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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回府时,已是华灯初上。
如往常一样,用完饭,父子二人坐在偏厅,胤禩问起功课,弘旺则一一答了,又说起今日在上书房的趣事,逗得胤禩开怀不少。
弘旺今年已有十一,从胖乎乎的宝宝到如今俊秀挺拔的少年,让胤禩颇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加之弘旺对外聪颖早熟,少年老成,在阿玛面前却依旧依赖亲密,所以父子俩相处,不似别府那般严肃刻板,反倒有些同辈人的随和味道。
“阿玛……”弘旺帮他捏着肩膀的动作忽然停下来,欲言又止。
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自弘旺七岁那年开始,每回胤禩从外头回来,弘旺总要帮他按捏肩膀,说是尽孝,胤禩说也不听,心中感动,便也由着他去了。
“怎么了?”儿子难得有这般犹豫的神态,胤禩奇道。
弘旺迟疑半晌,方道:“您一直没有娶新额娘,是不是因为我?”
胤禩一怔,沉下脸色。“谁又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不是……”弘旺脸上浮现出扭捏的神情,道:“我听弘春他们说……嗯,也不是,总而言之,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像别的府里,弘春他们都有好几个额娘,可我们府里……”
“阿玛!”他吞吞吐吐半天,下定决心似地道,“您若是喜欢,也多娶几个额娘进府来吧,我听说男人是憋不得的!”
他最后一句话刚说完,只听见噗的一声,胤禩半口茶还没喝下去,全数喷了出来。
诛 心
“阿玛!”弘旺忙帮他抚背顺气。
胤禩止了呛咳,却有些哭笑不得。“你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弘旺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憨憨笑道:“这么说这府里不会有继福晋了?”
胤禩一眼就看破他的小心思,伸出手捏住他的脸颊往旁边拉,暗自可惜儿子的脸不如小时候那般胖乎乎了,虽然触感依旧不错。
弘旺哎哟一声,没有反抗,依旧笑嘻嘻的。
“你不希望阿玛娶继福晋?”把皮球又踢回去。
“儿子不希望有人烦着阿玛。”弘旺眨眼,一派无辜。
胤禩敲着他的头,却也没想过隐瞒,笑道:“阿玛不想娶继福晋,诚如你所说,麻烦太多,现在府里就很好,你张额娘管事,我很放心。”若是妾室还好说,继福晋毕竟是正正经经的嫡妻,要上玉牒的,将来若诞下一儿半女,难免又要为自己的儿女打算。
再说那个人,也未必肯让他娶。
话锋一转,却是落在儿子身上。“刚才听你说起弘春,你时常与他往来?”
弘旺见父亲问起正事,便敛了玩笑之色,摇头道:“我平日,也就与大阿哥亲近些,还有十叔家的弘暄,至于其他人,都是泛泛之交,不过弘春虽不是十四叔的嫡子,性情却还温厚可亲,原先与他的话还多些,自从十四叔出了事,他似乎有点郁郁寡欢,每天也不怎么说话了。”
他口中的大阿哥,便是弘晖,如今也有十四岁了,胤禛正打算明年便让他在户部跟着学些差事,他做事务实,不喜浮夸,有康熙年间诸皇子的先例在,更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当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皇阿哥。
“弘明呢?”弘春是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所生,弘明则是嫡子。
“弘明平日里不与我们玩在一块儿,如今更是消沉,只是他虽有些傲气,可也不是坏心眼,若能多加管教,当会成器。”
弘旺侃侃而谈,评价公允,并没有刻意贬低某一个人,眼中光彩闪烁,也全无平日里对父亲的依赖,胤禩暗暗点头,心道自己上辈子在这个年纪时,未必有他这份心胸和洞察力,一面又不由担心他过于聪明而遭了人嫉。
可怜天下父母心,身份显赫如胤禩,在对待儿子的问题上,也没有比旁人超脱多少。
“你看当今皇上的几位阿哥里,各自如何?”
弘旺闻言有些犹豫。
胤禩看出他的谨慎,赞赏一笑:“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但说无妨。”
当今皇帝,有三名皇子。
长子弘晖,是皇后那拉氏所出,正宫嫡子,年长而有德,如今虽然还未封爵,胤禛也不曾流露过让哪个儿子继承皇位的意思,但众人的目光,无疑大多放在弘晖身上。齐妃李氏所出的弘昀早夭,留下一个三阿哥弘时,刚进上书房不到两年,也颇有些聪明伶俐的味道,还有一位裕嫔耿氏所生的五阿哥弘昼,刚满周岁,与两位兄长年龄差距太大,尚且什么潜质也看不出来。
比起先帝的二十多个儿子,胤禛实实在在算得上子嗣单薄。
“大阿哥与儿子要好,自不消说,五阿哥太小,还看不出来,余下一个三阿哥,”弘旺摇摇头,“儿子不大喜欢他。”
“,他哪里不好?”胤禩来了兴趣,他心中对这三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但他更想听弘旺如何说。
“器量狭小,不能容人,儿子与大阿哥走得近,三阿哥见了我,便不大欢喜,那种目光,让人见了心里不舒服,可他非还要装出一副笑脸,来跟儿子套近乎。”
胤禩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叹道:“宝宝,委屈你了。”
胤禩与十三得皇帝重用,又是天子亲弟,位高权重,自然有无数人巴结讨好,连带着他们的儿子在宫中,也不得安宁。如今胤禛未曾确定阿哥们的名分,就连弘昼这样的身份,自然也要来拉拢弘旺。
“阿玛无须担心,我长大了,自然要为阿玛分忧。”弘旺挨着他,道:“您如今太辛苦了,再过得几年,您就跟皇上四伯请辞,回家养老吧,到时候我也能办差了,我养你就成。”
胤禩闻言乐不可支:“我家宝宝可也会养家了,你拿什么养我,你娶媳妇的钱,可还得阿玛来攒呢!”
“我不娶媳妇了,以后我们父子俩两个人一块过,我要陪着阿玛一辈子的。”弘旺发下宏愿,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认真。
“胡闹!”胤禩笑得喘不过气。
皇宫里正批阅奏折的某人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被觊觎了。
雍正元年十月,宗人府上疏,新帝即位,其他人应避帝王讳,姓名中不能出现同字,胤应改为允,而十四阿哥胤祯因祯字又与皇帝名讳中的禛同音,故改为禵。帝允,但特谕二人可以例外,即惟独廉亲王胤禩,与怡亲王胤祥,可继续使用胤字,无须避讳,以示恩宠。
同月,帝从直隶巡抚李维均所请,在直隶率先实行丁银摊入田赋一并征收,即“摊丁入亩”,数月之后,见成效卓著,又推行全国。
雍正元年十二月,于康熙年间被搁置的八旗生计,复又提上日程。廉亲王胤禩上折请求废除八旗不能经商务农的规定,帝朱批应允,下发八旗,开始实行。
其策主要有三:
一是允许旗民务农经商。
二则严厉查处旗人酗酒、唱戏、赌博等恶习,京城九门以内不允许开设戏园子,凡开圈聚赌者,一经查处,重则处以流刑,轻则杖责。
三是八旗每旗各派两千名壮年男丁,前往东北、西南等荒凉处屯田开荒,去期三年,若表现优异者,回来时则直接授予武职实缺,八旗军队中不思上进者,则被替换前往,如此反复,纵皇亲国戚,亦不能例外。
摊丁入亩和八旗生计措施一出,前者触犯了全天下地主仕绅,达官贵人的利益,后者则让懒惰成风的八旗子弟无所遁形,但当今皇帝雷厉风行,乾纲独断,但凡有能力反对他的兄弟,不是被圈禁,就是站在他那一边,加上连简亲王雅尔江阿、佟家也一力赞成,旁人虽然满心腹诽,却也不敢公然反对。
如此下来,国库尽管依旧不甚充裕,但也不比之前那般捉襟见肘,胤禛神采奕奕,将精力大半放在这些政务处理上,也不见疲态,只苦了周围一干近臣,胤禩与张廷玉等人更是每日不到酉时也不能回家。
胤禩揉揉眉心,合上卷宗。
眼瞅着天色逐渐暗下来,终于可以回府歇息一会。
“诸位也都回去吧,时辰不早了。”因着近来事务繁多,连带整个户部的人也跟着他一起没日没夜地忙着,胤禩坐镇在此,他不走,其他人更不好走。
户部尚书张鹏翮笑道:“王爷先回去罢,下官这还有点事,一并料理了,免得明日来又麻烦。”
胤禩为人随和,与风风火火,冷肃严厉的皇帝放在一块,堪称鲜明对比,在皇帝那里饱受风霜摧残的官员们,再与胤禩相处,顿时觉得如沐春风。
这张鹏翮前些年因治河一事曾受康熙训斥贬职,胤禛登基之后,便又将他拔擢上来,与胤禩共事,他为官清廉,却不是不知变通,迂腐刻板之辈,故而胤禩与他也颇为相得。
“你不走,你底下那些人怎么好走,你就当体恤他们,别在这里耗着好,有什么事,明儿再办!”胤禩一边起身,却冷不防眼前一黑,往前踉跄了一下,幸而张鹏翮眼明手快,赶紧出手扶住他。
“王爷?!”
“没事。”胤禩摆摆手,静待晕眩感和双目不适的感觉褪去。
旁的官员看到此景,也忙围上来询问。
张鹏翮见他脸色不好,不由道:“不若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就是起身急了点,老毛病了。”胤禩笑了一下,不以为意。
每当劳累时,双眼的痛感就要剧烈些,这是当年去山西平阳落下的毛病,太医来来回回也只会让他静养,许多年下来,胤禩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当回事。
“病从浅中医,下官看王爷气色欠佳,这些事情其实下官们也办得来,您还是多歇息着好。”张鹏翮劝道。
胤禩吁了口气:“出旗民往东北屯田一事,尚有八旗旗主和宗人府帮衬,这边光是摊丁入亩,也够各位忙活的了,我怎可不以身作则,再说过了这一阵,也就可以喘口气了。”
他顿了顿,又对其他人笑道:“大伙多加把劲,等事情告一段落,王爷请你们上何氏酒楼吃酒席去。”
众人自然纷纷笑应。
又说了几句,胤禩便让他们各自散了。
出了衙门,陆九早已等在那里,旁边停了一顶软轿。
“爷,回府去?”
胤禩想了想。“进宫。”
他手里还揣着一份条陈,是关于八旗生计的一些想法,趁着这会儿刚写完,想着先送进去给那人看,左右此时西暖阁的烛火必然是亮着的。
到了那里,果不其然,西暖阁里灯火通明,那人正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一面还抓着本奏折在看,见胤禩一来,丢下奏折,连龙靴也不穿了,就下榻走过来。
“诶,皇上,小心地上凉!”苏培盛忙上前拿了靴子要给他穿上。
“多事!”胤禛咕哝一句,仍自己套上靴子,疲倦的面色仍不掩喜悦。“你吃过没?”
胤禩一笑,同样是满脸风尘倦色。
“还没,刚写好的条陈,想着宫门还没落下,就赶着送过来给皇上瞧瞧。”
苏培盛极为机灵:“那奴才这就给王爷拿些吃的来?”
不待胤禩回答,胤禛已道:“快去!”
又对胤禩招手:“快到炕上来暖暖,走了一路,外头冷吧?”
苏培盛识相地退了出去,又轻轻阖上门。
“不若今晚就在宫里头留宿吧,也别回去了,这天色都晚了。”
“于礼不合。”胤禩确实冷了,也不推辞,便坐到胤禛的对面。
胤禛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拉过来,一把抱住,用自己的体温暖住他冰冷的身体。
“这里是议事的地方,先帝时也有臣子彻夜商议政事被留宿于此的,有什么于礼不合?”
说罢又把自己没动过的点心碟子挪过去。
“你先吃点暖暖胃,吃的一会儿就送来了。”
胤禩点头,随手拿起一块塞入嘴里,也不知尝出滋味来没有,便将条陈递给他,一边想从他怀里挣出来,这皇帝抱着王爷,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他们这君臣二人的脸都不要了。
胤禛却不肯放手,登基之后,养心殿已成了他常驻之地,守卫与保密性自然是极妥当的,再说还关着门。
看了片刻,他咦了一声,全副心神都放在上面,抱着胤禩的手松了些,他趁机挣开,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去。
“开禁采煤,分产承耕……嗯,迁移宗室回驻盛京?”胤禛轻轻念出声,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惊讶。
胤禩苦笑:“这最后一条乃是下策,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实行,臣弟只是怕如今八旗人口日益增多,却大都不事生产,窝在京城这块繁华之地,长久下去,后果堪虞,倒不如命这些人迁回龙兴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