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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三四月光景,多进些补品不要太劳累,身子便能养好。”太医心中掂量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为汐秋宽衣的奴婢回禀说她用布缠着自己的小腹,防止肚子突显,梅儿听出一身冷汗,她想来想去还是打算通报嬴政:“你去把大王叫来。”
“不用了,寡人已至。”嬴政跨门而入。
“叩见大王。”奴仆们纷纷下跪。
姜耆宫的奴婢来通报芈露的贴身婢女昏倒,嬴政便猜出个七八分,如今见这寒梅宫的凝重气氛,心中已然笃定。
“都退下吧,外室候着。”嬴政一副王者气概的坐于上位。
“诺。”众人退下,独留梅儿和仍在病榻上昏睡的汐秋。
“大王,汐秋她……”梅儿蹑手蹑脚,紧张得手指都泛白,“她怀孕了!”
“芈姬想要如何处理?”等了好久,嬴政终于幽幽开口。
还问她怎么处理!梅儿最讨厌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此话一出顿时怒火上涌,皮笑肉不笑的冷嘲热讽,分贝也稍稍提高几许:“嬴政,我可得提醒你,汐秋肚里怀的可是你的骨血,你的!”
“是吗?”无关痛痒的言语,仿佛他嬴政就是个旁白者,“寡人更要提醒芈姬,是欲助她,抑或自保?”
几个意思呀?梅儿心中分析着:姜夫人看见汐秋昏倒,嬴政这么快赶到定是她的功劳。风声走漏如此之快,唯有靠嬴政的手腕才能避免消息传入太王太后耳中。可就算传到她的耳中,也不至于让自己丢掉性命吧!
梅儿平复些心情,疑惑道:“大王何意?”
“知道太多对爱姬没有好处,爱姬只需诉与寡人你的选择。”嬴政用不温不火的言语称呼梅儿“爱姬”,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甚至是直达脊髓的寒意。
别自己吓自己,不可能这么容易就丢命,不会太久的,等嬴政亲政之时她就可以彻底离开王宫。梅儿吞着唾沫深吸口气保持镇定:“求大王保住汐秋和孩子!”
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嬴政站起向门外的内侍郎高声道:“腾,传令下去,婢女汐秋身怀龙嗣,即刻晋封为汐少使,暂住寒梅宫偏殿。”
嬴政刚走片刻就迎来了看戏的姬妾,最先到的是姜耆,那副完全不加掩饰的笑颜说多讨厌有多讨厌:“芈妹妹呀,你这里也太热闹了吧,三天两头的让各宫夫人跑来送礼。刚得宠多久呀,就怀孕了?你的奴婢还真懂事,偏在姐姐宫里晕倒。”
真是话里有话的挑拨离间!
梅儿觉得对付这种弯酸之人的方式就是置若罔闻,所以她今就规矩的呆在宫里做了一天鸵鸟,那些个夫人的眼神仿佛在说:原来你芈露就是老鸨,专给大王找女人!
两个时辰后照看汐秋的奴婢跑来通报:“汐夫人已醒。”
梅儿进得偏殿就见汐秋虚弱的跪在床侧,箐肴一旁好心搀扶。还没等梅儿开口,她便“咚”的声将头磕在坚硬的地上,渗出一片血迹:“请赐奴婢死罪!”
“说什么傻话,汐秋现在可是少使。好好的养身子,给大王生个大胖儿子,我以后就依仗你平步青云了。”汐秋尴尬得不知如何作答。
堇甯不急不慢的入内通报:“夫人,送药的人来了。”
“药?什么药?”汐秋这里不是刚用过药了吗?
“老奴认得,是寿坤宫里的人。” 堇甯小声的在梅儿耳边回应。
太王太后宫里端来的会是什么药?
难道是给汐秋的堕胎药!
此事必须拦下来,梅儿安排好箐肴照看汐秋,带着一众宫奴急急赶去正殿。
本打算以气势压人,可一想到太王太后的精明样就失了底气,还是谦和待客为妙:“依大王指令,汐夫人早已用过药。这药先放着吧,待她醒来再用。”
“夫人误会了,此药是专程给您的。”送药之人是太王太后的贴身婢女镯芩。
“我的?”梅儿迷糊的看着热腾腾的药,“太医不是诊过脉说一切安好的”
凝香公主也并非传说中的聪慧嘛!镯芩如是想着,话语也就越发狂傲:“夫人,太王太后有令这两碗药必须选择一碗饮下。”
梅儿有些不解,难道两碗药药效不同,还让她选药喝?心中觉出哪里不对!
镯芩抬头紧盯着梅儿,已是老态龙钟的老奴婢眼神却越发犀利:“前药迷魂,后药止孕,请夫人好生掂量!”
嬴政的话轰隆一声在脑中炸开——“芈姬是欲助她,抑或自保?”选择的时刻怎来得如此之快!止孕?是让人无法怀孕的药吧,还好太王太后给她留了些情面,不怀孕又不会死人。
为了汐秋,梅儿将手伸向后者,镯芩在此时再次开口:“若是夫人饮下后者,老奴需要收回出宫令牌复命!”
啊,没想到太王太后还有这一手,真真是要拿自己宝贵的自由来做交换吗!不行,她犹豫片刻,稍稍缩回手,咬了咬牙抓起前药一饮而尽。
镯芩轻蔑一笑,临走前的话语久久在梅儿脑中回荡:“夫人这几日易孕,可不要错失良机。”
原来太医把脉的目的是为查她的排卵期,怀孕在深宫大院中竟变成生死攸关的大事!
药喝下片刻梅儿便觉得肚子咕噜噜的捣腾,下体有微微的瘙痒感,视线也逐渐模糊,甚至全身都泛红。趁着理智还在,她必须求救!
即便送药之时身边宫奴众多,懂得缄默处事的宫奴亦不在少数。因此,婢女们很机灵的扶她回屋就寝,男奴们很麻利的合上寝门,灯火璀璨间却是伸手不见五指……
也许,唯有自救!
可,真的是力不从心!忍耐好久,意识终归涣散,只觉得有温热的物体靠近,虽然浑身发烫却仍想更接近那温暖,淡淡的橡树香让人怡然安乏。她提起最后一股力气,求一丝渺茫:“救我!救我……”
朦胧间听到的声音,以为真的是希望,却原来是从遥远天国传来的魔音:“这不正是芈姬所选择的。”
梦中,梅儿听到悉索的声响,隐约看到宫奴在伺候着男子穿衣。
喧嚣清醒的灵魂一直困在躯壳中动弹不得,挣扎好久,终于摆脱束缚骤然起身。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的寝宫满是寂静和虚渺,心也跟着空落落的,大脑当机中……只觉手脚酸疼,似有捆绑过的红痕。身子凉丝丝的,她掀开被子,自己居然是裸睡的!衣裳呢?抬头寻去,怎散落一地,延到门口!是自己脱的,还是嬴政?
“来人!”无人回应,却仍抱一丝希望,她必须要知道昨晚的事,“来人呀!”
细若柔丝,声音竟是完全的沙哑……
天啊,种种迹象表明,难道她真的……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夫?!
太阳已高悬枝头,日光透过窗棂直射而入,一阵春风摇曳起树枝沙沙作响,斑驳的光点投射在墙壁上。梅儿就那么环抱双膝,呆愣的盯着墙上轻晃的叶影,眼泪不期然的滴落在手背。
静静的哭泣,直到喉咙发干,眼睛胀痛,甚至有种心肺掏空的痛觉。也不知用手背拭过多少遍泪,到最后连手都湿透,弄得个满脸泪痕。
“公主!”箐肴冒失的疾步进来,看见床上泪容满面的主子更是大急,“大王那么好,公主就别再伤心了!”
“他真的……”梅儿欲言又止,她开始害怕问出失身之事。
“嗯……”箐肴面露难色,困窘的点了点头。
这声“嗯”就像天雷滚滚,彻底击碎心中最后的防线。梅儿顿时哭喊得竭斯底里,仿佛要肝肠寸断才肯罢休。
箐肴被震得直掩双耳:“公主莫要伤心,他虽然死了,可大王会好好待你的!”
什么他死了!谁死了?
“什么?”她们好像不是说的同一件事。
箐肴以为她是没有听清楚,解释道:“长安君虽然死了,可大王还在,只有大王对公主最好。”
“不,我是问昨天晚上……”梅儿完全没有心思打听别人的事情。
“不是昨天,箐肴是今天才从宫奴那听到的消息。他们说长安君在屯留叛秦降赵,还污蔑大王为吕相邦之子,非秦之正王。”箐肴没理解到梅儿的意思,小脑袋瓜一直搜索着宫中八卦到的消息,真是在最不该的场合又说最不该的话。
听到箐肴的回话,梅儿的理智逐渐恢复,思绪却游移到从前……
那个曾经在膳食房内袒护自己的少年,那个曾经在咸阳街道上同她疯玩打闹的男孩,那个曾经在柿子树下述说深情的男人……被她批为“狗皮膏药”的成蟜,终是没能逃过历史的漩涡!
记忆在此定格,梅儿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眼梢溢出无奈鄙夷的笑痕,“哼……哼……”她摇头冷哼,那一哭一笑间是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性。
梅儿突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于秦朝生活的数月犹梦一场。
不,本就是梦!
可何时才能醒来?何时才能躲过这无情帝王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深陷阴谋
太王太后的人每天夕时一到就给她送药,还下令宫奴们不得随意进屋打扰,大有软禁的势头。安身立命之法,唯在随波逐流中蛰伏。可后果是,数日间整个人憔悴得就像被吸血鬼吸干血的枯骨,眼窝内凹,两腮苍白,脚步虚浮,声音沙哑……
再这么下去真的要出人命呀!梅儿欲哭无泪。
肉体的折磨和心灵的压抑让梅儿决定马上逃出宫笼,即便成功的几率渺茫她也必须试一试,趁着自己还有出宫的权利。先去十里香榭拿钱,再找燕大哥帮忙,梅儿盘算着这般最为合理保险的潜逃方案,备好的金钱细软贴身藏匿,故作安然的出得咸阳宫。
古代建筑王城宫阙是极其讲究的,且常设四座城门进出。南门名司马门,即是咸阳宫正门,平时很少开放,一般只有大王可以随意出入此门,当遇到重大庆典节气或外邦会晤时开放,布设的机关通道也更加巩固了王宫的安全;东门名阡陌门,西门名爵雀门,文武百官多走此二门,这也是宫中命妇和宗室贵胄进出的门;北门名庶囿门,离梅儿的寒梅宫最近的门,用于后宫宫奴进出。
因为身体虚弱,梅儿就选抄近路走庶囿门。出了宫门还有一条悠长的复道,平时坐车出入王宫并未发觉远,如今这条道路偏僻空寂得让她生出疾步逃跑的惧意。
快走了几步的梅儿累得直渗汗珠,空气变得稀薄,连心脏都开始顿跳,身旁隐约晃过一道人影,尚未看清来人便于天旋地转间劈头罩下黑暗……
再醒来时仍是处于一片暗景中,仿佛天地初开时的混沌。
梅儿挪动身子,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反绑着。心中生出的胆怯盖过了理智,她无力的用沙哑的声音求助:“救……救命……救……命……”
“芈露,我要你陪葬!”恶毒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陪葬!她得罪谁了,太王太后吗?
视线开始恢复,梅儿逐渐看清室内的环境,两侧竟站着凶神恶煞的武夫。而那个恶语相向的女人她终于辨出,是姬老夫人!
曾经看似那么慈祥的长者,如今已是阎罗王的姿态。她手拿着屠刀靠近,冷峭凌霄的刀光刺疼梅儿的眼,她的心情随着逼近的步伐越发沉重。
数日的用药早已将梅儿的体力透支殆尽,因此就算努力挣扎也只换来绳子勒紧的疼痛。或许这样就可以回家,她有了丝气馁,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选择怠惰顺服,眼帘渐渐合上……
“住手!”韩晤破门而入。
“韩姬,你退下。芈露必须死,若不是因她我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她都要亲手杀死芈露,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儿子!
“求母妃放过她。” 韩晤“咚”的跪下来。
明明厌恶她的韩晤,为何紧要关头不是落井下石而是临危解困?
姬老夫人恶狠狠的指着梅儿,向韩晤悲愤道:“当初若不是她为赵政挡下毒箭,我儿现在早就高枕而卧,韩必无忧;当初若不是她惑主魅君,我儿就不会倾瞩痴狂,白白断送性命。这样的祸水,你还要袒护吗!”
姬老夫人又盯向梅儿,咬牙切齿:“你、该死!”要不是宫中至暗杀事件后加强了守备,宫外又有人全程保护芈露,她早就派人活捉回来,并亲手处于千刀万剐之刑。
“那般奇毒你都能死里逃生,真真是亡我韩氏根系的灾星。如今看你如何逃过此劫!”姬老夫人示意武夫阻拦韩晤。
却在此时传来婴孩的哭泣声,女奴抱来了成蟜的儿子,那滔天之声仿佛在阻止着悲剧的发生。
“母妃,看在子婴的份上,放过芈露吧。” 韩晤接过孩子,轻拍儿子的后背,“夫君出征前特意嘱咐,只有她能救您的孙儿。”
“宫中闹出婢女获宠一事,谁还会是芈露的靠山。更何况因为她,我的孙儿连名都未得加之!”看着襁褓中的孙儿心中越发的伤感。
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