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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住她手细吻了下。
“但你没有。我猜测你可能与我相同是华侨,但全世界的华侨何其多。我漫无目的的找,新加坡、台湾、中国大陆……如果我有更多的钱让我深入去找的话。因此我知道我不能失去理智,那对找寻你没有帮助。首先我必须赚很多的钱,然后认识一些可靠的侦探朋友,让我的每一分钱花得有目标。”
“所以你只做纯粹的贸易仲介工作,而不如同其他人一般延伸工作范围,不生产也不行销。即使那可以让你得到更巨大的财富与稳定的事业根基。”她了悟。
“我必须找到你。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能活着做什么。”他充满苦涩的自嘲。
她心口揪紧,哽着泪意,努力要以云淡风轻的口吻继续谈下去:
“一年前你就找到了我,是吧?”
“嗯。一个企业家的独生女。”
“所以你没有直接来找我。”是男人的自尊吧?
“曾有五个人自称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两个人甚至自称是你失忆期间的爱人,但你从不相信,不是吗?”他每一分花在征信上的钱都没有浪费。
“如果你来,我也许不会相信,但我会爱上你。”她从来就无法将他等闲视之。
他摇头。
“我是个骄傲的男人,红叶。我们生命中第一次的交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为你施行人工呼吸,而你怕得我要死。再一次的交会,你以为我允许你高高在上的轰我出去吗?认为我是骗子、投机者的轰我出门?”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了解我?”她的确会那么做。被他吸引,却又厌恶他的接近,尤其来自欺骗。
“我是你的丈夫。”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她轻道,小心不让眼泪流下。她只是被似幻似真的梦所扰,而他却怀着恐惧企图在十二亿中国人里找出她。其中他所必须承担的不只是找不到而已,更多的是她可能遇害、死亡的忧心。
他爱她!
她怎么可以笨得曾怀疑他把她当成别人的替身!也许他对速水咏子有过爱意,但她更该相信自己为他所深爱。不然八年来任何一个肖似速水咏子的人就可以取代她了,不是吗?朗儿提过日本有位女士与她也有数分相似,并且曾想委身于卫极,但他拒绝了如同拒绝其他爱慕者相同。
不爱她的人不会千山万水的找她,并深信她仍安好活在世界的某一处。
但她却忘了他!
她一定很爱这个男人,不只是现在,必定来自更久以前的根植,才曾在此刻毫无节制的茁壮,并且不必琢磨便契合不已。但她为什么从来不记得?
每天见他、听他,已成了像三餐般的不可或缺,那她如何活过这八年而不死去?
她一直要求他重新来过,忘掉她不记得的以往,他同意了。可是想到他这八年所过的日子,不由得深深鞭挞着自己的自私。
她怎么能遗弃了他八年而不感愧疚!比愧疚更深的是她针扎般的心痛。
“你后不后悔这八年?我不值得。”她哽咽,再也止不住,住脸,却断不了由指缝流下的珠泪。
卫极生起身,将她搂在怀中,语气也不再平和,有着些微的颤抖。
“你值得。其贯我们个性很像的。如果今天身分对调,我相信你也会找到我,我们命定了要相逢相守。”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迭声叫着,埋在他胸怀,任泪水穿透他衣服、体肤,直直烫入他心脏,像要捧起他曾碎成一片片的心缝合。
“红叶……。”他哽声,再也不能言语。
她的怜惜将他的落寞一一抚去。她明白的,明白他多年来的苦与伤,在这一刻回报了他等量的痛。
过去、现在、未来,一一串起。
他真正找回了全部的爱。
心口最后一丝阴霾终于化去。
※ ※ ※
“来来来!看我们从富良野拍回来的照片!顺便帮我挑出一些好照片,年底我们要制作成风景月历、桌历、手册贩售!富良野真是美呆了!”柯盈然不住吆喝着,将一大袋的照片全倾倒在和室的桌几上。
今天的同学会也算是召集齐了当时“展锋高中”学生会精英的梦幻组合。不消说裴红叶、柯盈然了,那个将家业一手丢给小弟,然后与丈夫双宿双飞往美国居住的方筝也难得在列。稀奇的是多年没回国的江欣侬也来了。
四大美人外加女诸葛,多么坚强的阵容。
一番寒暄之后,柯盈然迫不及待的现宝,将她第N度蜜月旅行的成果贡献出来,除了土产零食之外,就是数百张的相片了。
“这种月历市面上早就有了。花嘛,还不都那个样子,分不出来出自荷兰还是日本。”
仍是短发帅气打扮的方筝,弹了弹照片,觉得自己快要打喷嚏了。天哪!花!数不尽的花。
“这是罂粟0也!没看过吧?”盈然将一张照片抵在方筝的鼻头。
“嗟!在温哥华的购物中心还买得到罂栗盆栽哩。”在方筝眼中,圆仔花与牡丹不分轩轾。
“这个倒不错。”江欣侬挑看着夕阳照片,忙中构想明年度舞台设计的基调,可以从夕阳为起点。
罗蝶起一向喜欢看人,手上的一叠是各式各样的人,有游客、农人,各种姿态的人因不同目的投入百花间。
“游客太多,玩起来没劲吧?”
“对呀!花有几朵,人就有多少个,几乎没挤死我们一家子人。红叶,你也看嘛。”柯盈然抓了一叠要坐在角落品茗的好友参与同乐。
“好的。等一会。”她正忙着将刚才开会的结果做一个评估与决策。身为一个临时跷班的上司,至少得把今日主要公事做个了结。
等她忙完手边的工作,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彼此相知甚深的好友也不打扰,各自聊着对照片看法。她坐了过去,马上面对到蝶起询问的眼光。
“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众人虽不解,也不急着马上问明白,注意力倒是分毫不差的挪向这边。
裴红叶伸出右手,让人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即将结婚。”她宣布道。
“与卫极?”蝶起并不讶异。
“有什么奇特的爱情故事吗?”江欣侬以着表演工作者的敏锐,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算是吧。我八年前已爱上他一次,并且嫁过他一次,现在再谈结婚,只是要真正使婚姻关系合法化。”红叶娓娓诉说着她与卫极的牵绊,由八年前到现在。她叙述故事的功力并不好,不过故事本身仍是奇特,所以一票好友全瞪大了眼听完。
“有个问题。”罗蝶起立即想到小孩子的出身。
“为什么你会想不起来呢?”方筝同时也问。
“会不会是他瞎编的?哪有人记不起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盈然好奇的问。
“红叶,”江欣侬看着仍在沉思的好友,问道:“你还是希望可以经由自己想起来吗?
就我所研究过的,记忆有时像一把锁,找对了钥匙才进得去,强求不来的。”
“对。尤其以我务实的性格来说,纯粹靠想像是说服不了我的。我必须看到真实的东西触发才能启动记忆。蝶起,你刚才发现了什么问题?”
罗蝶起缓缓道:
“你从没想过那个叫卫朗的孩子可能是你生的吗?”
“不可能。”裴红叶下意识抚住自己平坦的小腹。“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除了……
曾梦过很痛之外……?
“卫极说过那孩子的母亲是速水咏子吗?”
“没有。但如果我生育过,我的身体应该有记忆的。”她坚定的心开始动摇。会吗?朗儿是她生的?
也对,众人点头。一个女人或许会忘记她爱过某人,但不应该会忘记自己当过母亲。
“我建议你问卫极他儿子正确的出生年月日,我倒是忽略这一点了。”蝶起摇摇头。
裴红叶点头。她有义务想起一切,虽然卫极已不再要求,可是若这辈子都想不起来,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突然,盈然手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双眼倏瞠,全身动弹不得“喏,你们看,这是富良野最棒的住处了,都说北海道最棒的饭店是万世阁,但我却认为能住在这里才是天堂。看!百花延伸到山坡与天边尽处,蝴蝶满天飞舞,抬头有蓝天白云,低头全是繁花盛景。这间小屋原本是一个花农的农具屋,后来卖给了一对年轻夫妻。好奇怪,那对夫妻将小屋打理得窗明几净、温暖明亮之后却又不住了,荒置了七、八年。你们相信吗?能住在这里,连神仙也要羡慕了!我与濯宇爱死了这间蓝瓦白墙的小屋,跑去与花农交涉到口乾舌燥,人家仍是死不肯租我们。日本人就是食古不化,又不晓得那对夫妻还会不会回来,租我们几天又怎样,咦?红叶你怎么了?红叶?……。”
※ ※ ※
这是我们以后的家,喜欢吗?
嗯,有花、有蝶、有蓝天,神仙都没我们幸福我们把瓦片换成蓝色,把墙涂白,这就是典型希腊风格了。把它创造成令我们依恋的家,即使你回复记忆,也不会忘了回家的路
我不会忘记的,这是我们的家呢。
……
老天!她做了什么?!她忘了个一乾二净!
在好友们体谅的眼光下,她没有多做解释,便踉跄的回到公司。她必须独自想一想。
欣侬说的没错,她的记忆需要有钥匙来启动,真真实实的呈现在眼前,封死的记忆才肯逐渐丢出她遗忘的。
所以她看到卫极,便不断梦着与他恋爱的一切、生活的种种:所以,现下她看到了她与卫极的小屋……没错,独立于百花间的小屋,正是她与他新婚之后的居处。她记起了外观的蓝瓦白墙、窗台上的花草、粉蓝的窗帘,屋内约莫有十五坪大,区隔了一房一厅,有鹅黄的床单、桌巾、沙发,还有一幅结婚照挂在床头上。
简单的陈设布满夫妻俩的巧思,他们极力在有限的财力下,创造最高品质的生活,因为那是他们的家!
老天!老天哪!
一幕幕过往飞掠过眼前,不再是从杂乱无章的梦境里抓攫猜测,而是记忆的匣盒一下子翻倒,淅哩哗啦的倾倒出所有,让她完全被淹没!
而她只能手忙脚乱的像收拾打翻一地的公文一般,一一捡起。并加以辨认区分,然后不断的咒骂自己,任眼泪不止的垂下
“噢!”
该死!真的推倒一桌子文件了!
一下子潮涌而起的记忆,已乱得她几乎昏厥,手脚也迟钝了!
冷静!冷静!先找出一条主脉络来串连这些纷乱记忆的围攻。对,她最好一边做事一边想。以往她都是手脑并用思考决策的,那对她很有用。
她蹲下身子收拾一地的纸张。喘气、落泪、心跳湍急、双手颤抖,脑中浮现了她结婚的画面
他们在花田里宴客,人不多,只有附近的一些人家,速水夫妇搂着她哭泣,感谢她让他们得到那么多的快乐与安慰。那一对因女儿遽逝而提早衰老的夫妻,将她当成真正的女儿疼爱。
然后他捧着一大束罂粟花来到她眼前,他告诉她:
“你是我的罂栗,一辈子将被你蛊惑至死。”
有人曾经那么深、那么深的爱过她,而她做了什么?抹煞了一切!噢!卫极……卫极……。
她想马上看到他!对!她必须马上见他,至少听听他的声音!倏地起身要找电话或手机,不意又甩落架子上的一件物品玩具盒。
怎么会在她的办公室?不是在卫朗那里吗?
她不该打开的!今天得到的震撼已够她受的了,但被撞歪的锁扣自有它的意志。在她捡起来时,锁扣掉到地上,第二个掉到地上的是一张相片。她看到的是相片背面的字迹卫夫,卫妻,卫子摄于一九九二年八月十五卫子满月“噢!我的天……”她跪坐在地上呻吟,迟迟不敢翻看正面。但脑海内的记忆不肯放过她,梦境里的痛与记忆里的痛相结合。“噢!天哪……”
她生育过!她生育过!
老天!一个母亲居然不知道自己生育过孩子!她算什么母亲!
卫朗是那么可爱的孩子,由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体内生育出来。她是朗儿亲生的妈咪呀!
她无法原谅自己!
朗儿……
相片里,她坐在床上,身子偎在更年轻一些的卫极怀中,脸上是满足的笑容;而他们的儿子被她牢牢抱在怀中。刚吃完奶的朗儿在襁褓期已表现出他的好脾气,大大的笑容面对镜头,圆圆的大眼有十足的好奇。挂着金链子的小手紧捏着父亲的手指……。
卫朗的左手还包着一层纱布,因为她咬了他。
“啊!拍得真好。”
她身后传来裴智宏赞赏的声音。
“爸爸!您……。”她哽咽的面对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