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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巳被攻下,先送带你们过去,我们再到城南去帮忙。”萧蜓道。
沈剑堂听见她们两个说话,扭头问道:“老四没事吧,卢耀怎么伤成这样?”
遗玉闭着眼摇摇头“卢耀是在阻拦萧汉时暴露了,被守备军追杀至此,我看那箭是射了出去,就不知殿下现在如何。”“啊?怎么会这样,那老四他一一”
“公子,”萧蜓打断了沈剑堂的追问,对着他轻轻摇了下沈剑堂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愁眉紧锁的遗玉,闭上了嘴。一路上,唐军渐多等到了城东全是唐军兵马的身影沈剑堂凭借李泰给的腰牌一路同行在大军后方找到了阿生。阿生一见到遗玉,便跪了下来,不理四周将士异样的眼神,对着遗玉拜道:“属下该死,让您身陷圄。”
遗玉没工夫去想阿生在人前这等举动的不安。摆手道:“你起来,先不说这个卢耀受了重伤,赶紧让军医来为他处理伤势。”
“是”阿生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便叫了人过来帮忙,按过沈剑堂肩上的卢耀。
“蜓蜓,找到城南去找老四,你留在这里照应一下。”沈剑堂和萧蜓打了声招呼,便骑上马飞奔而去,显是放心不下李泰。遗玉看着沈剑堂走,张张嘴,没能叫住她,她现在连招手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好提出要同他一起去城南找李泰,这节骨眼上.不是添乱么。
萧蜓扶着遗玉在路边坐下来,让她依着自己,摘了她头顶上的皮盔,用衣袖擦掉她额头上的虚汗,动作熟捻的好像两人不是一别九年没见的朋友,而是朝夕相处的姐妹。
萧蜓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盒拧开,倒了两粒药丸塞进遗玉嘴里,接过阿生递来的水囊打开,送到她嘴边。
萧蜓的东西,遗玉自是不会怀疑什么,乖乖吞水服下,又喘了一会儿气,才有力气道:“幸而你来了,不然我现在巳是死人一个。
“是我来迟了,”萧蜓有些自责,“我轻功不佳,翻不去这城墙,不然昨晚就能入城护你。”
遗玉握住萧蜓的手,感慨道:“我实没想到你会来救我。”萧蜓顺着遗玉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脉搏上,探了探,眼中一惊,忽地蹙起眉头:“先别说话,歇一下,你的状况很不好。”
“恩。”遗玉的确是累了,本想靠着萧蜓休息一会儿,再找阿生来问话,可是一闭上眼睛,就由不得她做主,过度的疲劳,让她很快便没了意识。
萧蜓待遗玉呼吸平缓,才抬手接了她耳后的睡穴,在不惊扰到她的情况下,握住她手腕放在耳边,借着惊人的听力,在一片喧声中辨别她细小的脉音。
奇特的脉象,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让她记忆犹新,联想超前不久从沈剑堂那里听来的秘密,不由呢喃:“师父,这就是五脉族女吗?
一声轻叹,微不可闻的从萧蜒嘴边溢出,她抱着遗玉,仰头远远望着西南方向的天空,眼神变幻莫测。
沈姑娘,城主府应已被攻下,烦劳你带着太子妃,随军先移到城主府去休息。”
萧蜓收回思绪,对着走到他面前行礼的阿生点点头,看了看等在不远处的两队护送的兵马,不假他人之手,将昏睡中的遗玉抱起来,走向了自己的马。
贞观十九年八月中,在唐皇太子李泰的率领下,十万唐军破安市城,城中守备军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在城南被围剿。此一战,双方死伤过千,安市城东门大火,城门烧毁一半,城主杨万春在东门被擒。
高句丽国最后一座壁垒被击破,灭国之期将近。
好累,身体好累,手脚沉的动不了,睁不开眼睛。
是谁在碰她,谁在拉她的手,谁在摸她的额头,谁在低声和她说话?
不要叫她,嘘,让她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遗玉睁开眼睛,视线昏沉,她动了动手指,浑身酸软没有力气,偏过头,靠着窗外迷蒙的晨光,看到一个淡青色的背影,正坐在长长的桌案边,忙碌着什么。萧蜓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药钵,转头去看床上:“醒了?”
“蜓…蜓姐。”遗玉试图翻身坐起来,起到一半,又软倒回去。“躺着别动,”萧蜓站起来,去另一张桌子上倒了水,到床边去扶着她起来。
遗玉就着她的手喝子半杯水,又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萧蜓扶着遗玉躺回去,给她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床铺很软,很舒服,遗玉这么想着,又要睡过去时,却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弹坐起来。
李泰!
遗玉顿时清醒过来,什么困意都没了。
“蜓蜓姐?有人吗?”
连喊了几声没听见应,她不安地环顾了这间陌生的房间,掀开被子,两腿挪下床,心急地踩了鞋子,刚一站起来,便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闷哼一声,她试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越来越烦躁的情绪,让她抑不住握拳捶向地面,敲打了几下,眼角莫名地酸涩起来。
“刷拉”一声门响,听见脚步声,她刚抬头,便被人拥进了怀里,大概有几个呼吸长短的停顿,来人将她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在床上,为她重新盖好了被子,就在床边坐下,低头去整理她的头发,却发现她已是泪如雨下。
“……殿下。”
看着眼前这张让她日思夜寐的脸庞,对上那双潭水般深幽的眼眸,遗玉这些时日所有被压抑的软弱和害怕,一瞬间都爆发出来。
在知道他去伏击虏人援军带走的是一份假唛草时,她差点动手杀了替换唛草的萧汉,可是她忍了。
在听说他战胜归来,就在城外几里处的大营中时,她多想不管不顾地跟着沈剑堂和卢耀出城,可是她忍了。
在城墙上看见他中箭倒下,她只想立刻赶到他身边,而不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是她忍了。
直到被一群追兵赶上,命悬一线时,她才幡然后悔,也许从头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坚忍下来,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想要这样痛苦的忍耐。
她同他一样畏惧,害怕死亡的那一刻,最爱的人不在身边,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李泰看着她断线的眼泪,大敌在前犹能面不改色的脸上却露出无措,他慌乱地擦拭着她的眼角,发现不能止住她的哭泣后,低叹一声,俯下身将她揽入怀中,靴子未褪便上了床,拥着她躺下,听着她惨兮兮的哭声,冷硬的心口一点点发疼,像要裂开。“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呜呜呜,”遗玉伸手搂住李泰的脖子,鼻尖抵着他的脖子,越哭越大声,到了最后,几乎是嚎啕了起来。
“好了,我没事,莫哭。”
不用半字言语,仅从哭声中,他也能知道她的害怕,担心和委屈,是为了什么。
自从进了东宫,将有四年都没再见她哭过,李泰拍哄她的动作略微笨拙,却是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生平仅见的温柔。“这是最后一次,自此一战,我此生将再不会亲征,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惊怕,这是最后一次。”
男人的低声承诺,是这世间最可靠的誓言,是江山万里重,还是儿女情长深,谁又能说得清。
第三八四章 这是什么药?
李泰慢慢将手臂从遗玉脖子下抽出来,一手托着她后脑,轻轻放在枕头上,坐起身,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拇指在她湿润的眼角摩挲了几下,才起身走到门边。
萧蜓和阿生就站在门外,看样子是等了好一会儿,见他出来,阿生赶紧上前一步,小声道:“各位将军都到齐了,正在等您。”
李泰看一眼萧蜓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药碗,道:“等她睡醒再送药。”
萧蜓点头,“好。”
李泰遂跟着阿生快步离开。
萧蜓进了房间,到床边检查过遗玉的被子是否盖好,看她这回睡得很安详,不似先前不稳,放心下来,就静静坐在床边陪她。城主府前院,原本是安市高官武将议事的大厅中,此刻却坐满了唐朝的将领。
李泰一进门,大厅中正在议论的众人便安静下来,起身相迎。
“都坐。”
待李泰在高位上坐下,率先站出来说话的,是行军大总管张亮:“秉大督军,今安市城已破,是不是要尽快派兵向东,将高句丽王都攻占,以免夜长梦多。”
攻下安市后,唐军将可出入高句丽于无人之境,但要真正意义上地将其灭国,还要攻占王都才行。
最后一座壁垒已被击破,唐军占领了辽东,剩下的都是小鱼小虾,灭高句丽不在话下,只是,这么一件灭国立威的大功,手到擒来,谁不垂涎,谁不想要?
论功劳,众将之中,谁也盖不过李泰这个太子,峡谷一战,安市一战,将李泰在军中的威望拱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以至于在场许多战功赫赫的老将,都末敢在他面前倚老卖老,纵是渴极了这件灭国大功,还是要客客气气地先问过他意见。
李泰今个功高,完全不需要亲自带兵去攻打王都,这场战争的胜利还是属于他名下的,将这锦上添花的机会让出来,也是一种御下之术,毕竟谁得了这机会,都会对他感恩戴德。这么一来,问题就出现了,派谁去才合适呢?
“本帅身体不适,就留在安市静候佳音,众将之中,有谁自愿代本帅先去攻打高句丽王都?”李泰将这个问题抛了出去,如同丢了一枚硕大的鱼饵在鱼群里。
纵是早猜到李泰会把这功劳让出来,真听他亲口说出,在场不少人还松了口气,相互之间交换了几个眼色,便有人先站出来提议,相互推举人选,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一片和谐,实则是暗自争决。
人言大体倾向张亮、李世绩、李道宗、还有长孙无忌这四个人,甚至还有人提说要卢俊带兵前住,这显然是为逢迎李泰。
李泰坐在上位,身形端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渐渐沸腾,分神想着其他,等到火候差不多,他才出声压下了众人的争论,道:“诸位各有打算便下去议过,休整一日,明早再论。”
说罢,就起身拂了衣摆扬长而去。
座下,整个早晨都一言不发的长孙无忌转过头,看着李泰比往日更具气势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
李泰回到后院的阁房时,遗玉还在睡,她这一觉从昨天下午,直到今天早晨。
萧蜓见李泰来了,就自觉让出床边的位置。
“她体虚欠补,睡太多不好,叫醒她吧,陪她说会儿话,我去把药热一热端来,再去给她弄些吃的。”
“多谢。”李泰在床边坐下,拨了拨遗玉凌乱的额发,向萧蜓道了谢。
若是沈剑堂在这里,肯定又要大呼小叫,他替李泰做了那么多事,这么多年,都不曾得过他一句亲谢。
萧蜓摇头一笑,端着盘子走到门口,体贴地从外面将门拉上。
萧蜓走后,李泰并没急着叫醒遗玉,而是低头细细打量着她憔悴泛黄的容颜,将她垂在身侧的手拿起来,摊开她几根卷曲的手指,摸索着上面粗糙的纹路,还有细小的伤痕。“殿下,”遗玉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李泰就在身边,她呢喃一声,反握住他的大手,贴在脸颊边蹭了蹭。
“嗯,”李泰见她醒来,才记起萧蜓的嘱托,另一只手去摸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别睡了,起来坐一阵,等下喝药。”
遗玉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头顶的男人,抬手去摸他光滑的脸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竟有些脸红。
“怎么了?”李泰问她。
遗玉痴痴一笑,沙声道:“你还是不蓄胡子时着起来迷人。”
好像是从搬进了东宫,李泰就开始蓄胡子,唇上一小片,使他整个人着起来都威严了许多,遗玉起先是不习惯,还记得因为这件事和他闹了几天别扭,但因李泰固执己见,她也就没再干涉他的自由,只是偶尔也会想念他那张比女人还要貌美的脸蛋。
“我是男子,”李泰并没被她的迷魂汤灌晕,扶着她坐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用手指梳理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只是她几日都没洗澡,头发揪到一起,很难打理。
遗玉被他无意揪痛了头皮,“嘶”了一声,抓住他手,嘟嚷道:“别弄了,等下烧水让我洗个澡,身上都要发霉了。”
“嗯。”李泰放下手,连人带被一起拥着,好让她靠的舒服些。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遗玉看着外面天明大白,分不清是早上还是下午。
“早上。”
“啊?我睡了这么久。
“你是该好好休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萧蜓在外面敲门,遗玉推推李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