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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一出,花厅里立刻变得静悄悄,连根针落下估计都能听得见。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冯宛清的身上,等侍她的一个答案。
冯宛清垂下眼睑,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欧阳先生、闵先生和袁瑜不由恻目。
这句“是”,足以让梁季敏身败名裂!
而王温蕙和冯家大奶奶却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一个是目的达到了,一个是终于有了可以与梁家理论的资本了。
震怒的是太夫人。
她扬手就把碗盅砸在了冯宛清的身上。
甜白瓷的小盅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茶水泼在她漆黑如墨的头发上、月白色的素绫小袄上,很快地顺势而下,而那些舒展开来的绿色嫩叶则像调皮的孩子三三五五地挂在她的头上、身上,让冯宛清端庄秀丽的姿态平添了几分狼狈。
她冷冷地一笑,正欲说什么,却发现袁瑜的表情很是异怪,而且屋子里一片死寂。
她心生警惕,顺着袁瑜的目光猛地回头,就看见架李敏失魂落魄地站在帘子旁,他身边是满头大汗的梁叔信。
梁季敏白皙的脸庞苍白如纸,眉宇间满是疲惫,一双漆黑的眸子却闪闪发亮。
冯宛清不由起身,喃喃地喊了一声“李敏 ”。
这轻轻的一声,如一滴水落进了烧热的油锅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太夫人。
她拉着梁季敏的衣袖,泪眼婆娑地道:“季敏啊,冯家五姑娘说你对她不敬……我不相信,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你要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情愿去死!
梁季敏只是呆呆地望着冯宛清,目光戚迷,一言不发。
冯家大奶奶就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夫人一眼,道:“这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我们家的姑娘,我们定知道禀性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温蕙心中暗叫“可惜”,只见梁叔信上前扶住了太大人:“祖母,三弟没事,您别伤心。慢慢坐下来喝杯茶,顺顺气!”
沈箴把女婿叫去,只是和他谈天说地,开没有责问他这桩风流韵事,现在看梁叔信陪着梁李敏回来了,欧阳先生知道走该收场的时候了。
他笑着朝太夫人唱了一个喏!道:“既然当事人都在场,我看,就我来问一句,一锤足音好了。”
太夫人连连点头:“欧阳先生说的有理。到底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您来问一句,一锤定音。
欧阳先生的目光就落在了冯家大奶奶牙上。
冯家大奶奶有片刻的犹豫。
梁叔信朝着冯大奶奶深深地作了一揖,哀声道:“大舅母,你我至亲,打断了骨头还连弄筋。袁大人虽然在礼部,同他老人家既是三弟的师座又是我家娘子的师父,闵先生那就更不用说了。这屋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误会,大家说一声,解开了,也就波争了。”
是啊,何必为了一个抱回来的庶女大动干戈。
冯大奶奶想到梁叔信、梁季敏小时候的可爱摸样,含颌道:“就依二少爷所言。请欧阳先生问一句吧!”
梁叔信请了众人重新坐下。
欧阳先生就问立在屋子中央的梁李敏:“冯姑娘说,是你对她不敬在前,可有此事?”
一千女眷俱都表情肃然地望着他,冯宛清的身子则轻轻地颤抖起来。
梁季敏轻轻转头,望着离自己有三步距离的冯死清,目光含笑,轻轻地道:“是我先对她不敬!”
“季敏,你疯了!”站在梁李敏身边的梁叔信立刻大喝一卢,却也无法掩盖住弟弟的那句回答。
冯宛清垂下头,雪白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如一截粉嫩粉嫩的藕,斗大的泪珠落在了青石地上,很快形成了一洇水。
梁季敏苍白的脸上就荡开了一抹柔柔的春风:“是我先对她不敬!”
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圈。
“是吗?梁季敏竟然承认了是他不对!沈穆清坐在临窗的大炕前,望着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冯姑娘怎么说?
月桂低声道:“任欧阳先生怎么问,冯姑娘都不作声了——只是哭。”
沈穆清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水载舟亦覆舟啊!我用的是人性,可偏偏人性最难测……”
月柱低着头,不敢作声。
沈穆清望着她有些惶恐的脸,微微笑了尖,道:“幸晋你了月桂,你下去和李妈妈收拾东西吧。我们回家去!
月桂表情犹豫,顿了顿,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你想说什么?”沈穆清亲切地问她。
月柱迟疑道:“我,我们还回来吗?”
“那你是想回来?还是不想回来?”
“我,我就是怕太夫人事后算帐……”
沈穆清微微笑起来:“我们不回来了!”
月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关容。
“我们真的不回来了吗?”英纷望着月柱脚步轻快的背影,有此困惑地问沈穆清。
沈穆清淡淡地道:“英纷,有一句诗说,人生如朝露。就是说,人生很短暂。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陷在这其中汲汲营营。
“可是……”英纷还有几分迟疑。
“英纷,”沈穆清凝望着她,“你相不相我?
英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既然这样,你陪着我就是。别管去哪里?做什么?陪看我就是。
英纷再次点了点头,语气坚定:“三少奶奶,我陪看你。
沈穆清朝她绽放一个花般娇艳的笑容:“吩咐小丫寰们备茶水,我寻思着,该有人来通知我们了!”
英纷应声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梁叔信来了。
沈穆清请他到堂屋喝茶。
梁叔信神色很是不安:“三弟妹,你回去住几天,弄过了正月十五,我就去接你。”
沈穆清道了一声谢,然后吩咐英纷叫了粗使的婆子搬箱笼。
梁叔信见她神色平静,很是诧异,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沈穆清还是依礼去给太夫人和冯氏辞行。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泪眼汪汪的吩咐她:,过几天就回来。我让季敏给你跪下赔不是。”
冯氐则哭道:“是我对不起你!”
沈穆清安慰她:“您快别这么说。树大都要分叉,人大了,也不是您能管的住的。”
冯氐听了很是安慰:“你能这样明事理就好。我已经和你大舅母说好了,等你回来,再娶宛清进门——不能让冯豕把我们告到衙门里去吧!”
沈穆清点头,笑道:“一边是婆家,一边走娘家,我知道您也为难!”
冯氐要送沈穆清。
沈穆清阻止她:“我还要去给大嫂辞个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回到沈家(粉红票520加更)
冯氏不愿意去王温蕙那里,把沈穆清送出了桂蔼院。
王温蕙见到她很是感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沈穆清微微地笑:“多亏有了大嫂,不然,事情还真不可能这样!”
王温蕙脸色向红,辩解道:“我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反正事已如此,不如大方些,让季敏纳了宛清,把这件事掩盖下去。”
沈穆清笑着没有作声。
王温蕙想到她的手段,心里有些寒,解释道:“说起来,冯宛清以后走路都要低着头了,对你未尝不是件好事。”
“所以我才多谢大嫂!”沈穆清笑颜无如,看不出喜,和王温蕙说了两句客气话,然后去了蒋双瑞那里。
蒋双瑞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只和她提贵姐的趣事,关于冯宛清的事,只字未提,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沈穆清最后去看了看一直沉肯德基的梁幼惠,然后带着丫环妈妈出了二门。
抄手游廊的拐角,她遇见了梁季敏和冯宛清。
冯宛清小鸟依人般地立在梁季敏的身边,朝着沈穆清露出一个光彩夺目的笑容。
“三少奶奶,我去撕了她的嘴!”跟着沈穆清身后的英纷忿忿地道。
沈穆清朝着冯宛清友善地微笑。
“不用,打架是最坦诚的敌意,”她的声音轻淡如风,“她这样的人,还不够资格让我对她坦诚。”
梁季敏是专门在这里等沈穆清的,他表情温柔地低头向冯宛清说了几句,冯宛清笑颜如花般地朝着梁季敏点头,梁季敏就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娘子,是我对不起你!”他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没有一点歉意,“但你这样做,太让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出了这种事,丢脸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你们沈家……你回去住两天也好,等你想通了,我再去接你。”
沈穆清不由向西眺望。
那是王温蕙的院落。
好姐姐,你不仅给我送了一份大礼,更是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
沈穆清一言不发,带着丫环妈妈和梁季敏擦肩而过。
而远望着她的冯宛清,则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二门外的小院子里,欧阳先生正和闵先生,袁瑜说着什么。
看见她出来,三人同时打住了话题,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
欧阳先生上前问道:“姑奶奶可都收拾好了?”
沈穆清看着装了满满两大车的箱笼,点了点头。
闵先生和袁瑜远远地站着,看她上了车,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马车缓缓驰出南薰坊定远侯梁府,朝石化桥沈府去。
黄昏之前他们到达了沈府。
沈箴在门前等待。
看见沈穆清下车,他迎了上去。
沈穆清给父亲屈膝行礼。
沈箴双眼微红,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没事吧?”
沈穆清撇了撇嘴:“梁季敏愿意身败名裂也要救冯宛清 ————…我的确有点伤心。”
“别理那个没脑子的。”沈箴轻声地喝斥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建不世功勋,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全然不顾自己的前途。”
“可是女人通常都喜欢这样的男人”沈穆清语气里有着淡淡的伤感,“女人通常都喜欢这样为自己不顾一切的男人。”
沈箴语凝。
沈穆清重新绽开欢快地笑容:“我们还是别在大门口说这些了,人家袁先生和闵先生可是在梁家盘桓了一个下午,您怎么着也得请人家吃顿好吃的吧!”
是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箴想着,就朝着远远站在官轿边含笑望着他们父女的袁瑜和闵先生拱了拱手:“多谢两位为我们沈家奔走!”
袁瑜给沈箴还礼,笑道:“我常常听别山说起沈家的私房菜,今天可要尝一尝。”
沈箴温文尔雅地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接下来,应该是他们男人的聚会了。
沈穆清笑着,带着丫环婆子去了内院。
内院,陈姨娘正如临大敌地立在二门口,看见沈穆清,笑容勉强地迎了上去。“姑奶奶可回来了,不知道要住几天?”
沈穆清停下脚步,冷冷地望着她:“你有那闭功夫管我住几天,还是到厨房里去看看吧——————今天老爷留了闵大人和袁大人吃饭。这家里没有主持中馈的人,就是不一样。”
陈姨娘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忙吩咐身边的湘莲:“你留在这边服侍姑奶奶,我去厨房看看。”
自从李氏去世,家里的事就交给了陈姨娘打点,陈姨娘身边的湘莲自然也就成了内院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她并不敢在沈穆清面前拿乔,昨天老爷吩咐:“把正房这边的绿萝院收拾出来给穆清住。”
当时陈姨娘小声嘀咕着:“那地方靠着后花园,我准备给大舍做书屋的……”
老爷听了,略一思忖,道:“既然那地方准备给大舍做书房,那就把枊意院收拾出来……穆清最喜欢那种被大树掩住屋顶的房子,抄家的时候,只有那里的那株古槐没有被拔起。”
陈姨娘愕然:“我,我住在那里……”
“那你就搬到别处去住”老爷快言快语地道:没有片刻的迟疑,好像就等着陈姨娘说这句话。
陈姨娘站在那里进退不得,而老爷却对她视而不见,拿着一本书自顾自读了起来。
委屈的泪水在陈姨娘洁白如玉的脸庞滚落下来,却没有引来眼前人的怜爱。良久,陈姨娘哇地一声哭出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正青春少艾,陪着我这老头子过日子,的确没什么意思,”老爷的目光依旧落在书上,“你自己挑个日子,我送你回家。”
想到这里,湘莲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恭敬了:“姑奶奶,我们把离正房不远的枊意院收拾出来了,您看满意不满意?要是觉得不满意,您看看喜欢哪里,我们赶紧收拾。”
沈穆清很是吃惊,迟疑道:“枊意院,不是陈姨娘住的地方吗?”
湘莲乖巧地笑道:“姨娘说,你最喜欢那种被大树掩住屋顶的房子,抄家的时候,只有那里的那株古槐没有被拔起,所以把那院子挪了出来。”