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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William。」李俊宇纠正林佑訢。
「撂什么洋名啊。」林佑訢吐槽。
李俊宇伸出手,陈子善迟疑一下,也伸手和他交握。
「佑訢常常提到你喔!终于见到本人了。」李俊宇笑嘻嘻地说,然后转头对林佑訢说:「你终于想在下面啦?」
林佑訢一边用眼角瞄陈子善,一边对李俊宇使眼色加讲唇语:不要说了!
李俊宇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傻,继续自顾自的对陈子善说:「这小子是个可爱阳光一,不过有点死心眼,占有欲也满强的,还请你多担待一点。」
陈子善沉默地眨眨眼。他不太懂李俊宇对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林佑訢跳起来,拉着李俊宇到角落去,压低声音说:「他不是啦!你不要乱跟他说那种话!」
「啊?他不是陈子善吗?」李俊宇以为自己搞错人。
「是啊。可是,他、他、他……好像结婚了……」
李俊宇呆了二秒,拍拍林佑訢的背。「……好自为之。如果只是直男,我还会鼓励你去掰弯……结婚就没辙了。」
「今天只是请他吃饭,向他道谢而已。」
李俊宇想了一下,问:「你看过他老婆?」
「没有。只看过小孩。」
「那说不定他是单亲爸啊,你还是有机会的。有人因为发觉自己的性向离婚,也有人离婚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喔。」
「真的吗………」
「你太悲观了啦!」李俊宇大力拍一下林佑訢的背,「亏我刚刚说你是阳光男孩。」
林佑訢苦笑一下,走回座位。「怎么了吗?」陈子善问。
「没有啦,叫他要好好招待我们一下。」林佑訢又恢复满面笑容。
点完餐之后,林佑訢从便利商店的事情开始聊起,陈子善才知道原来大夜也是有很多奥客,听到林佑訢说他还曾经被一个醉鬼吐一身、被欧巴桑呼巴掌,陈子善皱起眉,心中兴起一股叫他辞职的念头。
汤、色拉和面包送上来了。他们吃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陈子善一开始不觉得怎么样,然后他才想到似乎不能放任气氛这么安静,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习惯安静了。可是别人不一样。没有人喜欢安静的气氛。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这就会变成自己和林佑訢的最初也是最后一顿饭了。林佑訢一定会觉得自己太闷太无趣,然后二人的关系倒退回单纯的店员和顾客。怎么办?要讲什么才好?讲自己的工作?可是说不定林佑訢会觉得太无聊;问学校的事?但是老是丢话题回去好像也不好。
陈子善用汤匙搅着汤,紧张和不安让他的胃痛逐渐加剧,而他自己则因为太专心想找话题而没有发觉。
等到陈子善发现时,胃已经痛到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他的左手紧紧抓住腹部的衣服,四肢末梢都发冷颤抖。
林佑訢听到一连串细碎的敲击声,是汤匙轻轻碰触汤碗的声音。看到陈子善的手在抖,他惊讶地抬头,陈子善苍白又满是冷汗的脸更让他吓一大跳。「陈先生?你还好吗?」
「没……没事……有点不舒服……」糟糕,怎么办?不行,要搞砸了。难得一起吃饭……
陈子善愈是想压抑胃痛,胃就愈痛。最后汤匙从他的手中掉进汤碗里,他觉得好想吐,用手摀住嘴巴呕一下,似乎吐出了什么东西,然后视野一片黑,倒在桌上。
☆、(5)
陈子善缓缓睁开眼睛,陌生的窗外,天空正逐渐变暗。他抬起左手,看到手腕上的点滴管,知道自己在医院。
因为太紧张而昏倒了吗?他用右手掌遮住眼睛。真是太糟糕了。难怪刚才又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
『我再也受不了这个家。太沉闷了。』
母亲向父亲递出一张纸,面无表情地说。
他记得父亲仍然没有多说话,拿起笔签字。
他总觉得母亲还在等待什么。因为母亲拿起父亲签了名的纸之后,脸上出现一丝气愤又落寞的神情。
沉闷。
陈子善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开朗和能言善道,他曾经想模仿母亲,可是在说完话之后,他的大脑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方才的对话,然后和自己开起检讨大会。
──刚才那样说,会不会太自以为是?
──某某某听到我说出那句话,会不会生气?
──啊,刚才不应该那么回答,应该要这么回答才对。
每一次的检讨大会都让他在下一次的聊天中变得更谨慎以对。于是顾虑愈来愈多,话变得愈来愈少。愈来愈沉默。
沉默象是一件隐身披风,即使在热闹的聚会上,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你好闷喔。』
这是以前同学和同事对他的共同评价。
林佑訢一定也这么认为吧。
明明之前只要听到林佑訢的声音就很满足。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奢求?
不过没关系,林佑訢不能拒绝他。只要他再以顾客的身份进去店里,林佑訢就必须对他说话。
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做大夜的话呢………?
在右手的阴影下,陈子善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隔间的布帘外传来脚步声。橘色的隔帘被拉开,林佑訢看到陈子善醒了,惊喜地笑起来:「你醒来啦?不好意思,我刚刚去吃晚餐。」他走到床边摺叠起来的沙发床上坐下,「你突然吐血昏倒,吓死我了。医生说你胃溃疡很严重,再拖下去就要穿孔了。看来要住院几天才行。」
住院?陈子善感到困扰。他的工作排程很满,这次要在二个星期做完四百多页;而且下一本书也已经来了,这本书的延误会拖累下一本,他没有住院的空闲。
陈子善坐起来,向林佑訢略微鞠躬说:「对不起。你特地邀请我,结果变成这样。」
「不会啦!没关系啦!」林佑訢急忙摇手,抱歉地说:「早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我就不找你了。对不起。」
是我不好。陈子善看着印有医院标志的被子,心情很沮丧。
外面传来轮子喀啦喀啦的声音,护士拉开隔帘,把载着器材药品的小推车推进来,「要量血压囉。」
护士为他的左臂量血压时,他问:「请问……护士小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那要问医生喔。不过你满严重的,应该至少要住三天吧?」
「不能在家里休养吗?」
「不行。你现在要禁食,一定要打点滴。」
护士记录了他的血压数值之后离开,林佑訢看陈子善秀气的脸困扰地皱成一团,问道:「怎么了吗?」
陈子善叹气说:「工作会来不及……」
「不能请病假吗?」
「我是自由译者,没有请假这回事。」
看陈子善苦恼万分,林佑訢说:「你有笔记计算机吗?不然请你老婆带过来?」虽然还不知道医生准不准。
老婆这二个字让陈子善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林佑訢误会的事。「我……我没有老婆。」讲完之后,陈子善才想到,应该要说没有结婚才对吧?
果然是单亲爸爸?林佑訢自顾自的想着,心里冒出一股小小的喜悦。不过他马上想到一件事,「啊,那你小孩怎么办?今天谁接他下课?」
「呃……那也不是我的小孩。我没有结婚。」陈子善终于完整说出来了。
「啊?」这次换林佑訢愣住。
不过说到小孩,明天小志放学怎么办呢?又一个烦恼的问题,陈子善觉得胃好像又要痛了。
「等一下,你说不是你的小孩,可是你不是带他回家吗?」林佑訢不由得追问。
陈子善看着林佑訢,疑惑地想,他那天一路跟着自己和小志走吗?
陈子善的表情让林佑訢赶紧摇手说:「不不不,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们,只是觉得奇怪,所以就……」
这件事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陈子善觉得好麻烦。而且现在工作的问题比较重要。他坐起来,从旁边小桌子上的背包里拿出那支老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过一会儿似乎接通了,他对手机说:「刘心怡,是我。不好意思,我住院了……嗯,没什么,胃溃疡而已。我知道妳现在不太方便,可是可以麻烦妳帮我一个忙吗……嗯,想请妳帮我把计算机和书带过来。嗯,抱歉……明天,我可能没办法接小志了……嗯……真的很抱歉。谢谢。」
陈子善按掉电话,又叹一口气。
「呃……那个……」林佑訢自告奋勇说:「我明天帮你顾那个小孩好了!我可以带他去店里坐。」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陈子善看起来这么烦恼,他也想帮点忙。反正他明天下午没事。
陈子善又愣愣地看他好一会儿,才说:「……等……等一下问他妈妈再说……」
知道陈子善还单身,林佑訢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高兴。他开始讲中午陈子善昏倒之后的事情,「你突然吐血昏倒,把俊宇那家伙吓得要死,以为他店里的东西出问题了……我第一次看到那家伙吓成那样,回去一定会被阿芹狠狠嘲笑一番吧……阿芹是他……朋友,长得有点像季芹,所以都叫他阿芹。虽然我觉得没有很像啦……」
陈子善静静地听。能够一直听到林佑訢的声音,让他觉得好像在做梦。而且和平常不一样,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很有活力。最重要的是,那是只说给他听的。
心情太平静了,陈子善不禁闭上眼睛。为什么自己不能像这样一直说话呢?陈子善感到懊恼。他希望自己也能和林佑訢一起开心地对话,而不是林佑訢单方面一直说话。这样下去,对方总有一天会厌烦;就像以前那些同学,和他的母亲一样。
林佑訢突然闭上嘴巴,陈子善张开眼睛,疑问地看着他。
「抱歉,我太吵了。」林佑訢不好意思地抓抓后颈,「你应该要多休息。」
「没关系。」陈子善不假思索地说:「我喜欢你的声音。」
突然间,林佑訢觉得周遭的空气彷彿停滞了。「咦?」他的脸一瞬间变红,然后低下头,不自然地哈哈笑着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的声音好听。平常大家都说我太爱讲话。」
这时候,隔帘稍微掀开,刘心怡探头进来看,看到陈子善之后才放心拉开隔帘,小志从她旁边钻进来,跑到床边问:「阿善,你生病了?很严重吗?」
「嗯。还好。」陈子善接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对刘心怡说:「不好意思,麻烦妳了。计算机在桌上。书是桌上放大影印的那一本。啊,还要麻烦妳帮我喂猫。」
「没关系啦,你都帮我那么多忙了。」刘心怡拿了钥匙,拍拍儿子的头说:「你乖乖待在这里,妈妈帮陈叔叔拿东西过来。」
「对了。」陈子善伸手指了林佑訢说:「这位是……我朋友。林佑訢。他在后面那间便利商店工作,他说明天可以带小志去那里等妳下班。」
刘心怡狐疑地看着林佑訢。毕竟是不认识的人,她不太放心。「没关系啦,暂时而已。我明天叫他自己回家好了。」
「啊~不要啦。我不能跟叔叔去便利商店吗?」胆子小的小志不喜欢一个人在家,他会怕。
「拜托,你都这么大了。你妈我以前可是钥匙儿童耶。」
「不要啦,我会哭给妳看喔!」
林佑訢连忙想另一个办法,「妳不放心的话,我带他来这里好了。然后妳下班再过来。」
这间不是他们家附近的署立医院,要搭一段公交车。刘心怡皱眉看着双手合十、频频拜托的儿子,说:「我先去帮陈叔叔拿东西。等会儿再说。」
刘心怡往返的四十几分钟里,林佑訢和小志已经聊开了,二人像一对年纪差很多的兄弟一样嘻闹,连邻床的老先生都叫他们安静。
半坐卧在床上的陈子善,觉得自己又披上了隐身披风。他已经习惯这样了,每个人都会当他不存在,他也无法证明自己存在。
活了近三十个年头,陈子善忽然间厌烦起这样的自己。连小志都可以和林佑訢聊天,只有他不能。
好讨厌。
他应该要躲回自己的家里,和二只猫说话就好了。为什么会想再多认识林佑訢一点呢?只会让自己难受而已。
刘心怡再度拉开隔帘,带回了陈子善需要的东西。「谢谢。」他说。
「妈妈!」小志蹦蹦跳跳地跑到刘心怡旁边说:「我跟妳说喔,那个叔叔刚刚啊──」
「是哥哥啦!」林佑訢抗议地纠正。虽然快毕业了,他好歹也还是大学生啊。
看着儿子比手划脚叽哩呱啦地说刚才聊的事情,刘心怡知道这个小鬼的心已经被林佑訢抓住了。她象是摸头似地把小志的头发乱搅一通,然后对林佑訢微微低头说:「那明天就麻烦林先生带他过来好了。实在很不好意思。」
「不会啦,反正明天下午我没课。」
「耶!」小志开心地叫起来,林佑訢赶紧把食指放在嘴巴前,用力「嘘!」了一声,指指旁边,表示不要吵到隔壁床的老先生。小志也学他把食指放在嘴巴前面,夸张地点头。
刘心如母子离开之后,病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陈子善原本习惯了寂静,现在却感到心神不宁。
「你不回去吗?」陈子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