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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声道:“既然已经发挥药效,便说明药已经侵入内脏,没用的。”
狄飒眉宇蹙得更紧,盯着目光让她略觉心惊,接着他忽而迈步,拦腰抱起她便向厅外飞掠。飞身上马,她将罄冉置于身前,一甩马缰便向南边飞驰。
罄冉只觉身体一轻,转瞬便已在马上,飞驰的感觉让她已微微迷糊的脑子一清,心中再不敢存任何侥幸。若是平时,他岂能任由狄飒如此?看来她真的是中了毒!
亭中传来隐约的哭声,罄冉回头,朦胧中一个少年正扑在穆江身上痛哭,请让甩了甩头,她还记得那是穆江的书童。看那书童的恸哭模样,便知穆江平时定不是刻薄之人,再想到方才狄飒抱着穆江的样子,罄冉终是忍不住抬头问道。
“你为何救我?”
身后依着的身体似是猛然又僵硬了几分,沉默,良久的沉默,就在罄冉的眼皮越来越重,准备放弃追问答案时,狄飒却沉声说道:“我欠你的,欠云家的,此生我狄飒会还清!”
罄冉一愣,却忽而失声而笑,笑声渐低,她忍不住讥讽道:“签下云家的,你此生都不可能还清!”
她说罢便不再言语,马儿飞驰,身后是一个温暖的所在,身侧是一双铁一般的臂膀。罄冉从来不知道,有一日竟会这般呆在仇人的怀中,依靠着他来延续生命。她唇角讥讽一笑,狠狠甩头,令自己清醒再清醒。
马儿上下颠簸,罄冉只觉如同置身在摇篮之中,她的头脑越来越混乱,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睡去,她不得不用力咬着唇瓣,甚至不惜狠狠的咬着舌根。
察觉到怀中盈香的躯体越来越紧地贴向自己,狄飒只觉心急若焚,他知道凭借她的意志,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定是不会任由自己这般虚弱的靠着他的!
狄飒心中担忧,害怕,苦涩,焦虑,伴随着那一点点的隐藏在深处的满足,万般情绪交缠在心头,让他右手放下马缰颤抖着搂住罄冉虚弱的身体,将她牢牢固定在马背上,固定在自己怀中。
却因这个动作,两人身体在马上顿时贴了个严严实实。然而此刻他已无心想其它,心中的焦虑的他双眸发烫,他连声叱马,不停地喊着罄冉的名字。
罄冉脑中越来越懵然,浑身上下都是倦意,沉沉的浓浓的倦意排山倒海袭来,纵使她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纵使她使尽了所有意志任抵挡不住那股困倦。
朦胧中,是谁在喊着。
“云罄冉,你醒醒,你难道忘记了家仇吗?”
“云罄冉,你不能睡,你还没找我报仇,怎么可以这么睡过去,你有何脸面去见你在九泉之下的亲人?!”
“云罄冉,醒来!你忘了十三年前苍岭那夜的火光吗?”
“是我下令让他们将数千支火箭对准云艺的!是我将他生生射死的!你醒来找我报仇啊!”
……
他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响起,妹妹在她便要沉入黑天,那声音便如魔咒将她生生拉回。
然而实在太累了,身体象沉入了大海,与深海中沉浮着,四处都是黑暗,没有一丝光亮。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睡吧,睡吧,睡着便不必如此痛苦了。
隐约中,似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云罄冉,我求求你,别睡!别睡!”
那是谁?为何那声音那般痛苦,焦虑,恳切,害怕……仿似交织了这世上所有的情感?是谁?
罄冉终是再忍不住那倦意,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
第三卷 第30章 联手闯宫
罄冉只觉遁入了一个黑沉的天地,没有痛苦,没有喜悦,天地间黑茫茫,连自身也消失不见了。时间变得虚无而渺茫,这般过了不知多久,似是只有一瞬间,又似是已经许久,忽而从遥远的地方荡来一声轻唤,是在叫她吗?
漫天的黑色沉寂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罄冉朦朦胧胧中感觉到了疼痛,那一丝光亮越来越大,恍惚的声音冲进沉寂的世界。
“冉儿,你醒醒!不要吓我!冉儿!不要吓四郎,不要!”
四郎?脑中闪过蔺琦墨笑容绚烂的样子,罄冉奋力撑起沉重的眼皮。睫毛努力地眨动着,丝丝光亮映入眼睛,让她的世界再次绚烂了起来,耳边的声音也更加急切了起来。
“冉儿!睁开眼睛,不要丢下我,我不准你丢下我!”
一声声的呼唤带着焦虑,后怕和惊喜,分明便是那个总是笑闹不经的声音,此刻却那般饱含真情,熟悉而陌生,恍恍惚惚罄冉看到一张俊美的面容。
他的面色为何这般苍白,显得一双惊喜的眼睛黑亮而有神,他抱着他的身体紧绷着,刚脆欲折。他的头上满是大汗,从那冷汗似乎能看到他心头压着的重重惊惶。他的手颤抖着放在她的眉心,捏着的银针映着晚阳闪着光亮刺入了眼中,罄冉但觉眼睛一阵发涩。
蔺琦墨见罄冉睁开眼睛,但觉他的心也慢慢的恢复了跳动,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失而复得的后怕让他的心开始迅速狂跳,几欲冲出胸膛。他忙将罄冉抱起,翻身上马,将她揽在身前,大喝道。
“冉儿,你中了毒,万万不能睡过去,睡过去便会再也醒不过来。”
他一面打马迅速向城中冲,一面急急说着。
“你是个勇敢的女子,向来有着男儿都比不得的意志力,听四郎的话用力深呼吸,集中精力听我说话!好吗?”
他感受到怀中罄冉微微动了下身子,心中松了一口气,大声道:“你还记得那年我们第一次相遇吗?你好调皮,从道边石堆跳出来,竟然趁我不防抢了我的马儿。要知道四郎我可是专门欺负人,从不被人欺的主儿。你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简直该打。当时我看着你远去的背影就在想若是让我抓到你,定要好好亲你几口,吓唬吓唬你这泼皮丫头,竟和四郎我一个德行,臭味相同。后来在庆城……”
蔺琦墨一面策马狂奔,一面大喝说着,生怕一停下来怀中人便会松了注意力再次沉睡过去。风冲入口中,早已将双唇吹得干裂脱皮,呼吸被冲得断断续续,可他却力持每句话都冲入罄冉的耳中。
就这般一骑两人飞快冲向城门,身后传来同样急促的马蹄声,蔺琦墨知道是狄飒跟了上来,可他已经分不出精力再去看一眼他。
狄飒望着前方飞驰的蔺琦墨,透过他的臂弯,那抹碧色的裙角在风中飞舞中,他死死地盯着那里,仿佛只要她的衣袂还在飘飞,便说明她还好好的活着。
他永远忘不掉方才她沉沉在自己怀中入睡,任由他怎么呼唤都唤不回她丝毫回应时他心中涌起的惧怕和疯狂。想着那双清冷的眼睛就要从此永远的紧闭,他只觉心口像是被什么碾压过一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窒息一样的痛楚几乎使得他的心脏无法承受。他是那般渴望她能再次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哪怕那双眸中只有恨意。
他愣在原地,惊慌失措,只能一遍遍嘶吼着她的名字。也就是在那时,蔺琦墨打马迎面而来。
狄飒没有想到有一日他竟会如此期盼一个人的到来,他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慌乱的喊着,让他快快看看怀中的她,让他快快就救她。
当蔺琦墨从他怀中将她抱走时,他又是那般失落的几欲嘶吼。他焦急地看他把上她的脉,看他用银针刺着她的眉心,从未如现在这般懊悔自己没有如他一般学习医术。
他忘不掉当她轻轻颤动着浓黑的睫毛,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心中涌起的狂喜和感激。也是那时,他才注意到,那个打马冲过来一直显得镇定异常的白衣男子,他面上的申请竟不比他来得凶猛,那人的面色竟白的如同那件轻轻飘扬的雪色长衫。
原来他也是怕的,慌乱的,如同他一般!是啊,她是那般美好的女子,好男儿又有谁能不动心呢……面对心爱的女子,在她奄奄一息之际,又有谁能果真力持镇定的?!
望着蔺琦墨将罄冉抱上马儿飞驰而去,狄飒才从地上趔趄爬起,飞身上马忙紧追而上。
入了城,蔺琦墨策马便向皇城狂奔,路上行人被他惊得纷纷避让,谩骂连连。
一口气冲入御街,望着街头密密麻麻的人群,蔺琦墨急的面色大变,见马儿实在冲不过去。他抱起罄冉,便施展轻功向路旁飞翘相连的屋顶纵去。
狄飒虽不知他要到什么地方,但是也紧跟着弃马跟上。他坐下枣红马早已不堪疲倦,骤然失了掌控,悲鸣一声,一个翻腾倒了下去,马口舷沫涌出,险些砸到路边行人,引得街头一阵喧嚣。
呈庆楼在谧城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青国第一楼,五层高,朱栏碧瓦,雕梁画栋,但这些不是其称得上第一的缘由。
之所以称其为青国第一楼,乃是此楼建造在御街上,且离皇宫最近。过了此楼便是皇城。御街直通皇宫的九珖门,此楼是离天庭最近的建筑,在楼阁上用膳,更是能看到金碧辉煌的皇宫。能在此用膳,那自然是身份的象征,故而这里的客人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个个都是颇有些见识的。
然而这日,却发生了一件让这些颇有见识的贵人们都惊呼不已的事,那可见此事的非乎寻常了。
时至傍晚,呈庆楼早已挂起了琉璃风灯,楼上楼下满是宾客,悠扬的歌舞声自殿堂中的台上层层溢出,一翻歌舞升平的繁华之景。
忽而从二楼传出一声惊呼:“看!快看!好厉害的轻功!”
“轻功有什么好看的,大惊小怪。”
这呈庆楼的客人哪个不是世家公子,达官贵人,家中自是少不得请些武功高超的人来做护院的,哪个家里没有几个轻功甚好之人?他们方听此言,自是觉得那大喝之人大惊小怪了,然而当他们不经意间扭头去看,顿时齐齐惊住。
好强悍的轻功!好迅捷的速度!
但见一道白色,一道黑色,两道身影,一道如迅移飘忽的烟,一道如离弦破空的箭自对面交错迭起的屋檐间飞过,转瞬便消失在了眼前。那速度让人恍以为只是眼花了,然而探出窗户去看,分明就是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向皇城急掠而去,已经被禁卫军挡在了九珖门外。
“老天!他们这是要闯宫!”
“咦!那两人像是战国的怒王和邻国的少帅蔺琦墨!”
……
不知是谁又吆喝了两声,顿时楼中的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涌到栏边向外探头。有些人更是跑出了楼,向皇城涌去。
蔺琦墨抱着罄冉一路飞驰,在九珖门前被青国皇宫的禁卫军拦了下来。
“蔺将军,您虽是青国的贵客但是也不能这般直冲进去啊,容我先通报皇上……”
“等你通报就晚了,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蔺琦墨说着,便再次迈开两步。
负责看守九珖门的禁卫军副统领姜泽是青国军中有名的倔驴,武功不弱,耿直守责。没有凤瑛的吩咐和传招,岂能让他进去?!
见他执意要闯,姜泽顿时便后退一步,将手中长戟横了起来。禁卫军见他这般,也都纷纷排开了阵势,顿时九珖门前剑拔弩张。
“蔺将军,我姜泽敬你为客,但我青国的皇宫也不是你说闯便能闯的!”
姜泽的目光落在蔺琦墨怀中抱着的罄冉身上,蹙眉又道:“便是有天大的事,没有陛下的允许,谁都不能踏入这九珖门一步!”
狄飒见此,蹙眉上前,望了眼怒容满面的蔺琦墨,目光亦落在他怀中再次昏睡过去的罄冉身上。急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蔺琦墨并不看他,目光与揽在身前的姜泽直直相撞,激出火花,冷声道:“现下只有凤瑛能救她!”
狄飒一愣,复也盯向了揽在宫门前的几排禁卫军。
从这九珖门到凤瑛的承渊殿,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刻钟的时辰,罄冉显然已经等不得了。
狄飒目光渐转锐利,冷声道:“那便闯了!”
他说罢,身影一纵,迅捷踢出一脚将一名禁卫扫飞,顺势便夺下了那人手中长戟。与此同时,蔺琦墨抱紧怀中罄冉,施展轻功再次向宫门掠去。
“此乃我青国九珖门,岂容尔等放肆!上!”姜泽顿时大怒,急喝一声,便纵身去拦截欲冲过宫门的蔺琦墨。
他手中长戟刺来,蔺琦墨不得不侧身去避,他一脚踢上姜泽逼来的长戟,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腾,踩在一名禁卫肩头,一个旋转那名禁卫军被他劲力踢出,撞上两人,顿时倒做一团。
蔺琦墨已是借着踢力再次向宫中掠去,禁卫军纷纷阻挡,狄飒手中长戟抡翻,在前方开道,顿时便是一阵混乱。两人五公公皆是四国出类拔萃之辈,又急火在心,一时竟将数百名禁卫逼得节节后退。
此刻御街上的百姓早如炸了锅一般,纷纷向这边涌来,议论声惊呼是乱作一团。
狄飒挥舞着手中长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