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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蝉没好气的皱皱鼻子。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她看这他早已批阅的奏折?他批都批好了,给她看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不是吗?而且,他又不是一个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他应该也很明白什么样的决定是最好的,那他这样的举动,让她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了一个原因——
没事找事做!
反正他大概就是看不得她清闲,非得找个事来给她忙忙就是了。“和皇上的看法一样,西边的水患是天灾和人祸,是以连着三年大水溃堤。”碧蝉微抚了抚轻乱的青丝,一整心神之后正色而温驯的回答,一点也没有表露出心中的不耐烦。“碧蝉也认为任淄河的河道过曲,如果皇上能降旨截弯取直,问题定可解决。”
“你的想法和朕不谋而合,朕已请左卿领命西去。还有,你别皇上皇上叫个不停,朕不是准你直呼朕的名讳吗?既然没那个心就免了吧!”纳蓝皱起眉,表达他对碧蝉口中“皇上”那两字的看法。
瞧她那声皇上喊得如此生硬,一不小心大概会让人噎死,哪个人听不出来她心中根本一点敬意也没有,所以为了不想看她哪一天被自己的话噎成一翻两瞪眼,他非常好心的免了她的礼。
“皇上是一国之君,直呼名讳乃大不敬之事。”话是这么说,可碧蝉的心中开始嘀咕。那声皇上可是看在皇奶奶的面子上叫的,他还有胆子嫌,他还真以为她没事爱喊这恶心巴啦的称呼吗?
皇上、皇上!他做皇帝的是高高在上,那她就活该让他踩在头上吗?
“朕说可以就可以!”纳蓝没好气的道。
碧蝉微叹了一口气。他这个人除了脑子里多了些东西、身手好一些外,那任性的性子根本就没变过,什么事都是一意孤行,不许他人有一丝违逆他的意思。
“遵命,你说可以就可以!”她懒得理他,反正他高兴就好,而且可以不喊就不喊,他还真以为她爱吗?
也许是她太过敷衍的态度惹恼了他,只见他俊眉一挑、星眸微瞪,没有预警的将她拉入了怀中。
“做什么?”碧蝉心儿飞跳,才退的红霞又起。
这一点也不能怪她,她是真的对他没有任何一点多馀的想法,只是任何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么一张完美得令人想尖叫的脸,想不心中小鹿乱撞也实在有些难。
她的眼光接触到站在纳蓝身后的凌崇之脸上那若有所思的目光,脸上的红潮更甚,她用力由他的怀中挣出。
“别像只虫般的动来动去!”纳蓝低喝。碧蝉的挣扎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他的大掌一揽,将她轻松举至和他平视。
碧蝉闪过他炯然如火炬的目光,偏过头去,没好气的闷声说:“做什么啦!放开我!”
这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比容貌,他一个男子比她还美上千百倍;比身材,他俩初识之时才差半个头,而今他硬是比她高上尺馀,真是气煞人也。
“你是没有在吃东西吗?怎么身上一点肉也没有?”纳蓝突然说道。
“要你管!我就是只长脑子不长肉,怎么样?总比只长肉不长脑子来得好多了吧!”碧蝉气红了脸。和他如此的靠近,他那俊朗丰采直教她心神难安,脑中一片空白,只得闪避他的目光,让语气中的不悦硬是少了几分力道。
她也知道自己没有水仙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可她就是只长脑子,不行吗?她也是很努力的在吃饭,可身上还是不长肉,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纳蓝见她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他倏地皱起眉头,脸色一沉,一把将她的头转向他。“和朕说话的时候就看着朕!”
“我身上有没有肉关你什么事,而且又不是我想找你说话的,为什么我一定要看着你?大白痴!”碧蝉没好气的狠狠踢了他一脚。
“该死!你竟然敢踢朕!”
纳蓝吃痛,松开了对碧蝉的箝制。
碧蝉乘机脱出他的掌握,连忙退了几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谁教你欠人踢,我可是警告你,我不吃你那一套的。”光看他扭曲的脸,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腿踢得可重了,可是谁教他没事动手动脚的。
出乎意料的,纳蓝对她的无礼行为不怒反笑,一阵清朗而低沉的笑声由他的喉头逸出。“这才像你,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
“有……有什么好笑的!”该死!他笑得她怒火高涨。
纳蓝用拇指轻画过她的唇,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记住,多吃点饭,不然人家还以为宫中闹饥荒。”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颈边。“还有,朕喜欢猫!”
在碧蝉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纳蓝已飞快的轻咬上她的唇而后转身大步离去,留下她一阵错愕,直到被宫女的轻笑声唤回神志,她才红着脸以手背大力拭着还留有他馀温的唇,忍不住咬牙切齿!
“天杀的大白痴!别拿我开玩笑!”
彩蝶翩然,几株并蒂荷菡池中;风吹凌波,三两嬉水野鸭悠游。
碧蝉倚着栏杆,低头看着池中倒影,那每日均在镜中相见的身形让她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相貌并不难看,水灵灵的双瞳也算得上可人,但在这人人似天上谪仙的宫中,她的样貌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平凡得一如百花园中的小野草。
她唯一自傲的也只有那满腹经纶和才思反应,可在这宫中,她的长处只是多馀。若她是男子,或能成为国之栋梁,可身为女子,她聪明得足以知道牝鸡司晨的危险。
在宫中的女人需要的不是聪明的脑子,而是出色的容貌;不是能言善辩的利嘴,而是柔嫩多情的红唇。
或许纳蓝即位之初,她还可以从他阅毕的奏折找到些许不周全之处,进而对他有所提点,可他进步的速度令人膛目,短短时间他已能掌握全局。就近来他批的奏折看来,他的政治思维已不在她之下。
碧蝉叹了一口气。她愈来愈常怀疑自己存在于宫中是为了什么?
一缕香气扑面而来,碧蝉微微蹙起眉头,因为这香味来自一个女人,一个让她头痛的女人——水仙公主。
从第一次见面,水仙似乎就打心底厌恶碧蝉,每每看到她不是冷言冷语,就是不理不睬,只差掩鼻而过以表不屑;如今一过这么多年,她对碧蝉的感觉好象没有随时间慢慢淡去,反而像是根深蒂固,怎么也化不开似的。
碧蝉不是个喜欢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虽然她也不想树敌,但几次示好未果之后,她也懒得理这骄纵得过了头的小公主,顶多当她是烦人的蚊蝇就是。
不过,虽然对这小了她一岁的水仙公主无多大好感,但她还是不能不承认她是个美得一如其名的女人。她和她的姊姊水芝,一动一静;一冶艳一优雅,堪称大内宫中最美的两朵花。
“有道是美人沉鱼落雁,皇嫂嫂你这般看着水面,鱼都被你吓走了,这也是沉鱼落雁的新解吗?”水仙红唇一抿,银钤般的清亮笑声中满是掩不住的浓浓恶意。碧蝉是个聪明人,怎会不明白水仙这大半的恶意全是一个原因。这说穿了还不就是为了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纳蓝,说白一点,就是少女情怀的嫉妒罢了。
如果说水仙客气一点,别总是找麻烦的样子,她或许会对这春心动过头的水仙说明,她其实对纳蓝并没有更深的想法,而且她也会承认,纳蓝和水仙两人站在一起相称得一如画中人儿,至少比她站在纳蓝身边相称得多。
“我是承认公主生得玉雪可人,但偏你就是得称我一声皇嫂嫂,不是吗?”碧蝉轻勾起一抹微笑,看见水仙的嘴角扭曲。
“那还不是因为皇奶奶信了外人胡说,要不然凭你也配!而且,就算那说法是真,堂哥也早过了十五,心性已定,根本用不着你这丑女人了,你要是识相点就带着你那令人作呕的面皮自己早早离开,省得让堂哥以后休了,就很难看了。”水仙此刻已气得火冒三丈、头顶冒烟,业已顾不得维持表面的平和,刻薄的言语宣泄而出。
相较于水仙的激动,碧蝉只是淡淡的勾着嘴角,扬手贴唇,轻声的打了个呵欠,仿佛眼前的一切无聊已极。
“你难道不明白,当年皇奶奶赐我玉扳指,就表示只有我休夫的份,除非你那皇上堂哥真不当皇上,否则,他根本休不了我。”碧蝉不动声色的看着水仙的脸因她的话而扭曲、双眼生火,仿佛恨不得手中绞扭的不是丝巾,而是她的颈子。
嫉妒实在不是一个好东西,即便如眼前这般天仙可人的玉人儿,一旦沾上了嫉妒的边,仍不免显得俗鄙可憎、灵性全无。
“你骗人!”水仙欺身上前,凤眼圆瞪的样儿像极了吃人的夜叉。
碧蝉忍不住退了一步。倒不是她真怕了这刁蛮公主,只是水仙那健美高佻的身段足足高上她大半个头,万一真控制不住自己,她可不想成为她长爪下的牺牲品。
“我像是没事编话的人吗?不然,你以为依那个大白……皇上的性子,他真会照着本子和我拜堂吗?要能休了我,他早八百年前就休了我,还会等到现在吗?”
想当年,为了让纳蓝乖乖的迎进碧蝉,皇太后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法子,否则,以纳蓝火爆任性的脾气,哪容得了碧蝉留在他的身边与他针锋相对,怕在打一照面之时就一脚将她踢出宫门之外了。
碧蝉的话让水仙提不出任何一句反驳之词,可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她扬起头,眸中满布寒光,说道:“你别得意,堂哥和你拜堂九年,从无一日临幸于你,你若真不识相,就一辈子独守秋鸣宫吧!”
下人间的话一向传得快,在人多口杂的宫中更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皇上从不曾夜宿秋鸣宫的事,早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当年婚嫁时两人年龄皆幼,不曾洞房是自然之事,可这些年皇太子已登基为帝,又正值春青年少,这事便格外引人侧目。
碧蝉好笑的道:“临幸?这事儿可不是他一人说要便可以的吧!”言下之意被弃的人可不是她。
“你少自抬身价了,以你的姿色,堂哥要是看得上你,你怕不早爬过去了。”水仙冷哼道。
碧蝉听这刁蛮公主愈说愈不像话,心中怒火陡生,也懒得和她客气了。
“水仙公主,我有手有脚,走路走得好好的,用爬的做什么?难不成公主你一向是用爬的,才会以为旁人和你一般,也爱在人家脚边来去?”
要比骂人,这花痴公主再回去练个一百年她也看不在眼里。
“你竟然敢这样说本宫?”水仙长这么大,曾几何时被人这般侮辱过,她气得那玉藕似的双臂不停的颤动,娇媚的大眼盈满水光。
碧蝉皱起眉头。这丫头还真禁不起骂,才两句话就哭哭啼啼,让她一点玩兴全没了踪影。看来这对手还是旗鼓相当一点得好,和这种小女孩吵根本一点意思也没有。
其实,她看得出这水仙公主人除了骄蛮些,倒也不是什么坏心的人儿,只是在这宫中的女子斤斤计较的不就是这几分姿色;以自己这般蒲柳之色却占了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位置,难怪会招致水仙这般对待,此也是人之常情。
“若姿色真是一切,以你的姿色何止胜我万千,又何必找我的晦气?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别说皇上要不要我了,就算他真要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受宠若惊或是心生惶恐。听我一个劝,若你真要他,就多用点心在他身上,是你的终究跑不掉的。”语毕,碧蝉不多看水仙一眼,迳自潇洒转身而去。
她本无心染尘,奈何无事自招惹!或许她真该好好思量一番。
揽经阁中,浑天仪一前。
碧蝉纤指轻抚这精巧的仪器,看着黄道十二宫、日、月、二十八星宿在她指下不停的转动,就像光阴的流转,总不曾稍有停息。
第一次看到这灵巧设计的记忆在她脑中还彷若昨日鲜明,就在这儿,开拓了她除了经、史、子、集之外的世界,让她接触了方技、数术、天文、地理的天空,也明白了这宇宙之宽、天地之无穷。
也许是学得多了,她愈来愈不满足只是看着书中动人心弦的描述,她神往遥远东方诗人笔下东去浪淘尽的气象,她渴望掬取天上而来的黄河之水……或许她最想要的还是奔驰于天地苍穹之间,抛去一身束缚,自由来去大千世界……
“蝉儿,想什么这么入神?”
碧蝉这才发觉凌崇之的出现,不知道他已站在这儿看着她发呆了多久。
“崇之哥哥,你来了怎么不出声唤我?”
凌崇之一袭青衫素衣,神态宁和的温和微笑,年近三十,他的俊逸儒雅仍一如当年。只见他开口轻吟,“思之,思之,又重思之……”
“出自管子,内业篇。”碧蝉轻笑的接出凌崇之话语的出处与来源。这种玩法原先只是想较量谁较博学广记,后来就成了他们一种对谈的习惯。
凌崇之点头称许,“蝉儿,你为学之精之深,放眼嘉愚王朝可能无人能及。”
“天地之大,博学善闻者不知凡几,蝉儿只是井中观天,算不上精学之人。”碧蝉轻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