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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梅之烟断香微-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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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儿不由一丝愣神,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回应:“妾谨记。”
  谨记住什么?谨记他是胡亥!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梅儿宁愿这个孩子是英年早逝的王子,也不愿他是遗臭万年的刽子手。
  可是至她的话落,姆母便将孩儿之名遍告诸人,“胡亥”二字自此落籍留史。
  日中,章台宫。
  胡亥已是嬴政的第18个儿子,按理说办不办三月宴都是合乎情理的,毕竟太王太后薨逝不久,所以只邀了清一色的姬妾小聚一餐。而难得的是,嬴政也出席本次三月宴,一扫后宫阴霾,姬妾们跃跃欲试的打算博君王欢心。
  和嬴政去的时候姬妾们早已入座,甫一入内,众人立时站起迎接。如果这一刻嬴政是牵着她的手步上威仪的殿堂,她的心定会彻底沉沦,幸好只是尾随其后,永远存在着男尊女卑。
  一同坐在主位上,乐舞便悠悠的扬起。梅儿既看到食案上的美味,全素宴呀,估计是嬴政守孝的原因,也不知为祖母守孝到底要多久,不管是多久关键在个人的心意。
  嬴政言语简寡,加上梅儿不喜应酬,以至于宴席多少有些冷场,而作为今日的主角之一,礼数必然要的,遂以李汁代酒敬过嬴政,再敬司马兰曦,“多谢兰姐姐费心备下这三月宴。”
  “妹妹误会了。”司马兰曦说着领了嬴焉脂端玉盏站起,“嬴妹妹膳饮素淡,姐姐也是劳烦嬴妹妹方能做到如斯周全。”
  梅儿转而敬嬴焉脂,“费心。”
  表面谈笑着,可听过司马兰曦所言,莫名的觉得哪里蹊跷。
  正如危纹之前说的嬴焉脂为人浅淡婉和,除上次画并蒂莲和这次筹办宴席放出些许异彩外,常日里鲜少遇见,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低调,低调到仿佛隐形于人海中,不知不觉就会忽略掉她的存在。
  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曾写到:“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随着宫中权利地位的争夺,女人们蜕变成红玫瑰妖娆似血,久了自然会腻。而嬴焉脂绝对称得上白玫瑰,是疲惫心灵休憩的港湾,恬寂静好。
  因此以她的样貌与性格,只要在嬴政面前稍微多打几个转,绝对能得到比现在更多的宠幸。那她为何不这么做?是因为净秀得羞涩还是仇秦之心由衷?
  思索间,服侍在旁的郑玉英半躬身子轻轻唤她,“夫人……”
  梅儿侧头见她一脸肃颜,亦慎小谨微的低声问:“何事?”
  “奴婢忆起嬴夫人身上的药味……”刚才他们从嬴焉脂身边经过,那欲掩难掩的药味终于让郑玉英想到,“应是奴婢在赵国时所喝避孕药的气味。”
  经郑玉英一提点,梅儿立刻醒悟,确实很像!可是,她为何要喝这类东西?
  撇开那半分担忧,先顾好眼前的三月宴吧。
  丹墀上的乐曲舞蹈一直未停,嬴政看似悉心聆听尚未执箸,在坐的众姬包括梅儿就算再饿也不能执箸,只好一杯杯的酸甜李汁果腹。
  却见嬴焉脂比她喝得更多,梅儿的眉头微微蹙拢……
  “进膳吧。”终于等来了嬴政的一句指令。
  姬妾们渐渐动起筷子,可嬴政仍只偶尔抿一口师芷给他蓄的温水,梅儿坐在他身侧渐觉怪异,兀自咬上小口芹菜,味道鲜美香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大王。”那厢嬴焉脂唤了声。
  嬴政的双眸缓缓移过去,见她敛袖立定楚楚惹人怜的身姿,道:“上前言事。”
  “敬诺。”嬴焉脂执起玉盏,由婢女扶将过去,“妾身不慎弄湿衣袖,恐污圣颜,请大王允妾身谢恩离殿,更衣即回。”
  “寡人准允。”
  二人对过汁水后,嬴焉脂亲自挟了忍冬饼到嬴政的碟中,仍旧依依不舍的难挪步伐。梅儿实在看不下去二人这般诡秘的僵持,把热气腾腾的忍冬饼送至他的嘴边,殷切的说:“大王您就接受妹妹的好意吧。”
  说罢,眼角余光偷瞥嬴焉脂,她一直满含深情的凝望嬴政,无甚异样。
  嬴政微偏头,顿了顿,握住她的纤手送回到她的嘴边,“寡人早膳用的晚,毫无饿意,爱姬吃吧。”
  梅儿顿觉头皮发麻,这是非吃不可的意思吗?
  抬头见他眼神柔和,但笑非笑,梅儿只得一咬牙,乖乖的张了樱桃小口……
  可手劲又被轻轻一带,“罢了,嬴姬的心意寡人怎好推给她人。”故仍握着梅儿的细腕推转至自己唇边,这一来一回间,本就挟得不稳的忍冬饼从箸缝中滑落,梅儿的视线随之移向地面。
  梅儿惯性的佝身去捡,被抓住的手骤然一松,只见嬴政忽离草荐,又听“嗖嗖”两声,一把锋利的短刀钉在梅儿脚边。她一个激灵,定睛看去,之前还在自己手中用以挟忍冬饼的长箸,一根已斩截成两段弃之于地,另一根竟深深插入婢女的胸膛,那是嬴焉脂的贴身婢女!
  “小心!”
  就在短刀钉地的同时忽而被扑来的黑影扣了袖腕,硬生生向前一带,重重的撞在食案上。她快速的回转目光看定来人,没曾想总是病怏怏的嬴焉脂竟有如此臂力!
  就这声小心,她是要救自己吗?但梅儿下意识断定并非如此,遂不甘示弱,反擒住她的手,可由于食案相阻无法彻底制约,瞬即从其指掌间挣脱。
  与此同时,暗处的纪纲军侍卫长白骁突然现身,迅猛的擒住嬴焉脂,拉拽出数米。
  嬴政看了看食案上的忍冬饼,没等嬴焉脂有任何辩驳,断然定论:“嬴姬胆大心细,聪明有余。可惜,成功在即却还是沉不住气。”
  “速请医官!”司马兰曦最先回过神来,确认盘中之饼,“大家别再碰忍冬饼!”
  有几个姬妾吃下忍冬饼不到半个小时就心慌呕吐、瞳孔扩大,其中一位严重的忽然瘫倒在地,抽搐不止!
  “押下去。”
  他静坐高位不过是在观察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寻找那个幕后黑手,而一直没有进食就是怀疑食物内有毒!
  “等等!”嬴焉脂叫道。
  “嬴姬还有何言语?”嬴政轻敲食案。
  她黯然的颔首摇头,呢喃细语:“等等,妾身不想的。”
  嬴焉脂仿佛很是委屈,可是梅儿隐约发现其嘴角细微的向上挑起极小的弯度,直觉告诉她有些阴谋正层层推进……
  “大王,扶苏公子遇刺!”卫尉大人突然闯进来禀报,“幸得蒙公子保护。”
  “扶苏和蒙恬可好?”嬴政仍直视着嬴焉脂,问台下的卫尉大人。
  “扶苏公子无大碍,只是略有惊吓,而蒙公子受了些轻伤。”
  “报!”又闯进一名卫士,“寒梅宫遭刺客!”
  “什么!”梅儿的心骤然揪紧,腾的站起来,“孩儿还好吗?”
  “公子无事。”卫士摇头,如实回答:“但姆师为救公子身亡。”
  “报!”
  又一卫士进来,众夫人顿时惊惧,沸扬杂语:“哪位公子出事?”
  只要是嬴政的儿子,无一例外都已遇害,众姬妾包括梅儿在内纷纷回宫。
  “寡人低估了你。”他猜想到自己会遇害却没预料到嬴焉脂居然在咸阳宫养了这么多死士,百密终有一输!
  “你就这般憎恨寡人?”嬴政走近她。
  嬴焉脂自入咸阳宫起都不曾露出傲气,此刻虽无病柳姿态,还是表现得娇顺浅莞,“妾身不恨大王,然秦赵宿敌,焉脂怎能一人安于秦宫。”她仰视着君王,明明抑制住的,不意潸然滑下两行清泪,是如此委屈的逼不得已,“焉脂深知罪重,必死无疑,但求死前能得大王最后的拥抱。”
  如她所说,秦赵宿敌,不是人与人间的冤仇,而是国与国间的敌对,身份与身份间的隔阂,他们怎么可能安心的在一起!
  嬴政一手按剑,另一手勾起嬴焉脂的下颌,女子随着君王的力道卑恭的站起,身旁押她的卫士识趣的退后半步。嬴政那双鹰眼漠然的望向她,看似无情,可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能实现犯罪者临死前的遗愿已属莫大的恩赐。
  温暖的拥抱让漂泊的人儿有了港湾,平和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脸上,是柔和到极尽的死亡气息,让她越发依恋的贴近,薄唇咫尺即触……嬴政戛然后倾,藐视的目光幽幽下移,讥笑道:“让爱姬失望了。”
  嬴焉脂的脸色骤然煞白,吐出一大口鲜血,却转而轻笑,“呵,终归还是败,一塌涂地!”
  她齿缝含毒,若是都输了,这便是最后一招,欲用真情骗嬴政一吻,把毒药送入他口中同归于尽!
  她再撑不住身体,无力的跌倒,血污染洁净的素衣,艳红得如同绽放到极致之时,一抹笑颜繁花似锦……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命,一次又一次轻薄过,轻狂不知疲倦,驻守岁月的信念。
  任凭东走西顾,逝去的必然不返。频频遗漏一些,又深陷风霜雨雪的感动。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还在乎拥有什么?
  ——摘自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飞鸟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姆师:古代负责教养子女的女师

  ☆、第70章 思君之忧

  
  梅儿赶回寒梅宫的时候,胡亥已经熟睡,根本不懂发生过怎样的生死一线,只有那停在院内早已盖上层白布,血液仍是温热的人儿用死亡证明着先前的凶险。梅儿不忍掀帘看她的惨状,但感谢之情断然是不敢忘的,定要请示了司马兰曦厚葬。
  这时打探消息的兔回来,“夫人。”
  “其他宫中如何了?”梅儿有些急切,那些孩子都是无辜的,就因为生长在帝王家,不得不承受一些因果和责任。
  “其他公子受了轻伤,唯独公子禹不幸身亡!”
  怎么又是公子禹出事?“备车!”
  濮艾殿。
  刚下马车就被人推了一下,亏得郑玉英眼明手快的扶住,便见一位衣衫略显污浊淡挽秀发的女子踉跄着扑入内室。
  先前受伤的腰际本就隐隐作痛加上这无故的一撞,梅儿自然很是气愤,怒道:“谁呀!”
  “不就是姜夫人。”郑飞华刚好看到卫士押解她过来,因为心急见儿子最后一面,挣扎得太厉害才会撞到梅儿的。
  室内嬴政和司马兰曦早就到了,嬴元曼跪在弟弟床前不哭不闹,木讷的看着母亲拼命摇晃儿子,尖声喊闹:“禹儿,你起来,起来!”
  “母妃,小禹已经死了。”她挽上姜耆的胳膊劝解,显得比母亲更坚强。抑或是过了那股劲头,把伤痛封存于心中?
  “不!不会的!”她歇斯底里的吼叫。
  禹儿衣冠整洁的躺在床上,只是脸色略微苍白,不过也早有人为他涂了些胭脂润色,这般安详的情形怎么会是死了?他分明是睡着!
  梅儿词穷不知如何安慰,搭上她的肩膀:“姜夫人,节哀顺变。”
  不说还好,这一言一搭间让悲痛不已的姜耆愈发癫狂,猛的推开梅儿,“我说过了,禹儿没有死!”她怒瞪着摔倒在地的梅儿,颤抖的手指向床上的爱儿,“他只是睡着!睡着!”
  “姜夫人,休得无礼!”司马兰曦喝斥姜耆,把梅儿扶将起来。
  “无礼?只要我儿醒不了,你们一个都不会好过!”姜耆满眼通红泛血的环指众人,连怨怼嬴政都毫无惧意。
  “带下去。”
  守在门外的卫士听到君王的命令,迅速把姜耆押解着拖走。
  “放,放开!我要陪着禹儿!”姜耆愤然挣扎,可根本于事无补。
  姜耆被野蛮的拖出殿外,嬴元曼随即追出,“母妃!”
  此时,其他宫中的姬妾也陆陆续续的过来吊慰,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越演越烈。嬴政仍是冷然无情的静立于床边,梅儿实在看不下去,忍着腰上的肿痛跟了出去。
  姜耆早已被带走,不见踪影,角落里的小小身躯跪伏在地,双手握拳下唇紧咬,呆滞的看着前方一言不发。梅儿半蹲了下来,轻轻的唤她希望以此给她一丝温暖,“濮居……”
  嬴元曼循声缓缓侧头傻望向梅儿,又仿佛毫无焦距的看着未知的远方,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
  濮居!如此称呼她的名字,这是母亲惯爱的。
  她终于快哭出来,梅儿知道只有如此才能让她的悲伤得到真正的释放,可这小人儿仍倔强的忍着泪水,唯有用自己的怀抱予以安慰。
  她的头深深埋入梅儿胸膛,终归被软弱击败,嚎啕大哭:“哇……”
  她还是个9岁的孩子,不幸失去母亲的照料,只能与弟弟相依为命尝尽宫中冷暖,到如今又要承受丧弟的重大打击,她如何支撑得住!
  哭声钻入梅儿心尖,让她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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