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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游猎(4)
但是,奶奶的身体仍然强壮,她仍然站得起来,她会写字,所以为我们签了名。奶奶给我们弄到了大帐篷里靠近边缘的地方,这是最好的位置,因为虽然雨水会漂进来,但遇到天气好时我们可以打开帐篷的门帘,让阳光照在我们身上,让帐篷里的臭气散发出去。奶奶认识这里的一个女人,她告诉奶奶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好草来编席子,奶奶给我们编了几张。运粮食的卡车每个月来一次。奶奶带上一张有她签名的卡,它被打了孔以后,我们领到一袋玉米粉。有手推车可以把它运回帐篷去,哥哥帮她推车,他和其他男孩子比赛,看谁先把空车送回诊所。有时候,哥哥的运气好,村子里有个购买了啤酒的男人付钱让他送货——虽然这样做是不允许的,应该将手推车直接还给护士。如果被我发现,他会买一瓶冷饮和我一起喝。每个月的另外一天,教会在诊所的院子里放上一大堆旧衣服。奶奶带上另一张卡让人打孔,我们就可以选点东西:我挑了两件衣裳,两条裤子,一件运动衫,这样我就可以上学了。
村子里的人让我们在他们的学校里读书。我感到惊讶,发现他们也讲我们的话;奶奶告诉我,这就是他们允许我们待在他们国家的原因。很久以前,在我父亲年轻时,没有杀人的围栏,没有分隔他们和我们的克鲁格公园,我们都是国王统治下的同一民族的人,从我们离开的村子到我们来的这个地方都属于一个国家。
现在,我们在大帐篷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我满十一岁了,弟弟也快三岁了;他个子很小,只有脑袋很大,他仍不习惯住在里边。有的人开垦了大帐篷附近的空地,种上了青豆、玉米、大白菜。老人们用树枝编成围栏,将自己的菜地圈起来。不允许人到镇上去找工作,可是有的女人在村子里找到活干,有钱买一点东西。奶奶的身体仍然强壮,在修建房子的地方找到了活干——在这个村子里,人们用砖块和水泥建造漂亮的房子,而不是用我们在家盖房用的泥土。奶奶头上顶着筐子,为这些人运送砖块和石头。这样,她有钱买白糖、茶叶、牛奶、肥皂。商店给了她一张日历,她把它挂在我们的帐篷门帘上。我的学习成绩好,她把人们扔在商店外面的广告收集起来为我包书。她要哥哥和我每天下午在天黑以前做家庭作业,因为在帐篷里只有供人躺下的地方,就像我们在克鲁格公园时那样,紧紧地挤在一起,而且蜡烛很贵。奶奶还没有钱给她自己买一双上教堂穿的鞋子,可是她买来黑色的学生鞋,擦洗干净,给哥哥和我穿。每天早上帐篷里的人起床时,婴儿们哭成一团,人们挤在帐篷外的水龙头边推来推去,有的孩子已经在剥取前一天剩下的稀粥锅巴;这时,哥哥和我在收拾鞋子。奶奶让我们坐在席子上,把两腿伸直,这样她就可以仔细地检查我们的鞋子,看我们是不是把鞋子弄好了。住在大帐篷里的其他孩子都没有上学穿的鞋子。我们祖孙三人看着鞋子,好像我们重新住进了真正的房子,既没有战争,也没有离开家乡。
有的白人来到这里,为住在大帐篷的人拍照,他们说要拍电影。虽然我知道电影是怎么一回事,但从来没有看过。一个白女人挤进我们住的地方,问我奶奶问题;有人懂得那女人的话,他用我们的话把问题讲给我们听。
你们已经这样生活多长时间了?
她说是在这里吗?我奶奶问。在这个帐篷里,两年零一个月了。
你希望将来怎么样?
不希望。我在这里。
但是,你希望孩子们怎么样呢?
我希望他们上学,他们就可以找到好工作赚钱。
你希望回莫桑比克,回你自己的国家去吗?
我是不会回去的。
但是,战争结束以后就不会让你们待在这里了。难道你不想回家?
我想奶奶不愿再说了。我想她不会再回答白女人的问题了。白女人侧着头,对着我们笑。
奶奶把脸转向一边说,什么都没有了,家也没有了。
奶奶为什么这样说呢?为什么?我要回去。我要穿过那个克鲁格公园回去。战争结束以后,如果不再有土匪,妈妈可能正等着我们呢。还有,可能在我们离开时,爷爷只是没有追上我们,他后来设法找到了路,慢慢地穿过了克鲁格公园,他会在家里的。他们都会回家的,我会记得他们的。
译者简介
严忠志,翻译了十八部长篇小说和学术著作,其中包括近作《男人与男孩》、《猎物》、《后现代主义文化》、《商业文化礼赞》。现为四川外语学院教授。
风之路(1)
1、
吉戴恩·什哈夫的最后一天,是从绚烂的朝日开始的。
破晓时分,天气轻柔,有几分秋意。闪电的微光透过掩映着东方地平线的云墙闪烁不定。新的一天诡秘地将自己的目的掩饰起来,对于胸中蕴含着的热浪则不露任何痕迹。
紫色天光在东方高地上熠熠生辉,任晨风拂煦。继之,光线穿透了云墙。是白天了。昏暗的透光孔在日光的抚摸下眨动。最后,灿烂的球体腾升,袭击云山,冲破了它的阵线。东方地平线亮得耀眼。柔和的紫色天光屈服了,在红灿灿的强光闪耀前逃遁而去。
日出前的那一刻,起床号声在营地上空响起。吉戴恩起床,光着脚轻轻走出自己的小房间,仍旧带着睡意,看着聚拢着的晨光。他一只细瘦的手遮着眼睛,仍旧向往着睡眠,另一只手则自动地扣着军服扣。人们的说话声和金属撞击声传入他的耳际;几个行动敏捷的小伙子早已坐在那里擦拭枪支,为上午的检阅做准备。但吉戴恩动作迟缓。日出已经在他心中激起一种令人倦怠的不安,抑或是某种模糊的渴望。太阳已完全升起,但他仍然迷迷瞪瞪站在那里,直到有人从身后推了他一把,要他快点行动。
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收起行军床,把半自动步枪擦拭干净,拿起洗漱用具。路上,走在树干已经刷白的桉树林和一张张表扬整洁、夸奖遵守纪律的通告中,他突然想起今天是独立日①,即犹太历依雅尔月5号。今天他们排将要在耶兹里埃拉谷地举行一次庆祝性的跳伞表演。他进了盥洗室,边等着别人空出镜子,边刷牙,想漂亮姑娘。一个半小时后,一切准备工作均会就绪,全排会登上飞机,飞往目的地。激动万分的老百姓将会等候看他们跳下,姑娘们也会等候在那里。跳伞的地方就在诺夫哈里什基布兹,吉戴恩的家就在那儿,他基布兹生基布兹长,直到参军时才离开那里。他的双脚一踏上地面,基布兹的孩子们就会蜂拥上来,围在他身边又跳又叫:“吉戴恩,看啊,这就是我们的吉戴恩!”
他挤到两个个头儿比他大得多的士兵当中,开始往脸上涂泡沫,准备刮脸了。
“天挺热的,”他说。
其中一个士兵说:“还没热起来呢,一会儿更热。”
在他身后的另一个士兵说:“快点吧,别整天唠唠叨叨。”
吉戴恩没有生气。相反,这些话不知何故令他充满某种快乐。他把脸擦干净,出去到阅兵场。此时蓝色的日光已经变得灰白起来,脏乎乎的喀新风①就要来了。
2
施姆顺·申鲍姆昨天夜里充满自信地预言说,喀新风就要来了。他一起床,就忙不迭地冲向窗口,怀着平静的满足又一次证实自己是对的。他关上百叶窗,以防热风吹进房间,接着洗脸,洗肩膀和毛茸茸的前胸,刮脸,为自己准备早餐,早餐有咖啡和昨天晚上从食堂带回来的一个面包卷。施姆顺·申鲍姆讨厌浪费时间,尤其讨厌在工作效率很高的早晨浪费时间:你走出家门,来到食堂,聊天,看报纸,讨论新闻,半个上午就过去了。所以他总是用咖啡和一个面包卷充当早餐,六点十分听过早间新闻综述后,吉戴恩·什哈夫的父亲就坐到了写字台前。无论盛夏还是严冬,从不间断。
他坐在写字台前,凝视挂在对面墙上的国家地图足有几分钟之久。他正努力回忆一早醒来前一直占据着他脑海的、令他烦恼的那个梦。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施姆顺决定立即投入工作,不再浪费一点点时间。的确,今天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但最好的庆祝方式是工作,不要消磨时光。在出门观看跳伞表演之前——吉戴恩可能就在伞兵当中,要到最后一刻才跳出来——他还可以工作几个小时。对于一个七十五岁的人来说,绝不能再消磨时光了,尤其是有许许多多、多到令人痛苦的东西需要他写下来。时间太少了。
施姆顺·申鲍姆的名字无需介绍。希伯来工人运动懂得如何尊重他们的父辈,几十年来,施姆顺·申鲍姆的名字已经被涂上一层经久不去的光环。几十年来,他全身心地奋斗,以实现青年时代的理想。挫折与失望没有动摇或者削弱他的信仰,反而在挫折中汲取教训,使信仰得以强化。他越是了解他人的弱点和理念上的偏离,就越是毫不留情地与自己的弱点进行战斗。坚定地消除这些弱点,按照自己的准则生活,严于律己,在这一过程中往往伴随着某种窃喜。
此时,独立日早晨的六七点钟,施姆顺·申鲍姆还不是一个失去爱子的父亲。可他的神情却非常适合丧子这一角色。他的表情庄严神圣,布满皱纹的面庞流露出洞察一切但又秘而不宣的样子。蓝眼睛里露出富有嘲讽的忧郁之情。
他笔直地坐在写字台前,低头看着纸页。他的胳膊肘很放松。写字台由原木做成,其他家具也是如此,只求实用,不见任何装饰。这里更像修道院里的一个小房间,而不像创建多年的基布兹里的一间平房。
今天早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成果。他的思绪不时信马由缰地奔向黑夜就要结束时闪现出来又消失而去的梦境。他必须重温那场梦,而后才能将其忘却,集中精力工作。有浇水用的软管,是的,还有某种金鱼或什么东西。同什么人争论。几者之间没有联系。现在去工作吧。犹太复国主义自产生之日起就建构在理念上的矛盾之上,这一矛盾永远无法化解,只有借助文字技巧才能成功地加以伪装。但是矛盾并非只是表面上的,任何希望用它来暗中破坏或者攻击运动的人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里就是一个简单的证明。
风之路(2)
施姆顺·申鲍姆丰富的人生经历使他懂得,指导我们变化无测的命运、个人和社团命运的那只手是多么武断,多么愚蠢。他的清醒认识并没有剥夺从青年时代起就激励他的正直。他最为突出并令人钦佩的性格就是执著的纯真,酷似我们纯洁虔敬的祖先,其聪慧并未损伤其信仰。申鲍姆从不允许自己在语言和行动上脱节。即使我们运动中有些领袖置身政治生涯,完全脱离体力劳动,申鲍姆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基布兹。他拒绝所有的外部工作和任命,只有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接受提名,在总工会任职。直至几年前,他的时间还是在脑力劳动与体力劳作之间平分:三天从事园艺劳作,三天从事理论研究。诺夫哈里什美丽的园林基本上出自他的双手。我们记得他曾怎样种植、修剪、浇水、锄地、施肥、嫁接、除草、挖土。他不允许自己利用运动主要思想家的身份,不去承担每个普通成员应该履行的义务:他巡夜,与大家轮换在食堂值班,帮助收割。在施姆顺·申鲍姆的人生道路上从未笼罩过双重标准的阴云;他是梦想与实践梦想的独特结合体,他不知疲倦,不知什么叫意志薄弱——运动的书记几年前在一份杂志上这样描述过他,当时正值他七十岁生日。
的确,有过撕心裂肺的绝望时刻。有过让人深恶痛绝的时刻。但施姆顺·申鲍姆懂得怎样将这样的时刻转换为强大的动力之源。正如他所酷爱的、曾经启迪他从事狂热活动的那首进行曲的歌词:我们朝着高山攀登,我们向着黎明行进;我们把自己所有的昨天甩在身后,但明天还是那么遥远,遥远。倘若那愚蠢的梦从阴影中浮出,变得清晰可见,他就可以将其驱逐出脑际,最终可以专心工作。时光流逝。橡皮软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一些金鱼,激烈的争吵,但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施姆顺·申鲍姆多年来一直一个人生活。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身于创造他的理念上。为了这项毕生的事业,他牺牲了温馨的家庭生活。作为交换,他虽年事已高,但仍保持着年轻人的清晰和热诚。只是五十六岁那年,他突然娶了拉娅·格林斯潘, 生了吉戴恩,而后又离她而去,置身于他的理念创造中。然而,施姆顺·申鲍姆不是圣人,在结婚之前没有像苦行僧那样生活。他的人格对女性如同对他的门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