味释放出来?句中“还解”的一个“还”字点出了这样的内容:往昔之时,这只犀角曾尽心尽意地为男女主人布温驱寒;而今伊人远去,天各一方,犀角有情也应感伤,你到底还知道抑或忘记了为孤独的女主人避寒的使命呢?词人假借向犀角的设问,进一步刻划词中人触物伤情多愁善感的性格,也使句意曲折婉转、摇曳生姿,好似在微波细纹的水面上,又激打起一圈向周边渐渐扩展的涟漪。
该篇在写作技巧上的特点,值得加以强调的当推:炼字维妙,不着雕痕;未画愁容,愁态毕现。(韩秋白)
采桑子
吕本中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这首词是写别情,上片指出他行踪不定,在南北东西漂泊,在漂泊中经常在月下怀念他的妻子,因此感叹他的妻子不能象月亮那样跟他在一起。下片写他同妻子分离的时候多,难得团圆。这首词的特色,是文人词而富有民歌风味。民歌是真情的自然流露,不用典故,是白描。这首词也是真情的自然流露,也是白描,很亲切。民歌往往采取重复歌唱的形式,这首词也一样。不仅由于《采桑子》这个词调的特点,象“南北东西”,“暂满还亏”两句是重复的;就是上下两片,也有重复而稍加以变化的句子,如“恨君不似江楼月”与“恨君却似江楼月”,只有一字之差,民歌中的复叠也往往是这样的。还有,民歌也往往用比喻,这首词的“江楼月”,正是比喻,这个比喻亲切而贴切。
这个“江楼月”的比喻,在艺术上具有特色。钱钟书先生讲到“喻之二柄”,“喻之多边”。所谓二柄,“同此事物,援为比喻,或以褒,或以贬,或示喜,或示恶,词气迥异”。象李白《志公画赞》:“水中之月,了不可取”,“超妙而不可即也”,犹云“高山仰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是为“心服之赞词”。黄庭坚《沁园春》:“镜里拈花,水中捉月,觑着无由得近伊”,“是为心痒之恨词”。同样用月作比喻,一个是表示敬仰赞美,一个是表示怨恨,感情不同,称为二柄。“比喻有两柄而复具多边。盖事物一而已,然非止一性一能,遂不限于一功一效。取譬者用心或别,着眼因殊,指同而旨则异;故一事物之象可以孑立应多,守常处变。譬夫月,形圆而体明,圆若明之在月,犹《墨经》言坚若白之在石,‘不相外’而‘相盈’……。镜喻于月,如庾信《咏镜》:‘月生无有桂’,取明之相似,而亦可兼取圆之相似。……王禹偁《龙凤茶》:‘圆似三秋皓月轮’,……仅取圆之相似,不及于明。月亦可喻目,洞瞩明察之意,如苏轼《吊李台卿》,‘看书眼如月’。”(《管锥编·周易正义·归妹》)同用月做比喻,可以比圆,比明亮,比明察,这是比喻的多边。
这首词用“江楼月”作比,在上片里赞美“江楼月”“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是到处漂泊,永不分离的赞词。下片里写“江楼月”,“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是难得团圆的恨词。同样用“江楼月”作比,一赞一恨,是在一篇中用同一个比喻而具有二柄。还有,上片的“江楼月”,比“只有相随无别离”,是永不分离;下片的“江楼月”,比“待得团圆是几时”,是难得团圆。命意不同。同用一个比喻,在一首词里,所比不同,构成多边。象这样,同一个比喻,在一首词里,既有二柄,复具多边,这是很难找的。因此,这首词里用的比喻,在修辞学上是非常突出的。这样的比喻,是感情的自然流露,不是有意造作,用得又非常贴切,这是更为难能可贵的。作者经常在月下怀念妻子,所以产生上片的比喻;作者感叹与妻子难得团圆,所以产生下片的比喻。这些是作者独具的感情,所以写得那样真实而独具特色。(周振甫)
南歌子
吕本中
驿路侵斜月,溪桥度晓霜。短篱残菊一枝黄。正是乱山深处、过重阳。
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
该词是作者身在江南旅途,睹景伤情为思念中原故里而作。
上阕伊始“驿路侵斜月,溪桥度晓霜”二句,便在读者面前展现出一幅描绘深秋晨景的画图:漫漫“驿路”、淡淡“斜月”、小小“溪桥”、浓浓“晓霜”。最妙处还是一个“侵”字和一个“度”字,写出了斜月正在继续西沉,词人正踏上带霜的溪桥。一下子便把静态的景物画活了。“短篱残菊一枝黄”写旅途经过的山野人家的院内景象:竹篱低矮,傲霜的秋菊已经开过,只留下残枝上孤零零的一朵黄花。“残”字带着霜打风剥的痕迹,而“黄”花的“黄”色若与很快到来的枯萎相连,则已经失去照眼的娇艳了。“正是乱山深处、过重阳”之句,交代了时间是九月九日这个倍思亲人的重阳佳节,地点不是举家登高之地而是在乱山深处的旅途上。作者此时的心境之苍凉,可想而知,与前面凄清景物的描写相一致、相和谐。
下阕着重抒写词人悲苦心情。“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是说:投宿旅店辗转不能入睡,冷森森的寒夜往往显得更加漫长。夜正长、不成眠,词人心中一定是波澜涌起了。“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句尾在全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